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华府内,穗拂晓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玉烨已经连着数十日未归,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知为何心中这般不安。
自从墨非被丑冼带走后,玉烨便像丢了魂一样,日日不着家,她知他上天下地,找遍三界,追寻她的踪迹,可是终无所获,虽他从未指责她打破了玄冥镜,但从那日后,他更加沉默寡言,这段时日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穗拂晓叹了口气,突然听见门外似乎有动静,她欣喜地翻身起床,奔向门外,只见玉烨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撑在回廊的柱子上,脚步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穗拂晓赶紧几步走过去,伸出手扶住他,玉烨身上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
“玉烨,你这是怎么了?”穗拂晓担忧地望向玉烨,她从不曾见过他醉成这样。
“穗穗,是你么,你去了哪里,为何我找不到你?”玉烨从酒醉的朦胧中抬起头,看见眼前那个女子,他抬起手轻抚她的脸,将她一把揽在怀中。
“我一直在这儿,你醉了,我扶你进去歇息。”穗拂晓将玉烨的手放在肩头,他整个身子倚靠在她的身上,她吃力地将他扶至屋里。
“这是哪儿?师父呢?”玉烨只觉得头昏昏沉沉,他这是在哪儿。
“这是咱们的家,师父前些日子去须弥山了,已经去了十日有余,你到底喝了多少,醉成这样。”穗拂晓将玉烨放平在床榻上,他的脸上微微泛红,眼睛半闭着,这是穗拂晓见玉烨醉得最厉害的一次,他一向严于律己,从未如此失态。
“我去给你拿杯水。”穗拂晓刚想起身,却被玉烨拉出手腕。
“别走。”玉烨口中含糊不清地说。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穗拂晓缓缓坐在床榻边,她满眼爱恋地望向床榻上这个男人,手指轻抚过他皱起的眉,她是这样心悦他,回到他身边她欣喜若狂,每次见他望向她,他眼中的温柔让她沉醉其中。
忽然玉烨的衣袖滑落,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落在穗拂晓的视线中,穗拂晓瞪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望向这些伤口,脱口而出,“是谁,谁将你伤成这样?”
玉烨眯起眼睛,屋中一片昏暗,只有细碎的光线从窗外透过来,恍惚中,有个女子坐在他的身边,她握住他的手,玉烨轻柔地说,“非儿……别怕……有师父在,你会好起来的……”
说完将手臂抬起,穗拂晓满脸尽是惊愕之色,竟然是她?她回来了?穗拂晓望向玉烨,他醉得不省人事,甚至分辨不出在他面前的究竟是谁,她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为何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却始终抵不过那少女在他心中的分量。
此时穗拂晓的目光落在玉烨颈上那处伤痕,尽管他故意将衣襟拉高,但仍
然露出一段猩红的血迹,穗拂晓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她轻轻地将玉烨胸前的衣襟解开,当看见他的颈上还有胸前那几道深深的血印时,穗拂晓仿佛被雷电击中,呆滞地坐在那儿。
这是墨非咬的,那个少女曾经与他这般亲密,在他的肌肤上留下齿痕,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二人在红帐中纠缠的景象,穗拂晓红了眼眶,泪从眼中滑落,他负了她,他口口声声说生生世世只爱她,可转眼却与另一个女子耳鬓厮磨。
为何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看不见,为何你的眼中始终没有我?穗拂晓悲愤地望向床榻上的男子,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不,他是她的,永远都是她的,谁也夺不走,无论是已经死去的“她”,还是那个重新回来的墨非。
穗拂晓的眼中划过一丝决绝,她站起来,手指解开腰间的衣带,拔下头上的一根玉簪,衣衫滑落在地,长发垂落腰际,她轻轻伏在他的胸前,低下头,吻在他的脸上,他的唇间,他的耳畔,“玉烨,抱我……”
是谁的声音在耳畔婉转,是谁的指尖晕开心头的落寞,是谁的娇躯在怀中缱绻,玉烨睁开眼,从窗纸透进来的柔光中他看到了她的脸,月牙儿弯弯的眼,小巧翘起的鼻尖,柔软馥郁的红唇,还有她脸颊上荡漾的两个小梨涡。
“非儿……”当听见这个名字从玉烨的口中说出来时,穗拂晓心如刀割,潸然泪下,她从他的怀中黯然起身,她望向迷醉的他,眼中的恨似一把尖锐锋利的匕首一般,既然你心悦她,那我便让她永远消失,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穗拂晓将腰间的衣带系好,她燃起一道安神香,其中放了让人昏昏入睡的成分,没有三日玉烨是不会醒的,她望向那个沉睡中的男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晨曦中的凤鸣台,太阳还未升起,周围一片静谧,一个身影飘然而至,她目光深沉地望向其中一间屋子。
走进这间屋子,床榻上一个少女还在睡梦中,她娇艳的脸蛋与红唇映在她的眼中,愈加激起了来人的怒火,都是因为她的存在,玉烨才会忽视她。
一把匕首从袖口露出,只要她死了,一切便能回归原处,想到这里,来人执起匕首,对准少女的胸口刺去,就在刀尖离她几寸之时,忽然耳畔传来一个声响。
