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衍

第一卷 天下行走少年郎 第八十六章 最后一下

    
    不怪吴老头道行浅薄,怪只能怪他没有一件趁手的宝物。
    他身为离家奴仆,兢兢业业,侍奉两代家主外加一个离家少主离仲隐,可是他的一生当中都在伺候别人,哪有时间为自己着想。
    大道机缘谁不想要,只不过当主子的还没拿够,他又怎敢越俎代庖,占为己有。
    吴老头炼气天赋中等,胜在心境沉稳,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暗中下的功夫不比别人少上半分。
    斗到现在,看似他一直处于下风,实际上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体内灵力浑厚,源源不绝。
    霓霞仙子和余鱼的情况恰恰相反,他们早已经深受重伤,拖延的时间越长,形势对他们就越不利。
    余鱼闭着双眼,再次一击落空,换作旁人早已经心急如焚,躁意满腔,更有甚者心生戾气也不为过。
    余鱼心境越发空灵,他不在乎过程有多艰难,有多漫长,他在乎的是这个过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只要认为是对的,他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余鱼的刀很快,这取决于无数个日夜的练习,从他十岁那年开始,他为了活下去,每天都要提着这柄重达近百斤的黑刀上山砍柴,也幸好他大小就练武,刀虽重,他垫着脚,绷着劲,先是一天能劈动一刀,到后来一天能劈动十刀,甚至到最后他单手便能轻松将黑刀提起,挽个刀花,潇洒飒然。
    在小镇上,他拔刀也是最快的,只因为有一年,他去山上砍柴,碰上一头花豹,他不会刀法,拼了命才将那头花豹斩杀。
    事后,他曾有心向镇子上那些老爷家的护院学两手,没人肯教他,俗话说的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镇子就那么大,你若都学会了,那还要他们干什么。
    余鱼不死心,通过半年努力,他终于打动了一位护院师傅,镇上的人传闻那个护院是高手,用刀很厉害,他攒了一年的积蓄才从那位师傅嘴里套出一句话:这刀嘛,要那么多讲究干什么,最主要的是要快,杀敌不过就两下,拔刀一下,最后一下。
    余鱼想了想觉得真就是那么个理儿,他满脸崇拜的看向那个护院师傅问道:“这都是您想出来的?”
    护院师傅哈哈大笑:“我想出来个屁,这是一位真正的用刀高手说过的,人家的刀那才叫刀,咱们,这都是假把式。”
    余鱼觉得自己把那么多铜钱花在这人身上有点亏,他应该把钱用在护院嘴里说的那个人身上才对,余鱼是财迷,道理他懂,但就是舍不得,当然他最后也没过多计较。
    钱嘛,要花出去才能体现它的价值,更何况他花的不冤。
    就像现在,他的刀很快,拔刀没有击中吴老头,但并不代表最后一下也击不中。
    吴老头的术法很诡异,他能凭借那术法迷乱自己的眼睛,甚至干扰自己的感知。
    余鱼哪能那么容易认输,既然看见的是假的,感知到的也是假的,那自己何不去学那和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闭塞全身意行识,体悟自性,以心伐之。
    一下拔刀,一击落空。
    余鱼只剩最后一下,只剩最后一击,这一击贵不可求,他必须要珍惜。
    自从余鱼闭上眼,他的攻击也变得越发凌厉,吴老头真的是苦不堪言,若有一宝在手,他岂会让余鱼这么猖狂。
    吴老头后退的同时,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伸手一探抓向之前的院落,一柄火红宝剑倏的一下飞到手中。
    “镪!”
    余鱼双臂一阵,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
    他闭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那黑暗中突然出现一道红芒,余鱼认识那道红芒,就在不久前它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
    那是离仲隐的剑,他差点做了那把剑的剑下亡魂。
    余鱼来不及多想,黑暗中一条比黑夜还要漆黑的细线向着那条红芒斩了过去。
    那是他的黑刀。
    巨力再次袭遍全身,炼气十重的体魄并不简单,至少现在的余鱼与之对抗显得有些吃力。
    红芒在黑夜中,化作一条火蛇,狠辣刁钻,却缺少一分灵性,杂乱无章,进退无序。
    余鱼明白,这吴老头,不会用剑!
    可是以吴老头的大道意境,足以弥补,他对上仅仅只是武道四重的余鱼,用起剑来绰绰有余。
    余鱼不想将力气徒劳用在拼杀上,他要做到一击必中,就像在五指山打猎,凶禽猛兽,死而不僵,临死前的反扑才是最猛烈,也是最凶狠的,此时的他已经将吴老头当做了自己的猎物。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要做的便是一击必中,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宝剑在手,吴老头心中有了底气,余鱼依旧没有睁眼,但吴老头心中的震撼更加强烈,因为余鱼依旧没有落入下风。
    尽管余鱼的攻击不再那么犀利,尽管那个少年开始以退为主,但吴老头身临其境,余鱼体内蕴藏着多么大的危险,他最清楚。
    这小子在等,他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一击必杀的契机。
    吴老头不会让他得逞,更不敢让他得逞,他更加细心,不敢大意,若是没有霓霞仙子宝莲所发的彩光帮忙,他相信自己只需一根手指便可以碾死眼前这个少年,但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现在需要小心的变成了他自己,因为那把刀实在太快了。
    远处,屠量海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朱雀残魄护住了离远江的元神,惊堂木丝毫不起作用,甚至差点裂为两半。
    他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被封印了近万年的残魄,便可以击毁镇抚司的惊堂木,击毁这三千多年的司法气运。
    果真是凡人定不了仙人罪,莫拿凡品震神魂!
