周围的侍卫纷纷站定原地面面相觑。
依着明锦的吩咐,他们是要去抓沈玉楼的,可四皇子明衍却大踏步上前,站在了沈玉楼的身前,大声道:“住手!”
将一众侍卫拦截在外。
柔妃顿时面色一变,她原本娇柔妩媚的声音,此时也染上了几分厉色:“衍儿,还不快退下!难道你要违抗君命吗?你何必维护一个祸国妖女!”
事情发展到如今,虽然柔妃并不甚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此事定然是失去了明衍的控制,她知道明衍有心求娶沈玉楼,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违逆明锦的意思。
何况……
柔妃本就不希望沈玉楼作为明衍的正妃。
明衍心中清楚,可尽管如此,他依然站在沈玉楼的身前,虽然能感受到明锦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明衍依旧一步不退,他跪在明锦的身前,扬声道:“父皇,李槛才是钦天监的监正,而孟延年只是监副罢了,他的才学自然不及李槛,纸笺上的内容也未必是真的,还请父皇待李槛来时在做定论!”
李槛是明衍安插在钦天监的人手,今日虽不知李槛为何忽然告假,但明衍心中自然隐约有了猜测,恐怕十有八九是在幕后收买了孟延年的人,其目的就是为了沈玉楼。
至于沈玉楼本人,此刻已经愣在了原地,她茫然无措地看着明锦,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是祸世妖女?
怎么可能!
沈玉楼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视线落在明衍身上,满是无助的祈求,事到如今,已经无人可以救她了,无论是沈彦宁还是大夫人,都没有办法,唯有明衍这位四皇子,才有可能说动明锦。
而听闻自己心爱的女儿是祸世妖女,沈彦宁自然站不住了,他忙上前跪下,沉声道:“还请皇上明察!此事来的蹊跷,这位孟大人所言未必是真!”
至于大夫人,她险些站立不稳,要摔倒下去,若非是一旁的其余京中贵妇伸手扶了一把,便要在御前失仪了,她面上神色慌乱而又害怕,更多的是对女儿的担忧,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了一切,没有任何阻止的余力。
沈玉楼却连头也不回一下,并不看向沈彦宁或是大夫人,只是无助地看着明衍,有泪水从她眼角滑落,美人梨花带雨,自是惹人怜惜。
明衍感受到沈玉楼的视线,便咬了咬牙,道:“还望父皇三思!”
可明锦只是冷笑了一声,森然冷厉:“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明锦寻常是个随性的人,并不太过严苛,可身为帝王,自然不能容忍有人违逆他的意思,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也一样。
明衍只觉得背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在如此天寒地冻的温度下,一片冰凉,连心底都仿佛凝固成了千年坚冰,坚固不化。
若是他在坚持下去,想必不止是沈玉楼,即便是他自己,也摆脱不了。
于是……
在明锦这样冰冷的视线下,明衍后退了。
他不敢看想沈玉楼的表情,只是轻轻低下了头,向后退开了。
柔妃顿时松了一口气,道:“皇上,衍儿只是一时糊涂了,他也是为了您的江山社稷着想,怕抓错了那位祸世妖女,还望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可明锦却连看都不看向柔妃一眼,只是道:“将她给朕抓起来!”
沈玉楼的心也随之一沉。
沈风絮偏头看着这场闹剧,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祸世妖女……
这样的人,明锦是绝不可能留下了,哪怕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可明锦身为帝王,是绝不可能让一个会带来灾祸战争的妖女活着,自然是自肯错杀,不可放过。
她大概能猜到最一开始是冲着自己而来,可不知为何,那位钦天监的监正李槛不见了,而监副孟延年观测天象的结果,竟是沈玉楼为祸世妖女。
只见侍卫们上千将沈玉楼扣住,而即便到了如今,沈玉楼除了梨花带雨的低泣之外,并没有任何失态,她只是有些惊慌无措地看着明锦,眼神中满是无辜与单纯。
继而,她跪了下来。
“臣女只是东宁伯府的姑娘,从未做过任何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作所为,皆是遵循父母师长的教导,却无端成了祸国殃民的灾星……”沈玉楼一字一句,字字凄凉,和着梨花带雨的面容,自然是令人于心不忍,“臣女深明大义,虽不愿相信臣女是灾星,可若真是如此,臣女愿为国而死,为君而死,这也是臣女生来的宿命。”
她说着,重重地叩了首,继而转头看向沈彦宁与大夫人,道:“女儿不孝,不能尽忠父母膝下,此番恩情,若有来生,定要偿还。”
沈玉楼知道明衍已经放弃她了,她心中自是冰凉彻骨,想不到明衍所说的一切,也不过皆是谎言罢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将她抛弃了。
既然无人可以救她,那沈玉楼便只能自救了。
她方才的这一番话说的既动情又令人惋惜,只可惜事已至此,她祸国妖女的身份已经定下了,众人也只能望着沈玉楼,无人敢上前为她求情。
沈风絮冷笑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凉薄之意。
见状,一旁太子妃洛氏稍稍挑眉,看向沈风絮,道:“敏和郡君何故如此情态?”
