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四十分。
醒来后的德瑞大口地喘着气,午夜丝丝凉凉的空气吸进肺里,让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理智。这个时候,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把他又吓了一跳,紧张地摸起来一看,是老妈的来电。这通午夜来电本来会让他暴跳如雷,但是在经历过那段惊悚的梦境后,看到母亲的来电让他油然而出一种庆幸感。亲人的纽带让他能平复那种恐慌感,觉得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人。
“喂,老妈?什么事啊?”
“小瑞啊,我跟你说啊,你弟弟有没有找你过?”
“我弟?没有啊,他不是在留学呢吗?”德瑞想了想,忙补上一句,“你是不是收到什么诈骗电话啊?他如果问你要钱你们就叫他来喊我啊。千万别管他怎么说噢!”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机飞快滑动,找到弟弟德澜的飞书号,敲过去一句:“睡了?”想了想时差,又赶紧补了一句:“课上完赶紧给我和老妈打个电话,有事。”
电话那头又传来老妈如释重负的叹息:“那就好,那没事了,你不要去打扰你弟了。你工作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转正?”
“挺好的啊,最近我们实验室刚好缺测试员,我接了点活赚了点奖金,他们说等这个实验结束就给我转正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转正,反而经过昨天这样的事,坚定了他跳槽的心。
“你也差不多该谈谈恋爱了,你不是说你们实验室有几个女研究员的嘛?不要带偏见,去试试呗!”
德瑞顿时一窘,趁话题还没滑向不可测的深渊,赶紧打断道:“这个在考虑啦在考虑啦!但是现在大家都在忙实验我约不出来啊!哎呀,我得赶紧睡了。”
说着挂断了电话,但却再难以入眠了,盯着窗外幽幽的路灯,德瑞陷入了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早上八点三十,德瑞顶着一头黑眼圈来到实验室,结果他就那么坐了一整晚,在网上到处查人工智能,睡眠,梦有关的文章,结果到处都是最近如火如荼的“全民AI”广告,这项本来只在高校和大企业间小规模开展的福利计划,如今正要推广到整个国家,看到这广告德瑞就会想起被自己卖掉的那个AI,自己大学两年的辛苦成果,还没在自己手上发光发热就为生计所迫卖给了厂家,这一直是德瑞心里小小的遗恨。
本来以为德澜会打电话来,结果一夜都没个回复,但是飞书上的“已读”出卖了他,德瑞准备下次汇款的时候好好审问一下这臭小子。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记吃不记打,经过一夜漫长的冷却,德瑞几乎已经把昨晚的事都归于一场噩梦。感觉是自己太小题大作了。
“早啊,你这眼袋很重啊,昨天的实验有后遗症?”是昨天遇到的那个研究员,他对德瑞这幅浑浑噩噩的样子有点奇怪,“有什么不适症状得说啊,合同里这方面的补偿很大方的,毕竟买了保险的,不报白不报。有事可别忍着。”
对方关切的话语让德瑞感到好受了些,心下安慰自己:怎么说方丹实验室也是正经的大公司旗下,行事肯定是行得正坐得直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嘴上也就随口应着,说自己只是昨天太兴奋了,做了点噩梦,没睡好。
研究员表示理解:“交感神经太兴奋是这样的,你这到底是太紧张了还是拿了钱太兴奋了?哈哈……”
他们俩聊着聊着,已经走进了实验室的中央大厅,中央大厅像个椭圆的鸡蛋,不同方向上分别通着不同的部门,一般文职工作的办公室都在右侧上层,而实验工作的区域由左侧电梯通往地下。椭圆的中心部位连通着院长办公室,钥匙管理间,总电闸和主电脑室。
德瑞的脑数据就被存放在地下实验室中,还未来得及转移到主电脑室,这时两个穿白大褂的高个子男性从左侧电梯上来,刚看到德瑞两人立刻招呼他们过去。
“正好,赶紧来帮帮忙,昨天晚上他们核心组一帮傻X,下班的时候忘记关电闸,让实验脑失控把电路烧坏了。本来今天早上要拷贝进主电脑室里的,现在只能手动把它搬进去了。”
“啊?那岂不是今天一整天的实验都做不来了?哪个啊?忘记关电闸,这下怕不是要被院长骂死。走走走,赶紧搬了。要是放我一天假也好的。”
德瑞心里猛的一下,这对话让他一瞬之间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噩梦重新找上了他。昨夜的梦里,那群研究员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芯片温度超标了,快停下!……”
“喂!你怎么啦!魂不守舍的,你这是没睡好?要不先去睡会儿,今天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搬电脑我们三个人去也够了。”
德瑞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也一起去。”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好是坏,感情上他非常不愿意接近那里,但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又告诉他,他必须去,必须由他去才能搞懂发生了什么。潜意识似乎早已经看清了一切,只是他自己还难以接受。
实验室在B1层,因为有中央空调在换气,地下的空气并不糟糕,但是实验室区域都是经过无菌处理的,要进去必须先穿防护服。四个人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分四角抬着实验脑的容器,看上去很怪异,就像一群急救医生抬着患者一样。
容器像是一个玻璃做成的箱子,上面喷着一串字母“Lender”,德瑞依稀记得这是预备给新型号AI的名字——也就是那个以他为蓝本的AI。
这算是自己的分身吧?但是德瑞却觉得这更像自己的“儿子”,毕竟它可不像他那么笨,它会装配最顶尖的处理器,最好的学习资源。德瑞对它的感情某种意义上像极了对“儿子”的期盼感。
抬着它的时候,德瑞有种奇怪的亲切感,很奇怪,明明这是个死物,德瑞却有种它是一个生命,是自己身体的一种延伸的感觉。奇怪,难道我还真把它当儿子了?