    离远江的元神稳定下来,就连身上的伤势都开始快速恢复,愈合。
    屠量海定定的看着离远江,他说道:“你心已入魔。”
    离远江看看屠量海,此时的他宛若天上的火灵神君,周身蔓延离火真气,宛若一轮九天之上掉下的烈日。
    他笑了笑,笑容里充满的愤怒,声音开始变得嘶哑,说道:“就算是心魔,那也是我。”
    错不了,离远江,那个漓江城受万民爱戴的守护神是他,这个想亲手灭掉漓江城的心魔亦是他。
    一个是平易近人,爱民如子,为了天下苍生敢孤身与东海妖王拼死搏杀的人。
    一个是痛失爱子,一己私欲,让天下人给自己儿子陪葬不惜遗臭万年的人。
    这都是离远江,站在他的角度,他不曾做错过一丝一毫,所以就无悔。
    远处的余鱼,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黑暗当中,他看到身后出现一团滔天巨焰,余鱼的内心却依旧平静,他在想离远江的对与错。
    离远江的对与错外人无法评价,因为个人所站角度不同,如果非要分个对错,可以用先生对余鱼说过的话来下个定论。
    对错,由心而定,错可分前后,大小,善恶,良莠。
    离远江的对,对他自己来说很大,大到他喘不过气,累的他气喘吁吁。
    但是,他的对却又很小,小到微不足道,甚至小到因果皆空的地步,如那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一口气吹的无影无踪,万般皆是空妄。
    相反的是他即将要犯的错!
    很大,很恶。
    大到不可饶恕,罪该万死。
    恶到罪孽深重,恶贯满盈。
    看似离远江什么也不在乎了,自毁长生妙门,断那天地大道。
    实则,似他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心境,自始至终他是否又真的迈入过那天地大道。
    难不成,这天地大道就果真如圣人所言那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样无情而又自私的长生大道,真的就是对的吗?
    如果那样的道是对的,那这世间为何又有了万物。
    说白了,若真是如此,那这天地大道也和万物一样,也有着自己的私欲,那样的大道虽然正统,那也只不过是他的拳头比较大罢了,万物的道拳头小,只能听之任之。
    苍天老大,苍生老二。
    老大是正统,老二是不伦不类。
    可是天道茫茫,这世间真的有人就能悟透天道吗?
    至少先生就不敢这么说。
    先生从来不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
    他只会说:圣人不仁,以万民为刍狗。
    先生认为天见犹怜这句话应该是有出处的,不然人世间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会有这么一句话。
    圣人一言,一语成谶。
    所以,离远江是错的。
    他修的道也是错的,是残缺的,是不圆满的。
    先生还说过,理是讲给别人听的,道是修给自己的。
    道理,道理,道在前面,为什么?
    因为理如果讲不通了,那不是还有道。
    听不听是你的事,讲不讲是我的事。
    我讲了理,你却不听,我便不讲,我用道。
    道什么?
    是拳头啊,理都讲不通了,还讲什么,不如用拳头来的快。
    余鱼现在的道就是拳头,就是那柄黑刀。
    黑刀出鞘,差的就是那最后一下!
    黑暗中,火红游蛇已经在他身前布满,水泄不通。
    余鱼却不以为然,你再满,再眼花缭乱,那不是也没将整个黑暗布满,黑刀可是黑的,它甚至和黑暗是一体。
    只要哪怕有一根针那么大的缝隙,黑暗都能钻进去,所以下一刻。
    余鱼果然在那红光中找到一处针眼大小的黑暗处,余鱼提刀瞬间刺了过去!
    快!
    这,就是最后一下!
    那最后一下,刀太快!
    黑暗中那些火红游蛇瞬间散去,刀柄上传来一股力量,像是被什么夹住一般,余鱼睁开了双眼,他看向吴老头。
    黑刀正中吴老头的心脏,鲜血一滴滴沿着刀刃向地面落去。
    吴老头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他想反击,但是余鱼却不给他机会。
    修士大能有元婴,余鱼在见识过吴道纯的元婴之后,他就知道了这一点。
    拥有元婴的修士,元婴不死就算不上真正的死亡。
    黑刀上的黑气再次出现,凝实。
    那是一股刀意!
    庚金之气再次显现,附着在刀意之上。
    刀意刺进吴老头的体内,刺穿玉府,刺进长生湖,那里坐着一个金色小人,小人一脸恐惧,想逃却已经来不及,刀意直接将它钉死在长生湖上。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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