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
“还不是那些偏将,自以为读了几本兵书,就觉得自个儿是个百胜将军似的,”卢雁逸道:“还有州衙的那些师爷,也想趁此机会表现一番,口口声声熟悉地理,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满腹才华。”
“这样如何能行?争到天明,只怕也是无用。”
“正是这话,眼看天都要黑了,也没一句有用的话,后来还是光弟一语以定,先派出一支轻骑去探探,摸清敌方的情况,再商议应对。虽然还都是意见不齐,不过见光弟发了火,也就不敢不听了。”
“我在药局,也听见人议论,说此次突厥设下了好几重埋伏,”清绾道:“若不事先探明,的确是无法进兵。那这事由谁来做?”
“光弟决定亲自去。”
“什么?”清绾吃了一惊:“他是主帅,难道派个偏将不行么?”
“论理是如此,”卢雁逸道:“但光弟说,这事看着简单,却是关系战役胜败与否的大事,不能随便交给他人。光弟意思坚决,谁能劝得动?”
“我了解他的脾气,向来倔强,”清绾心知拗不过的,“只能由他去了。这探路应该危险不大吧?”
卢雁逸微微摇头:“也说不准,但光弟上过了一次战场,到底有些经验,该是不会有事。我已嘱咐他多带精巧武器,明日一早就出发。”
“我得去看看他。”清绾放心不下,就要去州衙。
“你糊涂了?”卢雁逸忙起身拦住她:“州衙平时一到晚上就上钥,何况这非常时期,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戒备森严,你若要去,得层层传报,惊师动众,还是安静些罢。况且你去了又有何用?”
清绾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只得坐了回去:“我这不是心里着急么?”
“好了,光弟的本事你还信不过?”卢雁逸安慰道:“等着喝他的庆功酒就行了!”
窗外,一轮明月将清辉洒向大地,似乎要洗涤这人世间的战火和纷争。
第二天,夫妻俩商议了,仍旧由清绾去药局。尽管药材有增无减,比昨日更忙,但她的心却时时系着二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
在焦灼与担忧中,好容易熬到了事情都办完,清绾喝了两口粥,就赶紧坐车回家。
“尚书大人回来了么?”见到管家第一句话就问。
“没有,老奴已经叫人去问过了,谁知州衙又增加了人手,不让任何人进入,费了半天事,好容易才传进话去,又等了许久,才有人出来说,咱们家尚书大人今天晚上不能回来了。”
清绾心中一惊,深怕真出了什么事,掉头就往外面走:“我得亲自去看看!”
“夫人,夫人!”管家急忙带人从后跟上来:“这黑灯瞎火的,您还是不要”
“多嘴!”清绾心里烦躁,厉声道:“我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么?”
管家不敢再开口,忙多叫了些下人,跟着马车往州衙去。
果然,才进入街道,就见许多兵士在巡查,几乎一个百姓都看不到,那戒备森严的气氛,顿时叫清绾的心直沉下去。
“什么人?不许过!”立刻就有兵士拦截。
“这是北药局卢尚书夫人的车,有事要进州衙。”车夫道。
“知府大人有严命,没有令牌,谁都不许随便出入!”兵士厉声道:“先把车停在这里,不得擅动,等我去禀报过再说。”
“我们这”
车夫还没说完,就被清绾止住了:“规矩不可乱,就依他的话吧。”
“你可要快些,说清楚是卢尚书夫人来了。”车夫不情不愿地将马车靠到一边,又叮嘱了兵士一句。
兵士没答言,快步向州衙门口走去,向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了几句,那头领就进里面去了。
片刻功夫,那头领急匆匆地赶过来,在马车前恭声道:“卢夫人,几位大人请您过去。”
清绾下了车,吩咐道:“你们都留在这里,遵守命令不要乱走动,我一人进衙门去。”
说毕,就穿过层层把守人群,进了州衙大门。
里面的气氛,更是不同寻常,比街道上还要紧张几分。从前清绾也是来过的,除了一些兵士外,还有下人仆妇来回走动,如今却是除了兵士,一个闲人都看不见。
立刻就有两个师爷模样的人迎了出来:“给卢夫人请安!众位大人都在西厅议事呢,小的们带您过去。”
清绾微微颔首,随着向西来。这边灯火通明,能听见里面在低声议论,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一进房间,许多人就站了起来,卢雁逸和含冠坐在正中,左边是谦州知府陈镛,右边则是军中诸副将依序而坐。州衙的官员都站在一旁。
“卢夫人请上坐!”陈镛忙道:“特使刚要派人去请您,没想到夫人就已过来了!”
