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次密谋离婚

    
    竞赛的事就这么过去，苏想的高二生生活也重新恢复到波澜不惊模式，那些个跟周斯臣一起走过的夜路，说过的话，以及两人沉默不语时吹过的风，全成了她闲来无事时拿出来反反复复感受的珍贵回忆。
    一周后老班把奖状跟证书一同送到了苏想面前。
    “考得真的好啊。”老男人一脸感慨，连眼角的皱纹都少了好几道，打心眼为她高兴，“整个江城就你这一个一等奖，还有个在市里，多好啊，以后自主招生的时候就有的用了。”
    苏想却问了别的，“高三呢，高三组的结果也出来了吧？”
    “出来了，十班好像有个一等奖，然后十四班有个二等奖，成绩也是十分不错的，不过对他们来说用不着，十班那个要出国，十四班那个自己考就行，走什么自主招生。”
    苏想谢过老班，下课后直接去了高三教学楼。
    这回没等多久就在走廊遇到了打水回来的周斯臣。
    男生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拿着黑色水杯从远处走来，看见她在这儿，拐过来问：“找我？”
    语气平淡，但其自信程度让苏想想笑。
    她忍住嘴角勾起的护弧度，点头，“嗯，找你。听说你拿了一等奖，恭喜啊！”
    “同喜。”周斯臣说。
    两人没聊上几句高三的上课铃就响了，周斯臣往教室走的时候苏想最后喊住他。
    “周斯臣。”
    “嗯。”男生停住脚步回头。
    “你下周末过生日对吧？那天周六，我请你吃饭吧。”
    等了会儿，男生嘴角微不可查弯起，点头，“好啊。”
    yes！
    苏想脑壳上方的小人快乐地要跳起来后空翻，在追逐未来老公的路上，这是里程碑式的进步啊！试问！还有谁进度比得上她！
    期待着接下来的周六，这整个星期苏想都过得十分快乐圆满，甚至在帮老师跑腿的路上都情不自禁哼起歌来，以至于不太愿抛头露面的她还勉为其难答应了老班去给高一年级学妹做一次有关学习方法的演讲。
    说是演讲其实也就是变相的获奖感言，不就是个市一等奖嘛，整个江城一中似乎要抱着这个一等吃半年的样子。
    演讲那天校长还特地给全校师生放了一个小时的假，开放大礼堂，任何想听苏想关于“如何在短短一个月从班级吊车尾晋升学神”演讲的，可以提前去大礼堂预订位置，剩下的同学坐教室里听大广播。
    还挺像回事。
    忙而快乐着，周六就到了眼前。一中是每隔半个月放一次假，这周是刚开始所以周斯臣的生日只能在校过。苏想周六一整天都神神秘秘的，等晚自习要开始前她托人给周斯臣递了封信随后拎着书包悄咪咪贴着教室后边墙根溜了。
    她在两人上次碰面的围墙那儿等着，等时间越来越近她开始担心周斯臣会不会来。虽然之前跟乱码兄打听过了今晚十班不上课只写卷子，但贸然拖着风纪委的守纪达人翘课，怎么听都不是一件很好操作的事。
    等八点的钟声敲起来，苏想已经由一开始的坐立不安改为蹲着不动了，她颓废且丧地把脑袋埋进膝盖。
    看情况，老公选择了那套怎么写都一百分的卷子，抛弃了她。
    她苏想在高三的周斯臣心里，不如一套练习卷。
    正想着回去后什么牌子的榴莲好用，头顶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还挺有弹性，弹出去后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下后又滚到了面前。
    苏想愣愣地看过去，再愣愣地抬头。
    几步远的一棵树下周斯臣正背着书包单手抄兜站着，另只手正上下颠着一颗袖珍版小柑橘。
    跟她脚下的这只如出一辙。
    “送你了，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他从树影里走出来。
    苏想整个人瞬间恢复生机，她捡起柑橘也学着他的样子丢起来再接住，故意嘲讽：“不是吧周斯臣，谁送的啊，这么小气，等会儿对比一下你就知道老子的大气了！”
    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
    “你能不能——”
    话到嘴边他抿了抿唇又不说了，改口：“去哪儿？”
    苏想指指上面：“会吗？”
    两分钟后。
    “哎，你轻点拉，轻点拉，我书包里东西别给我弄坏了！弄坏了你赔我吗？”
