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刚父子二人的谈话中鎏悦大概明白了一点:南国的国君好男色,并且对破落将军有某种不可描述的想法。
上回信鸽上的那块明黄色的布条,大概是那皇帝对高辰的暗示——想要增援,就要来一出朕与将军解战袍的大戏。
如果她的猜想不错,那这位国君可真够荒唐的。
为了逼破落将军就范,不惜以南国百姓的安定和戍边将士的性命作为筹码。
那高辰呢?
是不是把她当成了拒绝昏君暗示的挡箭牌,只要是个女人就行,换了谁都可以。
鎏悦的脸色一点点暗沉下去,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破落将军对自己也就是单纯的利用而已。
见鎏悦的脸色不太好,高辰忧心忡忡地拉起她的手,耐着性子劝道,“父亲就是那个散漫性子,总想着要过安生日子,换做是谁都这样的。”
“高辰。”
鎏悦抬头认真地望进他的眼里,琥珀色的瞳色看起来漂亮干净,有种湖水特有的安定温和,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
怪不得连阅人无数的帝王都沉溺于那样的眼神里,这样的姿容,放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戍守边疆实在是委屈了。
“你是想要成婚,还是想要同我成婚?”鎏悦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生怕那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
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
她虽然喜欢着破落将军,可也不愿意对方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和她成婚的。
不情不愿的事情,往后过下去,自然得出问题。
“自然是同你成婚。”高辰将鎏悦拉入怀中,让她的脑袋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生同衾死同穴,可愿?”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在耳边响起,鎏悦只觉得面上有些发烫,也学着人族的语气说了个愿。
怪不得白蛇和许仙的故事能流传这么久,看来同凡人相爱真的是件可以写进话本的事情,一本正经地说句情话就能腻歪死个人。
“你什么时候娶我?”鎏悦伸手搭上他的肩头,脸上带着纯粹的笑意,没有人类女子的含羞带怯,看着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越快越好。”高辰顺势搂紧了她,“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你的夫郎。”
“你倒是嘴甜。”鎏悦嗔怪似的推了推他,“话说你身上那蛊毒怎么样了?我上次瞧见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说来也奇,自从搂着娘子榻上眠之后,那蛊毒也不曾再犯。”高辰摸了摸鎏悦的脑袋,“娘子天赋异禀,有解奇毒的功效。”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那日我可看得清楚,你为了压制那个蛊毒,硬生生地剜去了身上的一块肉。”
鎏悦叹了口气,“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定要早些同我说,免得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吃不消的。”
以往她在天界装模作样地练功的时候,只是从那台子上跌下来就疼得不行,更别提是弄出什么见血的伤口了。
这破落将军只不过是肉体凡胎,硬生生地剜去一块肉该有多疼啊。
“娘子莫非是怕为夫做那事不行?”高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只是少了块肉,不碍事的,为夫可还记得那一日娘子在军营里的豪言壮语。”
两人凑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均匀地喷洒在颈间,鎏悦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耳边就响起了破落将军好听到身子都酥掉半边的声音。
“娘子可当着众将士的面说过,为夫夜里……生猛。”
鎏悦被特地放慢的语调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在那破落将军的胸膛上惩罚性地锤了一下。
绵绵软软的,看着更像是撒娇。
高辰心里一软,又将人搂入怀中,这脾气可爱的猫儿夫人,他是娶定了。
婚事定的仓促,又是战况的非常时期,高家只临时请了几家嘴巴严实的本家亲戚,只说是高家的小儿子回来成婚。
那无道昏君贪慕高将军幼子高辰的事情,大臣自然不敢在私底下妄议,北国出兵的事情就更不必提。
这偌大的南国朝堂,竟是没有一个真正明辨是非的,毕竟事不关己还是少搅和的好。
虽说一切从简,然而这一切还需要瞒着那无道昏君快速进行。
免得他知道了急匆匆地赶过来搅局,到时候会弄砸了这桩婚事。
鎏悦在人界没有母家,成亲的时候就没了十里红妆,高辰心疼得很,觉得这般简陋会委屈了她,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求这场南北战事能够成功化解,回头再补给她十里红妆,只是到底是亏欠了她。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他会老会死,他的猫儿夫人却会很慢很慢地老去,等他垂垂老矣年华迟暮,她还是最好的样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跟他说,夫君,你怎的老成这副模样?
