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衍

第一卷 天下行走少年郎 第七十八章 大战(八)

    
    离仲隐身形笔直,侧身而立,动作儒雅,脚下突然出现一圈火光,离火陡然而生,数道离火箭矢幻化而出,射向鹰老鬼,双方距离丈许,离火箭矢瞬间即至,鹰老鬼二次抬手一甩袍袖将其湮灭,说道:“若是离远江出手,老夫自然甘拜下风,小儿科就不要在老夫面前卖弄了。”
    离仲隐脸庞扭曲,神色阴郁,双掌离火缠绕,向着鹰老鬼拍去……
    云霞宫宫主夫人,本名霓霞仙子,她和云霞宫宫主本是师兄妹,二人都是打小便被仙人选中,送入云霞宫,可以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而霓霞仙子本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那离家的吴老头本不是她的对手,怎奈何她一边要与吴老头斗法厮杀,一边还要照顾女儿,放不开手脚,一时脱身不得,被困漓江城内。
    云霞宫乃是瀛海龙洲西北边陲最大宗门,霓霞仙子身份高贵,自然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三个月前她曾有幸遇见一位剑仙,那剑仙向她透露,陶烛明大师倾尽心血铸造第十八柄云阙剑即将现世,并说出“云阙出世,命应东海”八字预言,她为了女儿大道将来,孤身一人带着女儿庄瑶儿前往东海,为防止走漏消息,她甚至连自己的夫君都未告知。
    现在霓霞仙子和她女儿被困漓江城,眼看大道机缘要被夺去,她岂能不恼火。
    吴老头本不是霓霞仙子对手,但他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他乃漓江城人士,本是一户员外之子,怎奈七岁那年家道中落,最后年幼的吴老头只能靠着乞讨为生,寒冬腊月差点冻死十字街头,幸好当时离家家主路过将其带回家中,教其识文习字,成为离远江的伴读书童,他一生为仆,侍奉两代离家少主,离远江以及离仲隐,可以说自打离仲隐一落生就是由他照看,说是主仆,实则至亲。
    吴老头呆在离家这么多年,既是离远江的左膀右臂,又是离家的主心骨,离家荣辱共存,现在一桩大好机缘摆在眼前他岂能放过,虽不是霓霞仙子对手仍拼尽全力,寸步不让。
    吴老头正与霓霞仙子斗得激烈,突然心头一震,他发现鹰老鬼和离仲隐厮杀在了一起,不由心头大乱,六神无主。
    霓霞仙子也发现了地面异常,冷哼一声,说道:“离家那小子凶多吉少,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吴老头同样冷哼一声,说道:“仙子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漓江城外,离远江站在半空突然他心头一震,向着漓江城看了一眼,心神刹那分散,突然,身前一道罡风扫过,正中胸口。
    离远江脸色一阵苍白,体内真气乱窜,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鲜血,他急忙后退,强行压住紊乱气息,妖王却不给他机会,身后劲风呼啸,离远江想躲已经来不及,一道剑芒闪过,剑气直接将那妖王击退,吴道纯及时出手将其救下。
    吴道纯快速来到离远江的身边,他问道:“怎么样?”
    “无碍!”
    离远江稳住体内气息,浑身火光大放,离火瞬间将其覆盖。
    吴道纯担心的看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这次大战,离、叶、王三家精英尽出,就连长老客卿都派出十数位,但是能达到炼气十一层的炼气士却只有他们几人,外加一个屠夫屠量海,虽说他们暂时缠住了各位妖王,但海中大妖数不胜数,那些客卿长老拼死搏杀,仍不见奏效,战场范围越来越小,眼看漓江城城门将破,就要守不住,就连叶远灵都开始拼尽全力,可见战场厮杀惨烈。
    东海的厮杀还在继续,众人知道屠量海暂时无事,但情形仍旧险峻,岌岌可危,就是在这种刻不容缓的时候,离远江分神受伤,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漓江城内离仲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鹰老鬼,早已勾起鹰老鬼的戾气,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察觉到漓江城外战事惨烈,离家不管是年轻俊杰还是客卿长老倾巢出动,全部出城抗击城外海妖,现在漓江城内,离家子嗣能有作为的也就只剩这个离家大少爷,再有就是那个吴老头,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挑起事端,但若真让他和离家做对,他却没有那个胆量,哪怕漓江城内只有这一老一少二人。
    鹰老鬼之前和老八他们一番大战,身受重创,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眼前这个离家大少爷,他能感觉到离仲隐想要他的性命,这下鹰老鬼再也不干,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鹰老鬼。
    鹰老鬼的术法很邪门,能控人心魂,却又被离火克制,一时间离仲隐居然和鹰老鬼斗得不分上下。
    天上仙人打架,地下小鬼起哄,只是无论谁也没有发现在那一片废墟之中,一片瓦砾突然滚落,杂乱的废墟当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被尘土碎石覆盖。
