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阿鸾。”狱君溟敲门,他知道,苍雨鸾每天起床都会梳理她那头银发,她的头发和眼睛,是他能在这里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亮色。
“……进来吧。”回应他的声音较昨日睡前似乎有所改变,狱君溟的心猛地一沉。
他猛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如既往背对着他梳妆的苍雨鸾,可是她的头发是浓黑的,在昏暗的光线中几乎像是剪影。
她的背上生出一对羽翼,上面纯白浅青的羽毛如花朵般凋谢,落进地上的尘埃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墨色般浓青如莲的双翼。
“……你入魔了。”狱君溟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失落,但旋即变成了惯常的玩味。
他的目光瞥向策叔,后者竟然从这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丝凉意。
那种因为失去兴味而随意剥夺人性命的眼神,像极了给予他血脉的人。
“是的。”苍雨鸾原本轻软的嗓音中透出一丝丝妖魅,如纯白的羊脂玉上淡青的沁色。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原本碧蓝的双瞳已经变成了浓金,眼角微微上扬,原本清淡的五官犹如滴了墨一样变得浓艳起来。
她的额角有一对墨黑的角破皮而出,并一对细小的伴生角。狱君溟的血脉给予了她魔族力量的同时,也给予了她魔族王裔的尊贵血统。
她看着狱君溟精彩的表情,露出了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
*
“你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狱君溟借口外出打猎,带着苍雨鸾离开了小屋。直到二人四周再也没有任何生灵,他才停住脚步,向苍雨鸾问道。
苍雨鸾摇头:“没有。”反倒是对这里的环境没有了排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那修为呢?”
“橙境初期,而且同样的境界,魔气比起灵气,能发挥出的威力更大。”
苍雨鸾催动着法力,那巨大的浓青色双翼再次展开,这羽翼的颜色让她想起了上生,可是不过一瞬她便忘却了。
入魔之前的记忆,似乎全都被她饮下的猩红液体稀释淡忘了。
“——阿鸾是否可以认为,殿下是在为我入魔而感到失望?”看着狱君溟明显少了笑意的脸,她的面上笑意浮现。
狱君溟摇头,面色如常:“无妨,只是觉得之前的苍鸾仙子的银发蓝眼,让这昏暗的冥桑亮眼不少,现在入魔变换做黑发,倒是有些惋惜。”
“如此,殿下便是看轻自己的血脉尊贵了。”苍雨鸾轻笑。
她转身,狱君溟便看见她周身的暗色统统褪去,隐没于眉心深赤的帝翎纹中,羽毛与长发变作纯白,眼眸如晓天净洁,只是周身的气息也坍塌下去,隐没不见。
见少年惊讶,苍雨鸾终于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以袖掩口,又将外貌与气息变回魔族模样:“如何,殿下可还满意?”
狱君溟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那种轻佻的笑意又回到了面上。
“这倒是在下小瞧了苍鸾仙子。不过,苍鸾仙子若是以魔族之身行走,可得起一个新的名号,毕竟你的名声在这里可不小。”
“新的名字吗……我在人间时曾见一凡花,绿裙青带,花瓣纯白,倒是喜欢得紧。”苍雨鸾笑道,“如今便取此花名,就叫我……玉玲珑好了。”
玉玲珑,即水仙,生于净水,人界常以其喻高洁品质。
狱君溟闻言轻笑:“玉玲珑,这倒是好名字。玲珑姑娘有所不知,魔界亦有此花,生于水边,顾影自怜,其色苍白如骨。”
苍雨鸾睨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狱君溟自知无趣:“好吧,那么玲珑姑娘,今天可否陪在下去一趟冥桑外围,寻点猎物。”
苍雨鸾活动了一下手腕:“刚好,我也想试试这新力量。”
*
天界,封魔塔。
湛清凰坐在塔顶,望着西坠的落日,整个人都被暮色染成欲烧的火红。
“殿下。”中年男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塔里不断徘徊。
“左怀叔。”湛清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应道。
凤左怀行至她身后,停步:“我很理解殿下现在的心情,可——”
“我没事,整顿的怎么样?这次大战,天界损伤惨重……阴阳天盘,也损坏了。”湛清凰回过头,那双眼睛即使逆着光也好像下一秒就会流出赤红的血液。
“请殿下放心,在外的将士都已召回,南斗军队正在重编。”
“好,三日后,在天暮,给阿鸾立碑。”
“诺。”
*
灵界。
青色的巨大翅膀在身后展开犹如盛放于夜幕的青莲,上生俯瞰着仿佛陷入沉眠的灵界万物,泪水滴落,隐没进夜色。
“殿下,我一定会找到您。”
*
人界,衡山。
“煌长老,我们真的撑不住了!”
一排排身着衡山派制式长袍的年轻弟子蹲着马步,每人背上都有百斤石块负重,加之时间一长,纷纷接近了体力的极限。
“还能喊?那就接着练。”青袍男子摇着羽扇,卧于一方青石上,斜倚着一棵琼枝玉树。
乍一看平凡无奇,但只要仔细看便会惊觉,那玉树竟是直接从青石上长出,枝芽繁盛如同鹿角丰饶。
“你们,当真以为入了修仙之门便可从此超然物外,平步青云?”他望着诸弟子,重瞳双眸神色淡淡,“凡人劳作教你们辛勤百倍,却没有你们一般向上爬的门路,还要为生计所苦。你们现在所受的一切,都是应得的。”
众弟子不敢再多言,男子也摇了摇头,这些人中若是有哪怕一个能听进去他的话,他便也算问心无愧了。
“煌长老真的好严厉,真庆幸当时没拜在他门下。”
“严格是必然的,人家当时可是凭借一把木剑就赢了大长老,实力毋庸置疑。你不愿拜,人家还不一定收呢。”
“也是啊,我从入衡山来,就没见过大长老败过,可见煌长老有多么强横。”
路过山头的其他弟子见了这修炼外功的惨状,皆是咋舌。
而他们口中的煌长老,倚着形如牡鹿的青石,目光早已越过了四海八荒。
*
冥界,修罗阁。
空气里充斥着血液的腥气,四周的空气都凝滞而湿濡,满地的碎骨和血液,铺就了一条通向顶处的阶梯。
阁里的最高处,是用远古巨兽残骸堆积出的王座,坐在上面的人拿起了一旁的石杯,杯中盛满了鲜血。
他睁开血红的双眼,那目光令所有人都为之恐惧,双目望向不可知的远方。。
“只有战争,才是赢下安稳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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