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期五十二年
松墨书院内
现已入深秋,书院的书童正拿着比他还高的扫把清扫满院的落叶。
突然课堂内传出一声书本扔向地面的声音:“去给本少爷买南街的糖饼,要那种刚刚出锅酥酥脆脆的。”
那是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男子,他吊儿郎当的坐在蒲团上,腰间的佩玉垂到了地上,他的眼中写满了飞扬跋扈,一举一动都好像在告诉别人,我就是这里的老大。
在他面前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个头稍小的男孩,男孩身上没有面前人那么多颜色,只有那因为深秋凉凉的风吹红的脸蛋。
男孩低着头犹犹豫豫:“可...可徐少爷,马上夫子就来了,我...不..想...”
徐弘之站起身来一脚踹到了男孩的大腿上,男孩经受不住向后踉跄了几步。
“现在本少爷说话不好使了是吗?让你去你就去,你就不会快些去,跑着,快,每次你都这般磨磨唧唧,本少爷现在就想吃。”
男孩摸了摸自己被踢的有些疼的腿,他别着头不敢看那人的眼睛。
“是...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说完男孩就跑出了课堂。
见男孩跑了出去,吴松平扭过头来一脸坏笑看着底下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们:“看见没,看见没,跟我们一个书院又如何啊,还不是得给本少爷跑腿,本少爷说啥就是啥。”
有几个富家子弟附和着:“是啊,是啊。”
而坐在最后面的同男孩一样身穿粗布衣裳的平民子弟,没一人敢抬头,所有人都将头深深埋进了案几里面。
“为何如此吵闹。”一位老者走了进来,虽然他两鬓发白,但精神矍铄,腰板挺直。
一听见夫子的声音,屋内瞬间安静。
夫子走到了讲台前,微微一抬头,眉宇之间掠过一丝威严,淡淡道:“坐好,掏出...”
听见这话吴松平赶紧回到前座位打算坐下,屁股还没接触到蒲团,只听见外面传来:“吴少爷,我给您买回来了。”
夫子赶紧看向门口,吴松平也咣噔一声摔坐了下去。
男孩看到了夫子,他赶紧将手中的糖饼藏在了身后,见夫子慢步向他走来,他结结巴巴道:“夫子...夫子,不是您...您想的那样。”
夫子掏出腰间的戒尺,拍了拍男孩的手臂,语气冷淡:“拿出来。”
男孩低着头慢慢的将身后的糖饼掏了出来。
待看到是一个炸的金黄还散发着热气的糖饼之后,夫子皱眉怒道“好啊你,偷跑出去买糖饼?”
一个平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爱打岔的男子笑嘻嘻笑道:“大概是他饿了吧。”
一瞬间哄堂大笑。
夫子气的胸口起伏的有些大,他用戒尺拍了拍旁边的书案:“谁在胆敢笑,来本夫子这领戒尺”
没人在敢笑,戒尺打在手心,他们都感受过一遍,不愿再有第二次。
夫子又看向身前的男孩:“是谁叫你去买的?”
男孩又将手中糖饼藏在了身后,他低着头弱弱开口道:“是...是...”
“你但说无妨。”
男孩缓缓抬眼看向了一直拿鼻孔在看着他的吴松平,夫子随着男孩的视线看去,吴松平赶紧低下了头。
男孩鼓起了勇气:“是...就是...吴...吴少爷,就是他,夫子。”
吴松平见男孩居然揭发他,他站起身子骂道:“你放屁!”
“吴松平!不得出言不讳,这是学堂!”夫子生气的用戒尺大力敲着案几。
吴松平手臂环胸扭头吊儿郎当的抖着脚说道:“夫子,他污蔑我,我从未让他做过这些事。”
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他总是让我们这样...”
吴松平猛地回头:“谁?给本少爷站起来说。”眼前的人将头埋进书案不敢吱声。
吴松平继续开口道:“就知道躲在背后说话,本少爷让你们去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拒绝啊。”
屋内的人都知道,吴松平攀上了京城杨少,也是因为有杨少的庇护,他才能如此耀武扬威,无人敢惹。
“吴,松,平!”夫子一边大力敲着戒尺一边喊着名字。
吴松平回过头来,一脸不屑:“本少爷在此有何贵干?”
夫子上前几步,语气严厉:“给本夫子过来。”
夫子手上的戒尺轻轻拍着自己的手心,一下一下的,吴松平怂了,他缩着脖子认错道“夫子,弟子错了,饶了这一次吧。”
“这种情况本夫子发现过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大家同在一个书院便是同窗,吴松平,过来!”