    鹰老鬼和离仲隐斗得越加激烈,距离余鱼越来越远,余鱼躺在地上浑身疼痛难忍,他终于体会到炼气士的强横。
    此时的他可以说和废人差不多,刚才他眼睁睁看着鹰老鬼抓向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要不是离仲隐发疯似攻向鹰老鬼,这时估计余鱼早已到地府报道,他心如明镜,却什么也做不了,偏过头,看着越来越远的鹰老鬼二人,突然一片瓦砾滚动的声音惊醒了他,余鱼侧头看去,厚厚的尘土当中爬起来一个女人,那女人模样狼狈满脸灰尘,但余鱼还是一眼认出那女子是谁,麻姑。
    余鱼不知道麻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愣愣的看着麻姑先是小心翼翼的爬起身,她紧张的看了一眼鹰老鬼二人的方向,紧接着快速跑到余鱼的身前。
    余鱼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麻姑,他想知道麻姑想干什么?钱帛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想知道麻姑接下来会怎么做。
    麻姑一脸惊恐,她很害怕,来到余鱼身前发现余鱼还没死,脸色瞬间由恐惧变成惊喜,她双手抄到余鱼腋下想把余鱼拖走,但她的力气太小,本来就是女人再加上日积月累的劳累,身子哪有什么力气,麻姑见拖不动余鱼,一咬牙,她将余鱼上半身抬起,她想将余鱼背走,余鱼看不透麻姑,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麻姑摆弄自己。
    男女授受不亲,先生曾经说过这种话,儒家至圣先师也曾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这个女人已为人妇,她如此做,难道就不怕自家男人来日一纸休书将她下堂。
    麻姑蹲在余鱼身前试了三四次,终于她一挺身将余鱼背在了身后,只是脊背弯曲的不成样子,面朝黄土,离地三尺。
    余鱼终于开口:“你想救我?”
    余鱼整个人压在麻姑的身上,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余鱼,咬着牙狠狠的点了一下头,余鱼不再多说,嘴里吐出一个字:“刀。”
    麻姑听明白了余鱼的意思,她为难的看了一眼地上那柄黑刀,但还是一言不发背着余鱼去捡那柄黑刀。
    黑刀太重,七八十斤,麻姑根本提不动,更何况他现在还背着余鱼。
    “低一点,让我的手能够到。”
    麻姑依言,再次弯低身子,余鱼的手终于能碰到黑刀,而麻姑几乎是已经跪在地上,满头汗水。
    黑刀在碰到余鱼的瞬间消失不见,麻姑一脸惊奇。
    不过麻姑也没多想,撑起身,背起余鱼艰难离开。
    麻姑感觉身上有万钧之重,如同背了一座大山,抬腿都很艰难,可她就是不肯放下余鱼独自离开。
    余鱼一直沉默,这个女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鹰老鬼正和离仲隐斗得激烈,之前和老八几人一番混战损失惨重,他身受重创,好不容易击退那几人,当他寻到余鱼的时候,想都没想抬手一击就让余鱼失去行动能力。但是接下来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知怎么得罪了离仲隐。
    离仲隐本不是他的对手,怎奈何鹰老鬼此时身受重伤,离家的灵焱焚天诀又正好克制他的术法,所以鹰老鬼暂时奈何不了他,只是他的意识一直停留在余鱼的身上,当发现有一个女人试图救走余鱼时,鹰老鬼心中大急,想摆脱离仲隐,离仲隐却似着了魔,他越逃避,离仲隐追的就越凶猛。
    麻姑背着余鱼走出一箭之地,累的几乎虚脱,二人扑到地上,余鱼直接滚到一旁,他看着麻姑淡淡说道:“那二人不管是谁胜出,追上来你我都必死无疑。”
    麻姑看都没看余鱼,大口喘息,浑身被汗水打透,半晌过后才说道:“你买了相公的字,相公高兴,他说您是他的伯乐。”
    余鱼瞠口结舌,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麻姑。
    麻姑见余鱼不说话,站起身来到余鱼身边再次将其背起,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别的不懂,我只知道相公高兴,夫妇顺,他就是我的天。”
    圣人言:夫为妻纲。
    百姓道:嫁鸡随鸡。
    怎抵得过麻姑一句:相公高兴,他是我的天。
    余鱼身世凄惨,他打小就是孤儿,十岁那年,先生来到了临山镇,空暇时,余鱼会跑到学塾跟随先生读书识字,先生总是浅显的告诉他,书上写的那是给贤人自己看的,你若真想学到东西,看透世间,那就去人世间去看,去做。
    要保持本心,对错由心定,对既是对,错即是错,不可混肴,不可颠倒,不可扭曲。
    对要坚定不移,如万年磐石,任他风吹雨打,亘古不变,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大丈夫!
    错可分前后,可分大小,可分善恶,可分良莠,但要记住君子可欺之以方,不可欺之以仁。
    麻姑所做无分对错,只在一个情字。
    余鱼感叹:原来这世间情字最大,有时候甚至大过生命,大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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