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细想,胤祥也明白,富察氏能有祸祸念声的念头,绝不会仅仅是她一个闺阁女儿的心思,这后头自然少不了富察家的撺掇。可是僧格居然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儿来,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我胤祥何德何能?不过区区一个十三福晋的位置,既没有实权,更没有封赏,他僧格会为了内宅那点儿事儿做出如此有悖于天理人伦的事儿来……”胤祥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了。
胤禵的脸色狰狞之外更透出些许鄙夷,“你以为你是谁?谁会为了一个没有母族,争宠无望的阿哥舍弃一个嫡女?他真正看中的不过是我的好哥哥身后的永和宫罢了!”
“要是按着你说的,他应该把他的嫡女嫁给四哥做侧福晋啊,再不济嫁给你也是好的,说不准那就是你的嫡福晋了。怎么都比嫁给我这个不济事儿的做妾好吧?”胤祥也发了狠,他的生母敏妃不过出身包衣的宫女,虽然给皇帝诞育了一子二女,可终其一生也只是个庶妃,死后才得晋哀荣,追封敏妃。在敏妃生前,胤祥自然也没有得到过母族有力的支持,乃至子凭母贵的优待。皇帝对他的那些宠爱,全是靠着他自己勤奋上进,文治武功挣来的。所以胤祥容不得别人事事都要把这点子事挂在嘴边,说他也就罢了,连带上他已故的额娘就是不行。
“让我想想,自然是你有个好额娘,根本看不上僧格家的女儿,怎么可能要他的女儿做她宝贝儿子的嫡福晋?那枕头风都不知道怎么吹好了!你那个亲哥哥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本就不可能会为了僧格这样的货色去纳他的女儿,别说侧福晋了,是连个格格都不愿施舍。那你……”胤祥恶毒起来,嘴里一点余地也不肯留给胤禵。
“你少在这儿攀扯我额娘!”胤禵上去推了一把胤祥。“她老人家可不是你这种……这种人可以议论的!”毕竟牵扯乌雅氏,太难听的字眼胤禵也说不出口。
“你额娘怎么了?”胤祥挑眉,一脸不屑,“哦,对!你额娘是高高在上的永和宫德妃娘娘是吗?那又如何?你别忘了!你额娘跟我额娘一样!都是宫女出身!谁也甭笑话谁去!”
“对!都是宫女出身,可怎么就我额娘封妃,你额娘……”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盐丁不经意的一句话,与念声而言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刚刚说什么?”念声停下了手里摇着的奔浪鼓,抬头看着盐丁问。“中毒?”
“啊?”盐丁跟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奴家就是随口一说。福晋您……”
“不,你说说你怎么想到那上头去的。”念声打断了盐丁的解释,让他把他的由头说给自己听。“你这个想的很有点意思,但说来,横竖眼下也没有旁人。你只当说个笑话儿逗我们大姐儿开心就是了。”
盐丁应诺,心里却想着福晋好算计,大姐儿她才多大,一个喊她都未必识号的奶娃娃,一句“笑话儿”就什么都云淡风轻了。“奴才是想着要真的是疫病,或者其他什么症候,就算不会人过人,也没得就那么几个人染上吧?而且听着外头回来的人说,打开始,好像就是那几个人,到现在都有个把月了,还是那个几个人。只不过多了富察小姐这么一个,倒是没听说还有别的人得上的。”
“接着说。我们大姐儿啊,还等着听个乐儿呢。”念声复又晃起了手里的奔浪鼓,颠了颠怀里的丫头,朗声笑着问,“是不是啊?大姐儿?盐丁儿说的是不是好玩儿啊?”
大姐儿抓着奔浪鼓手柄上的穗子,一边儿笑一边摇晃手里的穗子,好像跟念声拔河似的,呵呵一笑间两个酒窝很是可爱。
盐丁怕大姐儿的小手指被穗子绞住,蹲下身子哄着她别去扯那穗子。“奴才原也没猜到这些,不过是想起之前奴才和几个下人贪嘴,三伏天吃了那井里湃冰了的西瓜,吃的晚上几个人都闹肚子。当时看着那可是个症候,突然发作起来,也有两三个发烧,打摆子的,不知道的说是疟疾也是大有人信。可是看着阖府上下,除了我们几个吃过那西瓜的,人家那没吃过的自然是没事的,也就做得准是西瓜的缘由了。”盐丁因为这话头来的突然,应对起来又想得体,又想说的清楚,两边费力下来,结果反倒谁不甚伶俐了,好在也算是说了个明白意思。
念声听了点点头,索性把大姐儿交到盐丁怀里抱着,自己站起身,捶了捶坐的又想发僵的腰。“嗯,你就是由此,想到了富察府里的情形?”
