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片刻便到了睦神殿。范步燃落入殿中,诸王仍在商议与幽鬼国结盟之事,各抒己见,互有争执。范步燃道:“主上,刚才大地那股异动……”
云皇嗯了一声,道:“大伙儿也都感觉到了。不语已经出去一探究竟。大约是有什么异兽在作祟,以她的修为,谅来方圆千里内也没什么东西是她解决不了的。”见他手上提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道士,皱眉道:“西王,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范步燃将不羁散人往殿上一丢,道:“正好,这道士对此却另有说法。”
众人都是一怔。不羁散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哼哼唧唧的却不起身。范步燃道:“别装死,把你知道的事情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一旁的王睿仔细端视,不由得失笑,道:“不羁,你不在玉灵山上守花,却跑到皇城里来,还弄成这副惨状,闹得是哪一出?青砚花采到手了?沧海他人呢?”
云皇问道:“你们认识?”
王睿点头道:“是。我带回来的那几朵青砚花,便是多亏了这位道兄日夜守护,方才不致被山上的野兽所糟蹋。”
不羁散人一看有熟人,立马一骨碌爬起来,骂骂咧咧道:“青砚花个屁,已经连根都被人刨掉啦。至于沧海那小子么,恐怕现在也跟那青砚花一样,一块儿化作飞灰了罢。”
王睿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沧海他怎么了?”
不羁散人道:“十有八九是死啦。凭他那点儿微末道行,人家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摁扁了。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不死还能怎地?”
王睿双目略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就被一股愤怒和杀意所取代,寒声道:“谁杀了他,是你么?”
不羁散人道:“我既答应了你不为难他,又怎会对他动手?当时我正要跟他分别,不成想突然就蹦出九个人来。我跟其中一人交了手,毫无疑问,那人绝对是一名王级高手。而且我清楚地感觉得出来,其余人的实力,也决不在他之下。”
此言一出,诸王顿时都是一脸震惊之色。王睿喃喃道:“九个王?”呆滞了片刻,道:“那沧海他……不行,我要去救他。”衣袖一甩,跨步便往门外冲。
濯清涟横里将他拦住,道:“殿下勿要冲动,如果事情是真的,你现在去只怕也已经无济于事。”
王睿狠狠道:“那又怎样?沧海是我懿清殿的人,就算是死了,我也得把他的尸体给带回来!”
丁峻忽道:“为了一个幕僚,二殿下何以竟乱了方寸?依老臣看来,这道人为了活命,多半是有意在夸大其词。”
王睿怔了怔,道:“中山王此话何意?”
丁峻道:“如今前线形势严峻,双方投入人力物力无数,日常纷争摩擦不断,大战一触即发,正当是紧需用人之际。根据我方探子的情报,九个王已近乎于金凉国一半的顶级战力。这么多王结成团,确实是一股十分强大的战斗力。然而在有主上坐镇的情况下,仅凭九个王的偷袭就想打落皇城,无啻于送死,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而且如此一来,敌方前线阵营势必空虚,他们难道就不怕我方得知此情,趁机反攻吗?”
吴啸傲颔首道:“中山王所言有理。两国对峙经年,之所以大战未起,乃因力量平衡,互有牵掣之故。金凉国将自己的力量这般分散开来,无论是进攻皇城还是前线对峙,两边战线可都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范步燃粗声道:“既然傲兄也是这么认为,那就是这道人在撒谎骗人啦。”朝不羁散人喝道:“兀那道士,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羁散人冷笑一声,索性四仰八叉地重新往地上一躺,道:“我觉得你们说得极有道理,道爷无话可说,就此闭目待宰,请便。”
范步燃道:“主上当前,也敢如此撒泼亵礼,便宰了你又如何?”啪地一脚把他踢得滚到殿角里。
不羁散人满腔愤怨之下,这回倒是变得十分硬气,既不躲避,也不吭声。
王睿跟他相处过几天,也知此人性子颇有些爱耍滑头,被几位王这么一说,不由得也半信半疑起来,叫道:“不羁,你老实跟我讲,沧海他到底是死是活?”
