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德指着上位的司马炎呵斥着:“你算什么,也配称晋王?若不是你两次损兵折将,败坏数十万兵马,按律本应处死,只是先王之恩,当今之情,才有现在境遇,却不思回报,竟敢再窃此王位,更要行这大逆之事,却是该死!”
这一喝下,浩然的正气猛的冲出,其气充满了整个殿堂,直透天空!
被这一喝,群臣都惭愧,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敢动弹,还有人心中腹诽,这甄德莫不是吃错药了,你要为忠,你生于魏朝,长于魏朝,岂不是该为曹魏尽忠?
若是真的有忠义之心,还可效仿刘伶、阮咸等人,弃国归汉,毕竟说来说去,这还是大汉天下,曹魏、司马晋、孙吴,都只是篡位之朝。
更何况,这是晋王朝的家事,司马炎也本为世子,更操持朝政数年,党羽众多,也因此如今这般轻易就成事。
也有司马攸在位,面对炎汉咄咄之势,外不能洗刷国耻,内不能安抚黎民,也就是对世家妥协不够,自然遭到舍弃了。
不过,还是有几个大臣良心未泯,被这股刚烈之气所感染,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却不觉司马炎身着王袍,端座在位,从殿上望下去,微微而笑。
刚烈直道的浩然正气,猛的向着司马炎冲去,却“轰”的一声,如击在大山之上。
改称晋王,又称大将军之后,司马炎越发觉得福威自用,气运凝聚,这浩然正气,可冲斗牛,却无法攻破他的气运,气运不破,自然无所畏惧,了无愧疚。
司马炎也是读着忠烈之言长大,历史上,那些权臣大逆之辈,被忠贞之士呵斥,大都说会有愧疚。
他本来心中也曾想:“能无愧乎?”
可是司马家本来就是篡位之臣,当初他父操持朝政,他在侧协助,也曾废立君王,高贵乡公更是被当街刺死,那时被责骂,他心中还曾有触动。
可现在这一幕落在自己身上,却恍然发觉,受此所指,心静如水。
甄德斥骂完毕,殿内一片静静。
“甄德,果是我大晋忠臣。”
“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椅子,司马炎站了起来,司马炎俯视着脚前的甄德,淡淡说着。
“你——”
不等甄德再说什么,司马炎令着:“来人,拿下,全部杖毙!”
这话一落,满堂震惊,不想在这种浩然正气前,司马炎既悍然将这些忠贞之臣全部杖毙!
听到号令,一群近卫立刻冲进殿来,就要拖起几人向外走。
“司马炎,吾岂能死你杖下!”甄德怒喝着,说罢辟踊大哭,爬跪几步,“咚咚”哭喊着:“先王啊,臣有愧啊!”
说完,他就猛的向着一个柱子扑撞上去,顿时只听“咚”的一声,金柱都是一震,只见这人轰的倒地。
太监近卫看去,甄德已是血流被面,呼吸细微,撞死在柱前了。
群臣都被这激烈悲壮的场面惊呆了,皇帝司马攸此时微张着口,盯着下面,就想站起来,这时,一个太监用手一压,他顿时一股热血就冷了下去。
“甄大将军,果是我大晋忠臣!”司马炎站在原地,神色不动,看这场面,又惋惜的看着几个站着的大臣:“不过诸位大人不必担心,朕会请你们一起殉国,并且厚葬。”
手一挥,下面甲士醒悟过来,一把抓着站着那些刚才出首的大臣,再也不容他们挣扎,拉了出去就地杖杀。
“司马炎,你不得好死……”
“司马炎,你狼子野心,岂不怕天谴……”
“司马炎……你们司马家皆是狼心狗……”
“苍天啊……炎汉……”
“天诛国贼……”
呼喊声,喝骂声,渐渐远去,片刻后,外面惨叫声传来,渐渐微弱,最后一片静悄悄。
司马炎回到王座,坐下来,看向下面群臣。
只见这些在殿的大臣,都是眼观鼻,鼻问口,大气不敢出一口。
“启禀晋王,臣有上奏。”这时,有员出列,不对天子,直接向上表晋王。
皇帝司马攸闻言先是脸色一白,偷偷看一眼司马炎,见其并未有所表示,只得低垂眼眸,一言不发。
“讲。”片刻后,司马炎出声。
礼部尚书知道自己赌对了,赢得了上位者满意,于是继续说:“昨日,臣闻御史和几个士子私下接触,在城中酒楼饮酒,期间咒骂朝廷,并在墙壁之上,留下诗篇,直指晋王殿下,已在坊间造成一定流传,后果极是恶劣,此是朝廷之耻,请晋王重惩此人,以儆效尤。”
“竟有此事?”司马炎冷笑着,冷看一眼上面坐着的司马攸,不在意的开口问着:“御史可在殿上?”