    苏想半个身子挂在墙上，墙头上站着的男生正抓住她一只手臂往上拽。
    “你书包了放了金子吗？”周斯臣蹙着眉。
    “比金子还宝贝。”苏想整张脸因为使劲憋得通红。
    上去比较困难，下来就容易了许多，周斯臣先跳下去，苏想把书包轻轻丢给他，又叮嘱了好几遍小心小心，才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并肩走在并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上，慢节奏小县城除却李冲开的三甲酒吧还在营业，其余能吃吃喝喝的场所全都歇了业。
    “啊......这也太没生活压力了...”苏想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喟叹，指着不远处明亮的灯火，“或者，你不介意跟我去那儿坐坐？”
    周斯臣看了她一眼。
    李冲最近重新开业不久，前段时间被一中的教师团队突击检查，查到放了不少未成年人进去消费，举报后上头勒令停业整改，这不刚刚过了整改期。
    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李冲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强调：“不行。”
    苏想求饶着：“哥，就让我们进去吧，这大晚上的实在没地方待了，我保证，绝对不会被抓。”
    把身后的人一把推出来：“我们学校风纪委成员都在这儿了，”她竖起三根手指，“我真的保证。”
    李冲看看周斯臣又看看她，诚恳地发问：“你们学校内部都这么腐烂了？”
    “......”
    包厢在二楼，幸亏李冲前年给酒吧增值业务时加了个宵夜，苏想拿着张潦草的菜单点了几个潦草的菜，最后跟服务生道：“再来两瓶啤酒。”
    对面周斯臣突然抬起了头。
    苏想道：“错了错了哈哈哈哈，是花茶，来一壶花茶，哈哈哈哈，我们没成年呢，不能喝酒。”
    等人拿着菜单出去，周斯臣环顾了圈四周，最后转回来问苏想：“你常来？”
    其熟练程度，跟坐家里点菜一样。
    苏想翻书包的动作一顿，随后摇头，声音乖乖的：“没啊，上次是第一次。”
    周斯臣脸上写着我信你个鬼。
    但他确实是第一次来，此刻坐在装饰浮夸的ktv小包厢里，他死活想不到自己十八岁生日是这么过的。不过即使是格局配不上他的十八流小包厢，未来的小周总也坐得从容又清贵，就像身处高级的名流宴席上。
    苏想说：“这里厨子是业务的，我就点了几个清淡点的菜，你将就将就吃，以后再给你请回来。反正吃饭不重要，礼物才是重头戏嘛！”
    周斯臣抓住了重点：“我还有礼物？”
    他表情看着有些触动。
    “是啊，礼物啊，就跟你送我那瘦不拉几小柑橘一样啊，只要是节日就该有礼物啊，况且还是生日这么重要的......”她伸手在书包里扒拉，但动作轻又轻，好像里面真藏了什么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
    周斯臣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像面临某个重要的颁奖典礼一样，他伸长脖子盯住苏想的书包。
    “喏喏喏，来了！噔噔噔噔！”
    先是一小片黄色花瓣，接着一大捧温柔的黄撞入眼睛，漂亮的花苞伴着清淡的香气，周斯臣觉得自己的心被花束破出的那一刹那狠狠扫了一下，五脏六腑都在乱动。
    “漂亮吧？奥斯汀玫瑰！你最喜欢的花哦！”
    苏想献宝一样递过去：“送你了！生日快乐周斯臣！”
    周斯臣没听见前半句，脑子只盘旋着苏想的“生日快乐周斯臣”。
    他愣愣地伸手去接，再愣愣地摆在胸前位置，喉结滚了滚，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谢谢——”
    “我，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苏想开心地搓手，幸亏她是个有攻略的人，否则周斯臣这古怪脾气，还真不知道他能喜欢什么东西。
    像考试照着答案填出了一百分一样，苏想心情大好，等菜上来一个劲儿地劝周斯臣吃。
    “对了，你今晚翘课真没问题吧？那张卷子虽然对你来说做不做没差，但老师那边......”
