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萤光

    
    漫无目的地在学校操场上走着。
    周末学校的人不多，只有少数同学还在足球场上踢球。
    韩雪妮低着头，不时踢走脚下的小石头。
    明天……明天就要去见他了吗？
    韩雪妮说不出到底是快乐还是痛苦？
    只觉得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压得她有一度喘不过气来。
    手心尽是微微的薄汗。
    她明白她在紧张，而两年前她就学会了克服心中的紧张和恐惧。
    今夜无星。韩雪妮边跑边抬头望着星空。
    只有一轮明月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有些气喘吁吁，也不知自己已经跑了几圈了。
    可是她却不愿停下来，风在她耳边轻轻地呼啸而过。
    “三年不见，你怎么热衷起跑步了呢？以前你可是最烦这项运动的.。”
    少年一身干净的运动服跑在女孩身边。
    韩雪妮微微抬头，“末萧，你怎么没有回去啊？”
    “教授让我做一个课题，我想着正好图书馆有很多资料没看，趁这个周末可以好好消化一下。”
    说完，夏末萧一脸无辜地摆摆手，“你怎么不回去啊，阿姨不想你吗？”
    女孩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结，下一秒钟又急急地答道：“没有，我妈妈她去舅舅家住了。”
    夏末萧看着女孩疏离而防备的神情，什么也没说。
    三年前的那件事究竟怎么样了？夏末萧很想知道，也很想替她分担。
    但她没有提，他也不愿问，怕这是她不愿提起的一个伤口。
    “走……带你去个地方。”
    “末……末萧，我们去哪里啊？”
    少年牵着女孩的手，一路跑着，最后停在了学校的图书馆门前。
    图书馆门前有三三两两的轮滑者正在表演，炫彩的轮滑技术让人目不暇接。
    尽管观看的人不多，他们却十分享受着轮滑的快乐。
    韩雪妮微微有些羡慕，“想玩轮滑吗？”夏末萧微笑地看着女孩。
    韩雪妮连忙摆摆手，“可是我不会啊。”
    “走，我教你。”
    夏末萧不由分说地将女孩拉到了一块空地上。
    他怎么知道我想学呢！韩雪妮在心里暗自嘀咕。
    将借来的轮滑鞋放在地上，先各自穿好护具，夏末萧示范了几点要领，“第一次玩轮滑不要害怕，它没有那么难，瞧，向一侧起身，两脚靠拢成V字型，两手支撑站立稳定，你就能找到平衡点了。”
    韩雪妮看着就觉得有点后怕，嘟哝道：“末萧，你说的倒是好轻松，可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啊。”
    “试试看，别害怕。”
    “恩……好，不过我摔倒了末萧你扶着我。”
    夏末萧微笑着点头。
    受到鼓励般，韩雪妮慢慢站稳了脚跟，总觉得有末萧的陪伴，好像学什么都很轻松。
    “来……雪妮，试试着慢慢往前踏步，可以小一点。”
    “恩”在末萧的引导下，女生学得有模有样。
    慢慢练着练着，有了一些感觉，平衡点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掌握了。
    韩雪妮试着慢慢往前滑，夏末萧慢慢牵引着她。
    仿佛不用说什么，两人之间就很默契。
    男生身上有干净的味道，韩雪妮微微低下来，两人靠得近了些。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女生的脸颊。
    慢慢地，雪妮一个人滑得越来越好，夏末萧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滑动时耳边有微风吹过。
    女孩不自觉地勾起微笑的嘴角，仿佛在他身边自己总能这么安定。
    在临近转弯口，前面出现的一块凸起的石块，让女孩突然地慌了神。
    “末……末萧”女孩急急地喊道。
    在女孩以为要和大地亲密接触时，夏末萧险险地扶住了她的腰。
    两人的鼻息近在咫尺。
    女孩微卷的发梢轻轻拂过男生的脸颊。
    空气中有一丝甜腻的味道涌动……
    男生微微侧过脸，为掩饰害羞般假装咳了咳。
    女生却一点也不想放过男生，扬起一个甜甜的微笑，“末萧”
    夏末萧微窘地抓了抓发梢。
    女孩又恶作剧般喊道，“末萧，末萧”
    时间彷如那个枫叶树下。
    女孩像只得逞的猫咪般，抓着男生的手，不停地喊着：“末萧，末萧，末萧”
    夏末萧被迫“投降”，轻轻地敲了敲女生的脑袋，“轮滑都还没学会呢，还笑得这么开心，真是服了你了。”
    “怕什么，反正有末萧在，慢慢学嘛。”
    女孩扬起笑容。
    最美的笑容也莫过于此刻的她，纯白明亮，仿佛月亮的光也被她笼罩。
    韩雪妮见末萧向自己“投降”了，也不再打趣道，看到旁边有单车骑过，便道：“末萧，我们去骑单车吧。”
    夏末萧微笑着点头。
    迎着风，骑着单车，烦恼仿佛突然间就没有了。
    女生偷偷看男生的侧脸。
    谢谢你末萧，你回来了，在我身边。
    女生在心里偷偷想：呐……末萧，你是喜欢我的，对吧？我能感应到。
    风听到了女生忍不住的呢喃，“末萧，我也喜欢你。”
    可是……她也在害怕，害怕有一天习惯了他的关心，自己再也坚强不起来。
    她也害怕自己没有能力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他是太阳，光芒万丈。而她，只是夜晚的月亮，只有微小的光辉，连自己都照亮不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