“知府大人不必客气,”清绾在卢雁逸身旁坐了,四目相对,她立刻明白,定是出了大事。
“大将军带人去探路,说好戌时回来,可眼看都要到亥时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含冠急不可待地说。
“一共去了多少人?”清绾问。
“大将军说多带人怕不方便,只有精锐士卒三百人,”陈镛忙道:“本来说定,若是事情顺利,戌时初即能返回,方才尚书大人和特使已经商议了,派了兵士去沿路寻找。”
“回几位大人!”几个兵士满头是汗,跑了进来:“大将军带去探路的人回来了!”
“什么?”屋里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那还不快叫他们进来?”
须臾,三个浑身是伤的兵士,被搀扶着走了进来,一路上,血迹斑斑点点,还不停落在地上。
一见此景,清绾姐弟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到底是卢雁逸拿得住些,先开口问道:“大将军现在人在哪里?”
“回尚书大人!”三人站立不稳,索性就伏在了地上,哭着道:“大将军带小的们去探路,开始还一切顺利,将突厥的兵力布置,尽数摸清,大将军亲自绘成了地图。后来到了一处小河,沿河而上是一条偏僻小路,只剩此处没有探明,本来小的们力劝大将军不必亲自过去,大将军非要亲眼见到不可,谁知刚进入小路,就出了一大队突厥伏兵,人数约有五六千,尽是精壮士卒,大将军率领小的们奋力苦战,终因寡不敌众,无计突围,三百人几乎全部战亡,只剩我们三人,大将军也受了重伤,将地图亲手交给了小的,又回身作战,力图引开突厥人,帮助小的们突围。果然大队士兵都被吸引了过去,小的们瞅了个机会,终于出了小路。”
“什么?”含冠拍案而起:“你们就只顾自己逃命,将大将军扔下不管?”
“特使大人容禀!”三人哭着道:“本来小的们说,无论如何要拼死保护大将军,谁知大将军说,这张地图是最要紧的,一定要传回来。突厥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将军身上,只有他引开大队人马,小的三个才有可能突围。若是四人都力战,只怕最后一个人都逃不出来。实在是大将军不肯离开,小的们无法违抗,自知罪该万死!”
“来人,给我将他们推出去!”含冠急的发狂:“先把这几个的头斩下来,我再亲自去找大将军!”
“你真是气糊涂了!”卢雁逸忙道:“他们也是受命行事,怎么能责怪?就算斩首,又于事何补?”
“无论如何处置,小的们都甘愿领罪!”三人大哭道:“大将军体恤下情,身先士卒,小的们受恩深重,却犯下如此大过,若还能效一份力,万死不辞!”
“那份地图在哪里?”卢雁逸问。
三人忙从贴身的衣裳里,取出一张血迹斑斑的图纸,呈了上去:“这是大将军用性命换来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面呈给尚书和特使大人。”
“胡说!”含冠又气又痛:“谁说大将军就一定没命了?他功夫高深,定能逃出重围的!”
三人自知失言,只是叩头请罪个不休,心中却都在暗想:那样的天罗地网,就算再高的身手,又如何能保住性命?
“你们几个起来,”卢雁逸道:“再带着精锐士卒,沿途去寻找,现在突厥人经过这一场恶战,定放松了戒备,每一处都要仔细寻找,绝不能放过任意一个地方!”
“卢大人的意思是?”知府有些困惑,试探着道:“大将军现在被陷在突厥,看守也会极严,沿路去找”
其实在场的众官员,也都认为含光定是已然没命,故而听了卢雁逸的话,心中都感到大不以为然,却也都不敢说什么。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卢雁逸轻轻摆了摆手:“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大将军现在不会落入突厥人之手!”
犹如石破天惊,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包括清绾,也万万没料到会听到这一句。
卢雁逸自信满满:“你们试想,大将军若真的已经被捕,突厥人如何还能按捺的住?早就派人来谈条件了,还能等到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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