四人把容器抬进电梯里,两个高个子研究员总算松了口气,由于电梯里闷得慌,其中一个还摘下了口罩,扯了扯衣领。他的同伴立刻拍了拍他,好像对他摘下口罩很不满。那个认识德瑞的,叫做伟平,看了笑笑:“还这么严防死守啊,疫情都控制住了。”
“电梯里嘛,还是要注意点安全的”打圆场的是德瑞,这句话似乎赢得了两个高个子的好感,他们朝德瑞笑笑。背过身去的德瑞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是默默戴上了口罩,掩饰自己神色中的震惊。
他认识那个摘下口罩的。这么说不准确。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毫无疑问的陌生人,他从不认识什么核心组的研究员。可他确实见过那张脸。就在昨夜的梦里。对着电脑里的“他”问话的那个。
这么一想思路豁然开朗。原来昨夜的梦是真的,他的意识一度进入到了实验脑里——或者实验脑联通了他的梦境——管他的,总之他能窥视到实验脑的视野,与自己的AI共享记忆!
德瑞感觉自己的脑子一下子非常灵活,一个个记忆片段突然像照片一样清晰地回放在他的脑海里,那两个人就是梦里的研究员,即使其中一个没摘口罩,但他还是通过轮廓,眼睛看出了端倪。奇怪,我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难道是联通了这台电脑?!
的确,这时候德瑞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拥有了两个脑子,而且其中一个脑子拥有兆亿级的运算速度,可以完美地心分二用。不止如此,许多本来想不通的,没注意的细节也一下子被他推理了出来,这一刻的德瑞就仿佛神探附身了一样!
还记得那两个人说过什么吗?昨天有核心组的人忘记关电闸,导致实验脑烧毁电路。而我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也知道。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推卸责任?像昨天那样的实验意外,是非常正常的情况,正确的做法是立刻上报给院长。除非,他们是私下里这么干的,他们是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对实验脑进行实验!所以才要把责任推给正常下班,没关电闸的研究员!
为什么要偷偷做这些?他们私下里到底要做什么?他们给我看的图,是一张实验室的平面图,难道……思绪突然中断,因为伟平突然喊起来:“哎你们看,这个东西怎么亮了?它带备用电源的?那咱们是不是不用搬过去了啊?”他指着箱子的背面,绿色的荧光正在一闪一闪,这标志着电源已经接通,电脑正式启动。
恰在此时,电梯到一楼了,两个实验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不耐烦地说:“都到一楼了,我们自己来搬好了,你们俩走吧!”两人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要其他人帮忙,德瑞却突然坚决表示要帮,他已经察觉到,这两人十分可疑。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于是偷偷做了个防备工作。
两人沉默了会儿,最终点点头答应。这反而让德瑞摸不准了,如果他们真的有鬼,这中央大厅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怎么可能放过自己这根搅屎棍。
伟平已经回办公室补觉了,三人沉默地抬着实验脑,距离主电脑室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三米。
德瑞突然想起来,昨晚他在实验室看到的是三个人,如果他们是一伙的,那第三个人呢?这时候从主电脑室走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看外形,正是昨晚实验室里的第三人!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还没等德瑞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电流从腰眼上传来,击穿了他的意识。
倒下去的时候,德瑞看见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三个研究员急匆匆搬着实验脑前往大门口,那里正停着一辆红色斯巴鲁跑车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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