见那人无动于衷,夫子疾步上前,这一下直接吓得吴松平向后退了一步。
“伸出来!”夫子语速极快语气严厉。
吴松平闭着眼将手掌伸了出来,
“啪啪啪。”三声之后,吴松平的手红了一片,他将手收了回来轻轻揉搓着。
夫子回到讲台前说道:“皇上下令,凡是入了松墨书院者,身份平等,不管你是官胄之子,还是贵族之子,来了这便是个学生,不能歧视贫民之子,这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人人平等。”
夫子说完看向男孩,语气不在向刚才那般严肃:“回去吧”
男孩回到了座位刚刚坐下,便看到了一直盯着他的吴松平,吴松平咬牙切齿小声说道:“你,完,了。”
傍晚男孩往家走时,刚拐进胡同便眼前一黑,在醒来时面前是一对又一对的眼睛看着他。
男孩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做保护状。
“杨二少,他醒了”一个小斯见男孩醒来赶紧扭头禀告道。
男孩看清了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三人,杨二少一口一口喝着茶水,连看都看他一眼,身旁的徐少爷则有些微微皱眉。
见男孩醒来一直在旁踱步的吴松平快步跑了过来:“好啊你,终于是醒了,本少爷好等啊。”说完还一脚踹到了男孩的小腿上。
男孩被踢的闷哼一声,但还是害怕的向后扭动。
吴松平抬起一个微笑:“害怕了吧,你跟本少爷认个错,本少爷就送你回家。”
男孩眼中都是惊恐,也不回话。
徐弘之有些担心:“吴兄,道歉之后就把他放了吧。”
吴松平伸出手打住,他看向男孩说道:“快,给本少爷磕三头,就放你走。”说完吴松平站起来身子从上俯视着男孩。
杨瑞喝完了茶水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起身掸了掸衣服说道:“鄙人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把握好分寸,不要在我杨府里面闹出人命来。”说完杨瑞抬脚朝屋门走去。
吴松平赶紧哈腰讨好的笑道:“是是是,杨少您慢走,您慢走。”徐弘之也站起身来做辑行礼。
见杨瑞走远,吴松平带笑的脸瞬间收了回来,他低头看向脚边的人怒道:“快点啊!快嗑啊,本少天天日理万机忙的很,快!”
男孩别过头不屈服,吴松平退后几步大声说道“给本少爷打!”
听见这话徐弘之上前几步打算制止。
则一直在身后的小斯快步上前直接越过了徐弘之,男孩出于本能反应赶紧站了起来,两个小斯慢慢逼近,男孩扭头看房门大开直接跑了出去。
这一反应让屋内所以人一愣,两个小斯第一时间回头看吴少爷的指示,吴松平看着男孩的背影:“诶...”
他看向两个小斯着急说道“看我麻烦,追啊。”
两个小斯听到命令跑了出去。
男孩很快就被抓了回来,他怎么跑也跑不出这个偌大的府邸呀。
吴松平冷淡说道“打断他的腿骨,让他这么能跑。”
徐弘之看着男孩欲言又止...他不敢惹面前这人,他们家没有吴家杨家势力大,他的父亲还要靠吴松平的父亲谋取官职。
男孩眼神凄惨,他趴在地上看着徐弘之,而一旁的吴松平一直在拍死叫好,徐弘之看到了男孩的眼睛,他还是狠了狠心将头别了过去。
明明可以出手制止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北街郭顺记裁缝店。
几个侍卫将封条贴在木门上,扭身对着面前的一众人解释道:“这家店铺现已查封。”
一位妇人瘫坐在地上仰天哭泣咒骂着老天爷。
中年男子见侍卫离开急忙拦住问道:“大人,您总要给我们一个查封的原因吧,我白某兢兢业业一辈子,怎么会这样啊。”
侍卫落下一句:“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吧。”说完便推开身旁的人离开了。
站在酒楼二层的杨瑞将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一群人,后面坐在桌子上的吴松平正大口大口吃着鸡腿,弄的嘴角都是油。
“还是杨二少有本事啊,直接封了他家店铺,现在的他只能滚回老家去了。”说完吴松平放下骨头伸手又拿起一个。
在他旁边的空位置前是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是一只鬼工球,制作方法很难所以很不常见。
徐弘之见吴松平又啃完了一个鸡腿赶紧上手递上了一个:“吴兄,您吃。”
杨瑞看底下的人群已经散了,他回到了座位上将木盒盖上,小心翼翼抱在了怀里。
五日后
寒冬的风已经吹到了京城,中年男子将包裹塞进马车上对着屋内喊道“夫人,宇生,咱们该启程了。”
白宇生一瘸一拐走向妇人:“娘,爹说该启程了。”
妇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扭头看了看空空的屋子,这里是他们一家生活里十几年的地方。
白宇生担心的想要上手扶住妇人:“娘...”
妇人摆了摆手扭身说道:“走吧。”
白宇生刚要踏上马车便听见有人在叫他,他扭头看去,远处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孩童正向他跑来。
孩童语气稚嫩:“宇生哥,你去哪啊?”
白宇生一瘸一拐走向孩童:“我们要走了。”
孩童疑惑:“要走?走去哪啊?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找你玩了?”
白宇生回道:“是啊,我们大概要回老家了,以后都不能陪你玩了。”
男孩湿了眼眶:“宇生哥你上回给我讲的《三字经》我还弄明白呢,你能不能不走啊。”男孩略带哽咽。
白宇生摸了摸男孩的头:“那你把《三字经》学会了宇生哥就回来看你好不好,你不是想要当一名夫子吗?那你学的可不止《三字经》。”
孩童哭的流出了鼻涕,他上手抹了一把说道:“那我把《三字经》学会了,宇生哥你就回来找我,是吗?”
“当然,咱们一言为定。”白宇生伸出小拇指想要跟男孩拉钩钩。
中年男子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大声喊道:“宇生,快些走吧,要不天黑赶不到了。”
听见声音白宇生收回了手,转过身来一瘸一拐走向马车回道“来了。”
身后男孩大声喊道“白生哥,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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