沈风絮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微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若是我有我大姐一半会做戏,前半生也不必如此困顿艰辛了。”
沈玉楼此刻若是歇斯底里,又或者是跪地求饶,明锦恐怕不会正眼看她半分,但她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英勇就义一般,却令人心中升起怜惜与不忍的情绪。
生为祸世妖女,本非沈玉楼所愿,可沈玉楼却没有半分怨恨地坦然赴死,自然令人不忍,何况沈玉楼并非寻常闺秀,她容色无双,在贵女如云的京中,并无一人在容貌上比得上沈玉楼半分。
即便是一向不喜欢沈玉楼的柔妃也稍稍露出了不忍的情绪来。
她倒也没有多么讨厌沈玉楼,只是因为沈玉楼是九公主的伴读,而九公主又是皇后所出,故而理所当然地将沈玉楼归位了皇后的人,自然对沈玉楼没有任何好感了。
可眼下,却也有些犹疑不定了。
但尽管如此,柔妃仍是十分理智的。
她绝不能为沈玉楼求情,更不能让明衍为沈玉楼求情,明衍将来还有着大好前途,绝不能为着沈玉楼而断送了。
至于在一旁的姜拟月,已经无数次的拽紧了自己的衣袖。
她无数次地想开口为沈玉楼求情,即便她知道,若非是沈玉楼,她根本就不会落得今日的田地,可她仍是犹豫迟疑了,她站在原地,看着沈玉楼这番情态,恨不得上前扶起沈玉楼然后对着明锦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什么祸世妖女?不都是旁人为了一己私欲编造出来的谎言吗?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却连这点把戏都分辨不出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可这些只是在姜拟月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仍是站在那里,一步也没有上前,只是轻轻偏过了头,并不看向沈玉楼了。
从那一日她被困在采月殿后,她的心便已经成了坚冰,再也不会融化了。
沈玉楼是那个害了她的人。
她绝不能为沈玉楼求情,何况,她不仅仅代表着自己,与整个宜安伯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拟月并不看相沈玉楼,可是藏在她袖底的手,已经死死地攥紧了,几乎要掐出血色来。
自那一夜起,她便在没有与沈玉楼说话的机会了,今日即便见了,却也没有任何私下交谈的时间,她便只视而不见,当做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罢了,而如今眼见着沈玉楼即将万劫不复,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双手颤抖。
明锦也稍稍有些动容了,但也仅仅一瞬而已。
他是君王。
于是明锦的脸色依然冷了下来,只听他道:“将她抓起来。”
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气息。
沈彦宁还有心要为沈玉楼求情,可明锦冷然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若还有人要为她求情,一并论罪处死!”
沈彦宁便只好紧抿了唇。
“父皇,此事……”明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若是有着沈玉楼被关押,她定是要被处死的,他只能将今日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样一来,沈玉楼便不是什么祸国妖女,便可以活下来。
明衍心中是这么想的不错,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止住了。
若是将一切都说了出来,那么他将来的前途呢?
沈玉楼偏头看向明衍,却见他将余下的话又吞咽了回去,顿感凄凉万分,原来最终还是将她给抛弃了,不论说的什么花言巧语山盟海誓,终究还是比不上他自身的前途……
于是她低下了头。
明锦看了明衍一眼,问:“你想说什么?”
明衍心底一片冰凉,他立即改口:“儿臣的意思是,此事既然已经盖棺定论,便早些将玉楼姑娘关押吧,今日毕竟是除夕之夜,实在是不宜见血。”
明锦面色稍稍缓和一些,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将沈玉楼关押带走,只见侍卫们毫不怜惜地美人拖起,带离了钦天监,在场众人的心中皆是一片冰凉。
今日之事,实在是令人心有余悸。
那纸笺上的名字无论是什么人,恐怕都难逃一死,若是有人有心利用此事,单是想一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明锦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彦宁等人,道:“东宁伯府的二姑娘可定亲了没有?”
“回皇上,没有。”沈彦宁心中沉沉,想到自己一直悉心培养的爱女就这么死在了除夕之夜,他的心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定下来。
“既然如此,便许配给傅家吧,傅云生文采过人又生的俊郎,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明锦随意地摆了摆手,道,“等及笄之后便嫁过去吧。”
沈彦宁心中大震,面上故作镇定:“皇上,臣家中小女已经及笄了。”
明锦眉头一皱,他根本就不知道东宁伯府里的二姑娘是什么人,只不过,他刚杀了大姑娘沈玉楼,自是要展示皇恩浩荡,既可以让人万劫不复,也可让人荣光加身。
而嫁与傅云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傅云生是京中无数贵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让沈二姑娘有一个好归宿,也算是补偿了沈彦宁的丧女之痛。
胡蕙之脚下顿时一个踉跄:“皇上!”
说着,就跪倒在了明锦身前,大声道:“皇上,沈二姑娘根本就不认识傅公子,傅公子也并不喜欢沈二姑娘,这门亲事并不妥当!”
她一心爱慕傅云生,绝不能让傅云生娶了别家的姑娘,哪怕是皇上的旨意也好,她都不能让步。
皇后忙斥责道:“皇上金口玉言,怎能轻易更改!你莫要胡闹了,还不快退下!”
“皇上还没有赐婚,还不做数!”胡蕙之挺直了背脊,咬着唇,道,“还请皇上三思,东宁伯刚失爱女,又怎能让其余的女儿嫁给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
权贵之间的联姻与情爱无关。
傅云生稍稍蹙眉,但也只站定原地,并未有多余的动作了,若是明锦当真要为他赐婚,他便领恩接旨,无论对方是什么人。
沈白棠也好,胡蕙之也好,于他而言,区别并不大,左右都是君王恩赐,他只有接受。
胡蕙之如此反应,明锦岂有看不明白的道理,胡蕙之是皇后的侄女,自小便常出入宫中,明锦也算的上是看着胡蕙之长大的。
胡皇后低声道:“皇上,蕙之一向顽劣胡闹,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沈风絮抿了抿唇。
太子妃洛氏笑了笑,问:“我听闻,敏和郡君与胡姑娘似乎有旧怨呀。”
“哦?”沈风絮眉头一拧,“太子妃此言何意?”
“既然如此,为何不顺水推舟,让沈二姑娘嫁与傅公子,断了胡姑娘的念想呢。”洛氏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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