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苏醒之时

    
    被阿玺诺送出来的丽娅等人出现在潜水艇附近。
    艾德扫视了周围一圈，没有看到黎恩和埃纳西林。
    他站在原地沉默着盯着石门看了一会，随后像是释然一般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向潜艇靠近，手里紧握着黎恩交给他的潜艇钥匙，像是要将它嵌入自己的血肉中。
    “走了。”
    艾德用那枚钥匙打开舱门，轻飘飘地这么说了一声。
    “现在就走？不等黎恩先生和西林了吗？”丽娅疑惑地问道。
    “嗯，不等了。”艾德没有回头，顺着梯子爬下潜艇，他的声音从那里面传出来：
    “西林要回去了，黎恩……黎恩现在大概到了主身……”
    艾德忽然顿住，他想起来那人很久之前和他说过，他信仰的是灵能。艾德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
    “不，他现在，应该已经化作世间的一切了。”
    他低声笑了笑，眼眶莫名有些难受，或许是护目镜戴久了吧。
    “化作世间一切……”丽娅反复咀嚼这句话，直到她重新坐在船舱内，她才想起来，这句话是协会对已逝之人的祝福。
    她看向一旁的卢克斯，刚想开口询问就看见对方摇了摇头，随后艾德的声音再次出现，他的语气和平时一样略显甜腻，但偏偏多了几分冷意和肃杀：
    “回去之后，我可能需要各位帮我一个忙。当然了，我会支付丰厚的报酬。”
    “先说说看是什么忙？”德尔康斯依旧是之前那副还算祥和的样子。
    “帮我当上组织头目。”艾德轻描淡写地放出这个重磅消息，但除去刚加入组织不久的丽娅和卢克斯外，所有人都没有愤怒之类的表情，最多只有轻微的讶异。
    “我没问题。呵呵，我之前一直以为，会提出这件事的应该是黎恩。”卡勒温和地笑了笑，在他看来，这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事情。
    “换头目吗？这个我同意，路特西最多只能当个恶徒，真不理解总部那些人的脑回路，居然派了这么个人来当头目。”德尔康斯笑呵呵地表示赞成，作为在组织呆了许多年的人，他对纳尔托分部十分了解。
    “那么，二位呢？”卡勒温和地笑着，讨论造反事宜之前，要先确定开会的都是自己人才行。
    丽娅和卢克斯对视了一眼，卢克斯微不可见地耸了下肩，意思是自己无所谓。
    见此，丽娅勾唇，露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只要报酬到位。”
    “看来大家都统一战线了。”德尔康斯对着卡勒挑了挑眉，又转头看向艾德，道：“造反这种事，应该不止我们几人吧？”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如果只有他们几人，那他就会消极行动，直到艾德拥有可以和对方匹敌的势力。
    “不知道神使大人和黎恩手下的势力够不够？哦对了，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协会的帮助。”
    艾德露出微笑，他与黎恩这些年在组织的积累十分深厚，毕竟他们打算对付的是一个名副其实，来自总部高层的恶徒。
    德尔康斯听到他的话怔愣了两秒，随后大笑起来：
    “协会和神使大人……您这是打算直接和那个违背了主意志的总部割裂吗？”
    “为什么不？”艾德笑着反问他，“连神使大人都选择将大部分监禁物搬到这个分部还不足以证明总部的腐朽吗？”
    …………
    埃纳西林默念着阿玺诺的神名祈祷，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但值得尝试。
    他面前有一团扭曲的虚幻色彩，那完善之后的『扭曲梦境』。
    作为针对心理的场景类画牌，『扭曲梦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读取进入者的内心，埃纳西林就是想靠这一点唤醒阿玺诺的主人格。
    他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现在的『扭曲梦境』冷却时间极长，他又没办法构造出第二张，如果这个尝试失败，等待他的就是和幼时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极端的痛苦。
    嗡——
    有些虚幻的嗡鸣声传进埃纳西林耳中，他眼前那团虚幻的色彩开始快速蠕动。
    埃纳西林明白，自己能否安全回去就看这一下了。
    如果主人格被唤醒，那他大概率不会有事，如果没有被唤醒，他就可以考虑如何想办法在拥有神明实力的疯子面前干脆地自杀了。
    埃纳西林神情严肃地盯着那团虚幻的色彩，双腿不断向后移动，他在考虑如果没有成功唤醒主人格，他可以向外逃多远。
    但事实证明，他完全没必要考虑这个问题。
    长着黑色独角，有着一头长发的人影从虚幻的色彩中缓步走出，硬底皮鞋踏在地上的声响和那熟悉的恐怖气场让埃纳西林莫名觉得很安心。
    至少对面那位是没把他当回事的神明而不是那个总想吃了他的疯子。
    “做的不错，我亲爱的眷属。”依旧是戏谑的语气和神情，阿玺诺出现在埃纳西林面前。
    这是埃纳西林第一次在生命安全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看见没有被黑暗遮挡的阿玺诺。
    对方穿着全套西装，看起来像是最近复刻旧时都市时期的那几个款式，这让祂看上去就像位新潮的绅士；脚上踩着一双硬底皮鞋，当时在塞莱特娅遗迹里的脚步声就是它与地面碰撞发出的。
    阿玺诺脸上带着初看十分温和，细看意味复杂的笑容，用标志性的戏谑语气道：
    “那么，作为意外的补偿，你可以向我提一个仅针对你本身的要求，或者从我这得到一个对协会有利的帮助。”
    “仅针对我自身？”
    “嗯，什么都可以提，财富、实力、爱情、友情、亲情、观察指定地点现在在发生的事、预知未来、回看过去……这些都可以，也许有哪一点正是你现在所需要的。”阿玺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后者，我给出的帮助不会和黎恩的重叠，对协会的帮助也是巨大的。”
    埃纳西林陷入沉思，毫无疑问，前一个选择对他的诱惑力更大，比如提升实力和预知未来。
    后者不用说，可以规避未来的风险，至于前者，埃纳西林得承认，他不是那种喜欢努力的人，他恨不得有一条捷径能让他一步通天。