“奴才就是瞎猜,没有怎么缜密思量。”盐丁第一次亲手抱大姐儿,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偏偏刚刚见好的孩子活跃的紧,又换了个人抱,抱的还不舒服,自然少不了盘腾起来,挣扎着要念声。
念声看着盐丁折腾了几下,也怕摔着孩子,就抬手让站的远的奶娘过来,复又从盐丁手里把大姐儿接过来,哄了哄,把个奔浪鼓塞进孩子的手里,才递给奶娘。“好好照看着,脸上那几个结痂的痘儿可不敢让她抓破了。晚间大夫来问过平安脉,请大夫去我跟前一趟,就说我有话要问。。后头小厨房顿了鸽子汤,我让少放了点儿盐,你也不能日日都吃那些没味道的,不然哪有力气抱的了她天天这么来来回回的?姐儿大了,多少喂点粥啊饭啊的,没什么不可以的。”念声虽说是第一次做人“额娘”,可以前在家,也不是没照顾关柱,再加上嫁人前马尔汉夫人仔仔细细的专门跟她交待过这些个“琐碎”,她便也做的还算有些样子。
奶娘谢过念声,又抱着大姐儿跟念声行过礼,才退回了里间去。
念声一抬手,盐丁自然而然的就把手递了上来给她搭好,扶了她往外走。
“福晋,您是去前头账房,还是回您屋里?”盐丁扶着念声在廊下站定,等她的吩咐。
“往花房那边逛逛去。”念声似是无意的吩咐着。“如果是中毒,那就说的通很多事儿了。可是为什么中毒?总不会是自己把毒药吃下去的吧?平日说的上的毒药,只要不傻,谁没事儿往自己嘴里喂呢?”
盐丁听着,点点头,“可是主儿,那要是不知道的时候吃下去的呢?”
“那就是有人刻意投毒的了。几个下人,没怨没仇的,谁犯得上毒他们?即便是有些仇怨,都下毒了,怎的没弄死了干净?留着不死不活的,是给谁作伐子看不成?”念声自小长在深宅,很明白有死契的下人并不比着一个物件值钱。相反,若是做了什么惹主子不高兴的事儿,比如失手打碎了一个主子喜欢的物件儿,那就是一时打死了,入夜拖出去,乱坟岗丢了,也不过一条人命而已。也没人会多一句嘴,官府更不会有什么过问。
“十四爷!”念声的声音陡然出现在厅堂里。
前头海亮见两位阿哥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吵了不知道多少架,随便哪句话都能接茬儿呛起来,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越发有动手的势头,只好使了人往后头传话,急匆匆的请了念声来劝和。
念声一路匆匆走来,隔着老远就听见堂屋里两个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刚在门口站定,就听见胤禵在大放厥词,情急之下之只能先喝住了他。念声见胤禵愣神,抬脚就进了厅堂,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提的高些,“我说这是怎么了?我就往后头去张罗些酒菜,你们兄弟俩就能掐起来了?你看看,你们自己看看,这像什么样子?两个阿哥,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传出去你们倒是不怕别人笑话。也对,连彼此的额娘都问候到了,你们也是不用怕谁笑话了!”
“他先提的我额娘!”胤禵得理不饶人,气势汹汹的指了胤祥跟念声嚷,“要不是他挑这种话头,谁接他那茬儿啊?!”
念声一把打开胤禵的指着胤祥的手,“他是你哥哥,他额娘不是你的长辈?敏妃娘娘已然仙逝,逝者为大,十四爷的圣贤书都读忘了吗?”念声没等胤禵说话,转身看向胤祥,“他是你弟弟,你也是开府去亲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不懂事呢?你们之间有什么不痛快,布库房里去打一架,你提德妃娘娘做什么?!”
“他说我没母族支……”胤祥刚要分辨。
就被念声打断了,“他倒是没说错。你是没有母家可以倚仗,可咱们有呀!”念声走近,拉了拉胤祥攥紧的拳头,戳进自己一根手指去给他拉了,“我既嫁给了你,我的母家便是你的母家。兆佳氏和你胤祥就是绑在一起的了,这难道不算是你的一份助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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