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莲儿说话的时候,尽可能将自己的表情变得狰狞,若是不熟悉她的人,见到这种情况怕是要觉得她可怕,偏罗玉太了解她了。她就像是一只喜欢张牙舞爪的猫儿,好像凶狠非常,实际真要动起手来,她比谁都不行。
还有罗莲儿说话时飘忽的眼神,早就已经出卖她的内心。
不过罗玉没有当着面将她的真实想法给戳穿,以免眼前这个人恼羞成怒。他轻咳一声道:“我快要走了,你不跟我说点什么吗?”
罗莲儿心想有什么好说的,一边紧紧攥住衣袖。
又听罗玉道:“罗城的战祸可能还没有彻底抹去,这一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再平安见到你,有可能一去便是永别,所以我想听你说点软话,不过现下看来,是没有任何可能了。”
还好罗玉本来也不曾期待过,所以算不上失望。
他低下脸,从袖子里取出一些物件,直接递到罗莲儿的手中。
罗莲儿面露诧异:“这里边是什么东西?”
那是不算小的荷包,里边鼓鼓囊囊放着一样东西,罗莲儿疑心他要害自己,心中颇为好奇,却始终没有选择将荷包打开。
直到罗玉无奈一笑:“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害你,唯独我不可能,你把它打开看看吧。”
仔细想想,事实确实如此。
不论是先前在洛城的家中时,还是来到江城碰面的时候,罗玉都有无数次机会将她杀死,或者是让她生不如死,可他偏偏没有那么做,依旧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待,说明他确实没有那种害人之心。
想到这里,罗莲儿心中的警惕松懈许多。
她当着罗玉的面,一点一点将荷包打开,渐渐的,一样物件映入她的眼帘。
竟是一条吊坠!
罗莲儿曾经见过这一条吊坠,她的母亲尚在人世的时候,脖子上经常挂着这一条吊坠,虽然它看起来不是很值钱,可是母亲却将它珍而视之,就好像这物件是什么无价之宝般。先前罗莲儿不止一次问过她珍视吊坠的原因,可阿娘始终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说这吊坠是件重要的物件,她最珍视的人送给她的。
罗莲儿离开罗城那一会儿十分匆忙,只带了一些傍身的银票,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上,再加上父母的亡故一直都是她心中最深切的伤疤,她刻意按着不去回想,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一条吊坠。
“我还以为它已经跟阿娘一起走了......"
罗玉轻咳一声道:“这是我从夫人的妆匣中找到的,据说它是夫人最为珍爱的宝物,我想你应该会想要,便将它带了过来。”
随着玉坠冰凉的触感在心中蔓延,罗莲儿的心却是温热的。
这一刻,她无比的感谢罗玉:“多谢。”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感谢。”罗玉怔愣片刻,心情五味杂陈,“除了这个,里边还有一块腰牌,你往后若有事,可以带着腰牌去找罗家的产业,有什么需求,他们都会满足你。”
罗家这些年为了摆脱地方豪绅的恶名,不断在罗城之外的城池扩展产业,便是都城,也有一些,若是罗莲儿往后不想要返回罗城,带着那一块腰牌四处游历,碰到困难的时候或许还能够拥有一线生机。
他如此面面俱到的设想着往后的事情,让罗莲儿心情沉重许多。
“你没必要对我那么好。”
这话语一字一顿,吐字清晰,罗玉分明是听见了的,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自顾自道:“往后你得靠着自己的,但愿往后我还能活着见你。”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显然已经不是继续停留的时候。
罗玉站起身,迈步便要往外走去,却在跨过门槛的前一刻,听到身后的人含糊的声音。那句话语落入风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但却在罗玉的心中留下深刻的痕迹,他回眸一笑,神情坚定道:“我一定会活着来见你。”
说罢,他脚步已经迈出客厅的大门,不多时,便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侍女端来茶点,本想借此机会向罗玉献殷勤,以求得对方的青眼,万万没想到,她将茶点端到客厅里面来的时候,罗玉已然离开小院,侍女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懊恼。这太守府中,谁不知道萝大公子尚未婚配,是个比玉无望还抢手的金贵人物?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结果还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做呢,便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懊恼。
忙着气恼的侍女不知道的是,她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尽数落到某人的眼中。罗莲儿仅是凭借细微的表情,以及侍女手中的糕点,便已经知道她想要得到什么。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罗莲儿道:“你不用想他了,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机会。”
小侍女呼吸一窒。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白日梦被人戳破,她太过难堪的缘故,一时间她竟然忘记了尊卑有别,皱着眉头朝着罗莲儿道:“为何没有可能?”