到时候再说吧。
哪怕是以后他老丑得留不住人,也算是完整拥有过,他怕不把人留在身边,到时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旦有了差距,人就会变得畏首畏尾。
高辰就是这个状态,每每看着鎏悦,他就想着要早些抓紧这人,免得一个不留神她又跑了,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生生错过,那该有多疼。
肉体凡胎又怎敢觊觎仙家儿女,可他偏偏爱了,哪怕只能相伴十年、二十年,他也甘之如饴。
高辰满心欢喜地挑开红盖头,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眼,他的猫儿夫人正抬头看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漾开。
红烛盈盈地跳动着,明艳秀丽的大红色装束衬得整间房子喜气洋洋,原来掀开心爱之人的红盖头,是这样的欣喜。
喝交杯酒的时候,鎏悦紧张地弄撒了杯中醇香馥郁的酒液,沾到高辰身上,便带上了点醉醺醺的意味。
高辰忍不住轻笑一声,牵着她的胳膊一点点引导着,凤冠霞帔的小人儿看着极美,高辰咬住杯子,一口将其中的酒液尽数吞入腹中。
酒味带点烈,心里却盛满了甜。
鎏悦喝了酒就有些醉醺醺的,她向来不会喝酒,此刻脸上正晕开了两抹红云,看着高辰的眼神也有些涣散。
迷迷糊糊地被人抱上洒满了花生红枣的床榻,鎏悦下意识地环住了高辰的脖子,“今日你娶了我,以后你就要一辈子对我好。”
高辰看着她脸上红得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只笑着说了声好。
“以后休想纳妾,通房也不能有。”鎏悦伸手捏上他的脸颊,“你这辈子只能爱我一个人,不许反悔……”
高辰应了一声,俯身吻上那两瓣沾着酒气的红唇,将她余下的话悉数赌住。
鎏悦没想到那破落将军没等她说完就凑过来亲她,眼睛还眨巴眨巴的,长长的睫毛刷得高辰眼皮发痒。
高辰心里一动,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感觉到怀中人气息都纷乱了,他才不舍地移开,长指顺着纤细的腰身一点点向下,轻柔地解开了那件正红色的喜服。
朱红的纱幔轻飘飘地散在地上,伴着一两声几不可闻的嘤咛,熏着淡雅芝兰气息的室内便染上了极致的旖旎。
高辰做得温柔至极,生怕下手重了,他的猫儿会疼。
……
触到熟睡之人额头沁出的汗水,高辰很轻很轻地拿了块帕子一点点试去她的汗珠,凑过去亲了一下,又将人环住。
无论如何,他的猫儿夫人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
鎏悦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爬上了东边的天,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看着温馨又柔和。
腰腹有些酸胀,鎏悦看着床单上的落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一个人族做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
没有不情不愿,就这么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她爱这个人族,爱这个破落将军,以至于她默许了这段隔着许多未知的关系。
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变成人族陪着他一点点老去,凡人的幸福虽然长不过百年,可鎏悦却羡慕那种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感情。
或许因为人族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他们的感情才更加难能可贵。
大概短暂的东西总是更加惹人喜欢,就像人族发明的烟花,华丽丽地飞入夜空中绽开一朵明艳的花。
世人会惊叹它的美丽,浪漫的诗人作诗赞美它,忧郁的画家会在画布上晕开它的刹那芳华。
末了,又是深深的叹息。
太过短暂,连热烈的逝去都如此短暂,让人无法留住。
若是孤身一人,那就是活千年万年,那也只是拖着一副不朽的身躯虚度光阴而已。
怪不得异族相恋的,总有痴心的妖仙在世间徘徊的,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想同那个人过下去。
忘不掉、割不断的。
若是、若是哪一日破落将军也……
呸呸呸,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还要给他生几个小孩子,他们一家人就这么住在一起,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也足够幸福了。
鎏悦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叹了口气,这会儿破落将军该去跟那无道昏君商量援军的事情了,不知结果如何。
希望,一切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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