不羁散人呸地吐了一口血沫,道:“就算他当时不死,现在也被你们拖死了。还是好好想一下该怎样守住皇城罢。”
王睿再不犹豫,一声清亮的啸声发出,偏殿那边黑影倏起,扑啦啦地跳过来一只飞行兽。王睿跃上兽背,朝东方一指。那飞行兽懂得他的意思,昂颈长嘶,振翅而起,向玉灵山方向飞去。
范步燃阻止不及,怒道:“好个谎话连篇的贼道士,到现在还不知收敛。殿下此去若是有个好歹,老子把你一块一块地撕成碎片。”说着起脚便要再踢。
一直作旁观状的云皇突然开口道:“西王,住手罢,他没有说谎。”
范步燃脚板晾在不羁散人头顶,和众人一起愕然地看向他。
云皇起身走到不羁散人身边,伸手将他扶起。范步燃急忙缩脚退在旁边。云皇道:“让道长受了委屈,实在万分抱歉。看来事态是有些紧急了。我先让人送你到太医馆就医休养,待事情解决,回来再向道长赔礼道歉。”
不羁散人尽管心中怨恨,倒还没胆子在他面前置气,道:“在下岂敢让主上如此纡尊?真是折煞小道了。赔礼道歉什么的,那是万万不能。”顿了顿,低声道:“他们都不相信我,主上却如此肯定我没有骗人,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云皇道:“正是。”转头招呼近卫过来。不羁散人打躬做了个辑,道:“那就交给主上了。”当下一瘸一瘸地跟着近卫离开大殿。
几位王面面相觑,都有不解之意。范步燃首先憋不住,道:“主上,这是为何?我觉得东王所说的并没有错啊。”
云皇目光濯濯,道:“是,金凉国仅凭九个王就想攻下皇城,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如此笨拙的计策,谅那几个老狐狸也合计不出来。除非……”
范步燃道:“除非什么?”
云皇道:“除非敌方派来的人,不止于九个王。”
众王吃了一惊。范步燃道:“主上是说,在暗中还有别的敌人?”
云皇道:“不错。”
他说“不”字的时候,人还好端端的站在殿中,待得“错”字出口,却已身在大殿之外,真真如鬼魅一般,就连诸王都没看清楚他是如何移动的。
云皇朝远处稍作眺望,然后微微侧脸回向殿内,神情竟是凌厉如刀,一向淡然的语气也突然变得冷峻起来,道:“来了。”
范步燃懵然道:“什么来了?”
刚刚问完,蓦然间脸色大变。
几乎就在同时,其他人也一起感觉到了。
在远方某处,一股超乎寻常的气息异军突起。初时还只是隐隐约约,随着它那种爆炸式地扩散,不需片刻便穿透了大气层,如同怒海骤浪,弥漫天地,滚滚逼近。
忽闻空中兽声嘶吼,载着王睿的那只飞行兽长翅乱扑,跌跌撞撞地翻腾下来,任凭王睿如何拍打喝骂,竟是蜷缩在地,其状畏惧,再也不肯展翼起飞。
吴啸傲骇然道:“这股气息是怎么回事?是我们境内有新王突破了吗?”
说话间,那股气息已从皇城涤荡而过。众人修为越高的,对此的感应便越是强烈。但觉周身毛孔都似被压迫得无法张合一般,手足为之绷直发紧。
濯清涟神色无比凝重,道:“此气息悠厚绵长,可不像是新突破的样子。而且距离相当遥远,实在太惊人了。”
范步燃道:“原来主上早已有所察觉。我等居然到现在方才发现,属实惭愧。”
云皇道:“这倒怪不得你们,毕竟对方的修为高出你们太多。”
范步燃道:“所以刚才那贼……那道士说的是真的了,我们确实错怪了他。”
云皇嗯了一声,眼睑微微眯起,道:“这股气息,倒像是似曾相识啊。”
濯清涟道:“当真是金凉国的人?”
云皇道:“错不了,是郁金皇。我这身内伤,就是拜他所赐。”
范步燃道:“难怪区区数人便敢直捣皇城,这是笃定了主上有伤,不是他的对手。呸,这帮孙子正面打不过,总是玩儿阴的,好生卑鄙。”
云皇道:“但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值得冒险。”回头对丁峻道:“中山王,你留在皇城,与花王做好守城事宜。东王,南王,西王,随我一同前去御敌。”
吴啸傲,濯清涟,范步燃齐声应是。
丁峻道:“主上,你旧伤未愈,不宜出战,不如让老臣代替前往。”
云皇摆手道:“你应付不来的,去也枉然。此事非我不可。”
王睿挂念沧海安危,也欲跟去。云皇板起脸,斥道:“皇城关系着万千百姓的身家性命,与沧海一人相比,孰轻孰重,难道你不明白吗?”
王睿无法接口,只好退下。
云皇衣袖一拂,道:“走。”身化游龙,率先掠上天空,往东边飞去。
吴啸傲,濯清涟,范步燃随后跟上。四人四道流光,如闪电般划破长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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