大家不是都说罗家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不好吗,为何他会提醒自己?
“你......你知道些什么!”
罗莲儿斜眼看着小侍女,恍惚间好像瞧见自己为情所困,怎么都走不出感情的沼泽的模样。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首先,他是我的哥哥,我自然了解他的喜好,其次,他整个人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吃苦。”
这小侍女端来的糕点,便是江城颇负盛名的特色糕点之一,表面看起来软糯可口,甚至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清香,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甜食。罗莲儿刚来到江城的时候就曾经尝试过,它有点苦。
而罗玉最不喜欢的便是吃苦。
或许是因为苦日子太多太难过的缘故,他最爱的便是各色各样的甜食,稍微有点儿苦涩味道的东西,不论是糕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一概不碰。
这小侍女端来这盘糕点,便是送到他面前,也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的波动。
小侍女眼圈都红了,显然罗莲儿的话语给她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手中拿着的茶点盘子往桌面上一放,她转头就跑了出去。
亲信来到客厅里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一幕,神情很困惑道:“这不是刚到院里伺候没多久的新人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莫不是小丫头做错什么,冲撞了罗姑娘?若真如此,我给罗姑娘赔个不是。”
罗莲儿摆摆手:“她没有冲撞我,反倒是我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
侍女们闻言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的主子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殿下何出此言?”
罗莲儿握紧手掌心的玉坠,一脸凝重道:“她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当初我还在罗城的时候,就曾经犯下过如此致命的错误,那时候爹爹和娘亲轮番劝我收心,我却始终没有听从他们的意思,到如今正好全部都应验了。我只是不希望他们重蹈覆辙。”
侍女们没有一人弄懂此时罗莲儿的心情,但是她们这种做下人的,最擅长的便是看人脸色,见罗莲儿神情不好,她们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客厅。
罗莲儿抿了最后一口茶,也折返回房间。
因为她离开的时候特意跟下人叮嘱过,不要随便进她的房间,更不要乱动东西,所以房间依旧维持着原貌,梳妆台上放的物件,也不曾挪动分毫。
罗莲儿的心情终于松快了一些。
那只发钗还静静的躺在她特地寻来的锦盒之中,罗莲儿为了公平起见,吧玉坠也放在了里头。
时间一转,黑夜很快在视线中消逝。天刚蒙蒙亮,太守府的下人们便家二连三忙活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罗玉今日要离开。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一身深色衣衫,正站在门口跟玉无望等人道别:“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但愿国师大人能够将整座江城稳定住,如此才是给了咱们底气。毕竟要想取下孟丽国的江山,打败坐在高位上的不忠不孝之人,得先有个据点。”
玉无望点点头:“这些我心里有数。对了,栖儿今日本来也想来送送你的,可惜昨夜她因为孩子的事情没能睡好,起来迟了,便没来得及,我出门的时候,她特意让我替她道一声别。”
罗玉心头微暖,心想明君果然是明君,能够想到的问题着实不同。
“多谢殿下的关心,这一去,下官一定会小心行事,绝不会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天已然大亮,方才笼罩着江城的蒙蒙薄雾,在天光照映下消散无形。这个时候,城门应该打开了,罗玉当此时出发才是。
可他站在门口,脚步稳定像是一点出发的意思都没有,与人说话之时,目光还时不时往府邸的方向转去。
玉无望眼尖的看出些许端倪:“大公子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被说中心思的罗玉神情僵滞片刻,果断而坚定的选择了否认:“我并没有等任何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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