    但显然不可能，就算有也不可信。他只能认命一般接着努力，要不是为了能安全地活着，他恨不得天天蹲在家里画画看书陪人偶。
    但在这个时候，他更愿意选择后者。
    没有别的原因，他接受了协会太多的帮助。
    幼时疗伤泡的那些药剂和这么多年来免费的庇护及教育都是无价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协会，埃纳西林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埃纳西林不再犹豫，道：“后者。”
    “确定吗？”阿玺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不定某个地方现在就在发生什么你有机会阻止但却错失了机会的事。”
    “我确定。”埃纳西林毫不犹豫地回答，在他的认知中，恶魔很喜欢看人们为了选择摇摆不定的样子，有时候会下意识地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动摇人们的决心。就算对方是神明，同样是恶魔的祂说的话并不一定可信。
    “好吧，希望你不会太后悔。”阿玺诺笑了笑，接着道：
    “现在是五月二十七，如果不出意外，六月十五那天，我的神使和信徒将推翻这个分部的现首领，这些是那些情报里有的。
    而作为补偿，我将亲自降临将这个分部与总部分离开，同时让尽量多的分部拥立他们为新总部，新总部的理念黎恩有提，是你们乐意看到的那种。”
    这算什么情况？神亲自下场分裂自己的信徒？埃纳西林略显茫然，就算是补偿，这给的太多了，多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都有副人格了，难道会没有改信副人格的信徒吗？”阿玺诺说这话的时候毫不在意，但埃纳西林听懂了祂的意思。
    这是要顺势清理信徒啊，难怪组织里会有那么多自己人，看来已经筹备多年了，协会介入正好是一笔不小的战力。
    埃纳西林恍然，他之前就觉得纳尔托的协会和组织关系复杂，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协会能和组织在邪物之外的问题上统一战线，想想就不可思议。
    看着表情不断变化的埃纳西林，阿玺诺脸上的笑容逐渐复杂，祂摇了摇头，用陈述的语气道：
    “你应该没有疑问了，可以走了。”
    “呃，您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吗？”埃纳西林愣了愣，他还有事没完成。
    “……你觉得，那个被压制了那么多年的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阿玺诺语速不快，笑容却愈发微妙，看向埃纳西林的眼神逐渐复杂。
    “……”埃纳西林叹了口气，决定不和这位神明委婉：“请稍微等一等，有一件事还没有完成。”
    他看了看依旧握在手中的心脏，神色微沉。
    “给你十分钟，弄不完自己游回去。”阿玺诺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理会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发现，祂从始至终都不打算打开一旁的石门，但祂却说已经做完了要做的事，这让埃纳西林很不解。
    但时间不等人，十分钟并不长，他必须立即完成要做的事情。
    将灵能汇聚，构造成线，再将手里那颗心脏放回黎恩身体里，再快速地将伤口缝合。
    在埃纳西林看来，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作为埋骨之地，这个地方甚至不应该存在。
    他从莱洛亚给他的那枚戒指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炸药安放在遗迹各处，用灵能丝线连接后，找出一块白布将黎恩的尸体包裹抱起，他要将其送回他效忠的协会。
    一切准备就绪，埃纳西林看向一旁的阿玺诺，示意自己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
    阿玺诺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下一刻，埃纳西林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南方码头附近的一处山崖上，正对的方向正是遗迹的方向。
    此时已经是夜晚，黑漆漆的海面与夜空融为一体，除了隐约可见的月亮和几颗模糊的星辰外，附近没有任何光源。
    埃纳西林毫不犹豫地一扯所有灵能丝线。
    嘭！
    巨大的响声震彻整个纳尔托，地上地下海上海下都听见了那恐怖的响声，人们慌忙从床上爬起，涌向窗边看发生了什么。
    但紧接着，一朵华丽多彩的巨型烟花在海面上绽放，彻底照亮了漆黑的海面与夜空。
    这个晚上，纳尔托以及附近城市的人都看见了一朵华丽多彩的巨型烟花从海沟的位置冲出，最终绽放在大海与天空之间。
    “有意思。”
    此时已经隐匿在黑暗之中的阿玺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正在欣赏烟花，怀里抱着一具遗体，脸上分明带着笑，眼底却满是冰寒的埃纳西林一眼。
    祂笑了笑，脸上满是愉悦，祂现在非常想到遗迹主人的面前，看看那个有恃无恐的讨厌家伙是什么表情。
    “事实证明，即便拥有特殊位格的那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和邪神的存在，但他天生就对邪神与其延生物极其厌恶。”
    阿玺诺自言自语着，很快就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何处。
    …………
    “该死！该死！阿玺诺这个疯子破坏核心就算了！那只虫子！他居然敢炸毁那里！该死！我要杀了他！”
    “闭嘴！你之前可说了，祂们不敢动那个地方。是啊，祂们是不敢，可那些虫子可不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祂们的手笔。”
    “够了。那地方没了就没了，我们也不缺那点时间，现在要做的，是弄开真神的神殿，趁祂沉睡让其陨落，不然后续的隐患太大。”
    “遵从您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