无人应声。
“王上,这个人已请了假,这两日都未上朝,更未去办公之所。”御史大夫说着。
“你带人去调查此事是否属实,要是酒楼之事有其事,不必再回来报孤,立诛其满门!”司马炎对站立的近卫说着,口气很是平淡。
“诺!”这个近卫出列,带着甲兵出了宫门,顿时使群臣更是鸦雀无声。
这时,外面的声音都断绝了,司马炎安居王座,悠然说着:“无论是撞死,还是杖毙,都是我大晋的忠臣,众卿家都给议个谥号,以示褒扬吧!”
这话一落,殿内立时静了下来,这种充满压迫惑的气场,似乎把人的心也压得直沉入海底去。
自古权臣,诛杀忠烈多矣,无有司马炎如此无所畏惧,从容不迫,气度俨然。
那近卫根本没有去调查,一群近卫直接扑到了那御史府上。
“大胆,这里是御史府邸,何人来此撒野?”御史府的管家,见是一群士兵包围住了府邸,立刻斥责着。
“我等奉晋王之命前来,御史可在府中?”近卫骑着马来到前面,冷冷问着。
跟随司马炎的近卫自然是有品级的军官,穿戴堂皇,门人已是信了。第二中文网
“老爷外出访友去了,不在府上,你们稍后再来吧。”管家见着部队,就欲关门。
“不必了。”外面的人冷冷说:“虽然不在家,那也无妨,都给我杀进去!”
“诺!”
“喂,你们干什么……啊!”
“来人啊,杀人了——”
“啊——”
“杀,杀光府邸一个不留!”近卫喝着,大批人涌入,不时听见着呼喊惨叫的声音,到一刻时间后,才停息下来。
“发下海捕文书,回去复命。”检查过院落,发现再无活口,近卫冲那些城卫一挥手。
众人潮水一样退去。
洛阳城,这座仲汉故都、魏都,如今却成了一个军镇,镇守此地的是邓艾,如今他已经接连升级,因为他打退了炎汉此前的东出兵锋。
如今已经晋升为雍州牧,卫将军,弘农太守,假节,司马昭此前还把女儿嫁给了他;算是真的一方大员了,不过这并不能化解他心中的稍许忧虑。
大汉不可敌,只看后方如今时节,竟然还有夺位争位之事,就知道这局势如何了,难道他们没看到,吴国就要灭亡了吗?
南阳郡岌岌可危,北边的冀州各郡也不安稳,江东的孙氏据说有投降之意,这连他都知道,后方那些人不知吗?