“你是何人?”魅漓警惕地望向墨非床榻前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昨夜他一夜未睡,墨非未答应同他一起离去,这让他心中难受,他知她是无法割舍下另一个男人,忽听见有人闯入隔壁的房间,虽那人刻意压低声响,但终究逃不过魅漓的耳朵,魅漓一跃而起,奔入墨非的房中,只见一可疑之人站在床榻边,手中的匕首寒光四起。
那人想逃,可魅
漓又岂会放过欲谋害墨非性命之人,两人交手时魅漓一把扯下那人身上的披风,一张熟悉的脸落在魅漓的视线中,魅漓大惊,他不可思议地望向面前的这个女子,口中喃喃吐出她的名字,“拂晓?你……”
穗拂晓自知无法隐瞒,她坦承地望向魅漓,“出来吧,我有话同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屋子,临走前,魅漓望向床榻上仍然闭着眼的少女,转身离去,在门悄然关上时,床榻上那个人的眼睛缓缓睁开,她望向透过窗纸两个朦胧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沉思。
“说吧,你要同我说什么?”魅漓的目光紧紧锁在穗拂晓的脸上,若非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穗拂晓竟然想要杀了墨非,若是他来晚一步,只怕那把匕首已经插在墨非的胸前,想到这里,魅漓不寒而栗。
“墨非是不是中了毒,要靠嗜血为生?”穗拂晓望向魅漓。
“你如何知晓?”魅漓皱眉问道,可转念一想,许是玉烨告知她的,他长叹一口气,道,“不错,她中了京姬的噬心毒,毒发之时只能靠吸血缓解痛苦。”
“可这毒并无解的法子,丑冼和京姬这样做无法是想拖垮你们,他们的真实目的是要称霸三界,墨非身上的毒一日不解,玉烨便不会放弃她,他会为了她丢了性命的!”
魅漓不知为何穗拂晓会知道这么多,他说不出话来反驳她,他悲凉地望向穗拂晓,“所以你为了玉烨便要杀了她?”
“不错,我想杀了她,她死了,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穗拂晓眼神凌厉地望向魅漓。
“拂晓,你何时变成这样,她曾经救过你,若没有她,单凭玉烨一人,是无法取到圣水和凝香丸的,你怎能恩将仇报?”魅漓不敢相信说这话的人竟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穗拂晓,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如今竟会对一个无辜之人痛下杀手,她变了,变得这样陌生。
“为了心爱的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难道你不也是吗?”穗拂晓并未回答魅漓,却厉声质问他一句。
“我……”魅漓苦笑一声,不错,他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他现在已尝到了悔恨的滋味儿。
“她……活不久了,萧瑟说她身上的毒已入心脉,虽紫宸与芸儿去雪山之巅找地脉紫芝,但那株仙草是否真的存在连萧瑟也不敢断言,我答应萧瑟,会带她离开此处,你不必烦扰了。”魅漓胸口一阵疼痛。
“她活不久?玉烨可知晓此事?”穗拂晓大惊,她竟不知墨非身上的毒已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知,萧瑟并不打算告知他,我也不会,若你也不说,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魅漓眼眶泛红,哑着嗓子说道。
“别告诉他我来过,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
带她离开,越快越好。”穗拂晓扔下这句决绝的话,转身离去,消失在晨曦中。
魅漓眼神复杂地望向穗拂晓离去的背影,突然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声音蓦然落入耳畔,“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命不久矣?”
魅漓猛然回过头,见墨非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目光炯炯落在他的身上,魅漓瞪大眼睛,他想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可是此时他已被沉重的情绪击垮,他悲哀地望向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墨非看见魅漓的表情,她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知为何,得知自己将死,在悲伤之余,她有种解脱的感觉,她不再为自己何时毒发而惶惶不安,不再为自己是一只嗜血的怪物而感到绝望,而她心中那些伤痛也会随着她的殒灭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风中。
魅漓见墨非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种平静祥和的笑容更加让他悲痛欲绝,为何是她,为何不是其他人,她从未做错过什么,上天却如此苛待她,若她能活下来,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她的。
“我愿意和你一起走,不过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可以么?”墨非轻启嘴唇,在离开这个世上之前,她还想再见他一面,第一次她没来得及和他告别,这一次她想好好的和他说再见,或是永生再也不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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