    “我请假了，我说我身体不舒服，回宿舍躺着了。”周斯臣从一盘茄子烧茄子里艰难地发现一块肉，不动声色往苏想的方向搁了搁。
    “那就好，不能为着个生日让你履历上多个黑点。”
    苏想继续扒着饭。
    “我很高兴。”周斯臣看着她慢声道：“这个生日，我过得很高兴。”
    那一瞬间，苏想好像看见他眼睛中倒映出小小的自己，温柔的，像宇宙中闪亮的星宿。
    一顿饭吃了个半小时，出去结账时李冲贴着柜台凑过来问她：“对象？”
    苏想看了眼被自己勒令站在门口不许过来抢账单的人，在**上行云流水签上自己的名字：“不是。老公。”
    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李冲。
    靠，现在高中生都这么早熟吗？？？
    距离今晚苏想心中的理想约会结束还差最后一道工序，此刻她的书包里躺着一封没送出去的情书——那封积聚了她平生之文采，写写废废，废废写写，报告热情与真诚的，史上文学大作。
    得挑个好时候给。
    像刚刚周斯臣被玫瑰花动容的时候她其实蛮想掏出来的，但又想了想，人容易在接二连三的惊喜下生出倦怠感，惊喜还是需要慢条斯理间隔着时间上，于是她又重新塞了进去。
    眼下，距离玫瑰花跟饭过了一段时间，又快到两人回学校的时候，正是好时机。
    苏想四周看了看，看中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那条路也能回学校，只是绕路了许多，但，适合表白。
    于是她加快了步伐做了领路的那个，很快周斯臣就发现绕远了，巷子只有昏黄的路灯，又长又窄。
    “怎么走这儿？”他小心翼翼捧着花，不让巷侧空调水管滴下来的水溅到花上。
    苏想密谋着如何掏信递信，闻言心不在焉道：“吃多了，消消食，这条路也能回学校的。”
    周斯臣不疑有他，加快两步走到了苏想身侧。
    巷子四通八达且光线昏暗，偶尔还能听到附近经过的醉汉在高歌，拐弯路口还有更加黑黢黢，看不清前路的窄巷。这条路，真的太不适合玩归的女生走了。
    周斯臣沉着一张脸：“下次别走这儿了。”
    “知道了，我就今天走一下。”
    “特别是晚上，白天的话得有人陪着。”
    “知道了，都说了不——”
    她不说话了。
    此刻距离两人三步远的路灯下面站了四个年轻男人，都是高高壮壮，不拘小节的汗衫大短裤，为首的正拿着酒瓶看来。
    苏想脑子当机了一下，自言自语：“这......小混混？”
    旁边周斯臣：“如你所见。”
    为首的板寸头应该是这群人头头，凑得近了还能看见健壮的手臂上纹的三条龙，龇牙咧嘴的。
    “附近的学生？”他问。
    苏想正要答，周斯臣往前一步站在她面前，挡住其余人的视线：“做什么？”
    “呦吼，小子逞英雄呢。”男人指着他朝后面大笑，未了回头：“书包给我看看，放心，哥哥我就是借点钱用用。”
    苏想不由地抓紧了书包带子，才探出半颗头就被周斯臣按下。
    周斯臣把她挡得严严实实：“要多少？”
    “？”
    苏想愣住了，她在后面揪住他衣服下摆，小声：“你疯了？就这么躺平任宰？”
    还捧着花的周斯臣淡定从容地仿佛不是在被拦路打劫：“你报个数。”
    这路子野得对面的纹身哥也吃不太消，男人迷惑地摸了摸脑袋，“就...五百？”
    “好。”
    周斯臣从裤兜里掏出钱包开始数票子，才数到第三张手上动作停住，合上钱包递过去：“里面一千五都给你，今天我没有见过你们，可以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