邓艾和炎汉有大仇,炎汉前任皇帝刘禅和一众皇子都是被他擒拿到洛阳的,那刘伊才能为汉帝,不过邓艾不会以为刘伊这样就会感谢他的。
毕竟他也逼死了刘伊的生母,这是邓艾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邓艾估计,他能打并不见得是好事,等着炎汉灭江东,进军江淮,占据洛阳,并吞豫州之时,那时,可能就要用他的项上人头来谈判了。
所以,邓艾也想做点事。
邓艾穿着一件宽袍,在花园书房中倚窗而坐,抽出一本书,看了几章。
这时,已经有人取出冬天的雪水坛,丫鬟正在煮茶,片刻一个丫鬟用条盘端着碧玉小盅和茶叶罐进来。
丫鬟捏一撮茶叶向杯中放少许,提着刚煎沸的壶进来,向杯中倾上沸水,立刻传出细碎的咝咝声。
片刻后,茶水碧绿,色如琥珀,满室里荡漾着茶香,邓艾笑着:“好茶,你的手艺越发好了。”
说着,伸手摸了一把,这丫鬟顿时脸色绯红,却也不出声,不反抗是因为邓艾的身份,不敢出声则是害怕这家的女主人。
邓艾哈哈一笑,就想喝茶,这时,一个将士匆忙而来,低语了几句。
“什么?我那连襟被司马炎诛杀了?”邓艾对于甄德的死,并不怎么样吃惊和在意,只是微微怔了下,冷笑几声。
司马炎夺位,自然是准备充足的,和他还有书信来往,邓艾表示了支持,邓艾也曾和甄德联系,不过甄德不大看得起的,认为他出身寒门,是幸进之徒,更认为他是炎汉崛起的罪魁祸首。
毕竟邓艾间接促成了如今炎汉皇帝的登位,东三郡是在他手里丢的,第二次征伐东三郡的战役,也和他间接相关。
“这样的莽人,被司马炎杀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来传消息的那人小心翼翼说着:“大将军不是被杀,是撞柱而死,还有个消息,晋王爷还吩咐群臣策议撞死和杖毙的那些文臣谥号,以示褒扬!”
“嘶,司马炎竟然先杖毙,再加善谥,以示褒扬?”惊讶的直起身子,邓艾第一次露出惊色。
“你且先退下。”本来涌起的几分情欲早已退去,邓艾沉静的开始坐思。
丫鬟恭顺的行过礼,退了下去。
“将事情仔细讲来。”邓艾冷声说着。
“诺!”随后这个人将得来的情报,仔细与邓艾说了,特别是殿上的情况。
“不得不说,我这连襟也的确算是君子了,知行合一,撞死殿柱,不负本心,历史也会记上一笔吧!”邓艾收敛了所有的感情,平静的说着。
邓艾并无丝毫伤感,却有着敬意。
虽然才智平平,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甄德出身名门,熟读儒经,知行合一,问心无愧,这次也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种凛冽阳刚的践行己道,无论如何,也使人敬重。
邓艾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先是叹着:“司马炎到是真的了不起,作到这个份上,就是,格局宽宏,不过如此行事,那么还能容得下我?”
这是邓艾行事,多有逾越,他串联了一些人,这细细调查,都能查的出来,只是司马攸无心朝政,还得靠他撑着,司马炎却是懂兵事的,哪怕数次大败,那也是技不如人,却非是战之罪了。
不过稍后,他就冷笑起来:“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时机。”
目光转向面前心腹:“传我命令,洛阳城中,半个时辰内,所有官员都至议事厅集合。”
“诺。”
稍远,南阳太守王濬,接到了司马炎在许都作乱的情报,同时接到,还有甄德以及其他几位老臣被诛杀的消息。
“司马炎这岂不是毁去自家基业,要是太平时节,不过是王朝变乱,现在,却是自取灭亡,看来,邓艾也会有动静了吧?”
王濬带着几分嘲讽意味冷笑:“邓艾这些年,几上几下,心中早就没有了忠义,此前就有串联,如今这家伙又岂会不利用这时机?”
果然,三日后,洛阳就有檄文传出。
邓艾痛骂司马炎狼子野心,欺压皇帝,篡夺神器,诛杀忠臣,令人不得不去惩治恶贼,希望各军镇能共同起兵,讨伐此贼。
这檄文一传出,立刻轰传天下,此时本来正在休养的炎汉军各部,也都开始动起来了,三路齐出,一伐吴,一伐南阳,出壶关,饮马黄河。
唯有潼关驻军不动如山,这明摆着要给晋国内乱做裁判,顿时惹得人心惶惶,吴国孙壾思前想后,面对江东各世家齐心协力,于是他宣布投降了,驻守江夏的罗宪立刻命各军接受江北诸镇,由陶濬接受编练吴国降军,他则兴兵北伐。
魏国的江淮镇大将军刚刚被杀,他自然要表示一下了,面对这汹汹变化的形势,魏南阳郡太守王濬守御三天后,宣布投降,此时邓艾的人马才刚刚出了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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