    握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金属相碰的声音有些刺耳。
    韩雪妮深吸一口气，房门被轻轻打开。
    心里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和害怕。
    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室内一片黑暗。
    窗帘积了点灰，韩雪妮把窗帘拉开，光亮一下子从落地窗照射进来。
    努力让眼睛适应了一下突然的光亮。
    房间的布置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在这个家中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是呢，是妈妈走前都把他们藏了起来。
    房间不用太整理，就是积了一层的灰。
    三年前，她们从这个伤心的地方搬出来，三年后，她们又要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这个有他的地方。
    韩雪妮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恨他。
    当初妈妈那么那么卑微地跪下来求他，他却无动于衷。
    但他也曾那么慈爱地关心过她。他教会她学习、、弹琴、读书、下棋等等。
    现在想起来好像和爸爸的时间明显多于妈妈，因为他有时间总是一直陪着她，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想给她。
    记忆中的他总是能包容她很多小过错，不像妈妈对她有些严格而冷漠。
    一直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永远延续下去，但意外总是比幸运多得多。
    初三上学期，他们的关系就有些微妙的变化，韩雪妮自己也说不出，但是她能感觉到。
    可她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直到初三下学期，末萧走的那一天，他爸爸也出事了。
    同一天，两个“意外”降临在她身上。
    全世界一瞬间都抛弃了她。
    视线拉回到一本破旧的书。以前她喜欢动物，就对大自然的动物有了兴趣。那时候和他撒娇，央求他买一套《大自然的探秘》，他第二天二话不说就买了回来。
    妈妈知道后，有些许生气，“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买什么，以后要惯坏的。”
    爸爸却不以为意，笑道：“读书是好事情，她愿意读书、喜欢读书才好。”
    翻翻里面内容，纸张已经有些许泛黄，估计是很久没有打理的原因。
    韩雪妮轻轻翻着那些已经看过的知识，一张照片悄然翻落下来。
    韩雪妮记得，她很喜欢小兔子，有一次去郊游，看到这只洁白的小兔子就买了回来。
    带回家妈妈看到就指责她兔子夏天不好养，会有细菌。
    爸爸呢，就立马担负起照顾它的责任，避免它被卖掉的厄运。
    每天放学回来，父女俩一起喂兔子成为她最开心的事情。
    后来，妈妈也微笑着默认了，还给她准备很嫩的青草。
    他们养到一年三个月的时候，估计是夏天没有打理好，兔子顶上的毛开始脱落，试过很多种方法都不行，慢慢地她好像不能动了。我们也慢慢明白可能它要死了。
    为了避免女儿伤心，爸爸就说：“我们给兔子拍张照吧，这样你想它的时候就能看见它了。”
    看到兔子去世，那时候韩雪妮还是伤心了好一阵。
    但是，总觉得有爸爸的陪伴，这只小白兔好像一直都在。
    现在想起来，嘴角还是会微微地上扬。
    韩雪妮正想打扫一下地板，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雨晴？”
    电话那头传来夕雨晴的声音：“你现在在家吗？我们能聊聊吗？”
    “哦……好。”
    “还是原来的地方吗？”
    “恩……家里有点乱，去旁边的面包坊吧？”
    “好，我半个小时后到。”
    “好”韩雪妮呆望着手机，却不知道等等雨晴会说些什么。
    半小时后。
    装修雅致的面包坊。面包的香味浓郁甜美。
    靠窗的女生甜甜地和窗外的女生打了个招呼。
    “我点了拿铁，加冰，和你以前喜欢的一样。”
    “谢谢。”夕雨晴落座在女生的对面。
    “恩……雨晴，找我什么事情？”韩雪妮微微好奇道。
    夕雨晴喝了一口冰凉的饮料，感觉一下子冰冰凉凉的，有一种透彻的感觉。
    将饮料放回桌子上，夕雨晴望着女生好看的黑眸，“昨天……昨天你和末萧在一起吗？”
    韩雪妮有些惊讶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却只回了一个淡淡的“恩。”
    “我是听学校的同学说的，你别误会。”
    韩雪妮微笑的点点头。
    又喝了一大口饮料，夕雨晴定定地看着女生，问出了心中的答案：“你还喜欢夏末萧吧？”
    韩雪妮微怔地迎上女生的眼神，她知道雨晴想要一个答案，而此刻的自己也想给自己一个答案。
    韩雪妮看着女孩，轻轻点头，“是。”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此时反倒有一种特别的轻松。
    落在心里的答案，夕雨晴却觉得气愤又好笑。
    是啊，三年了，你还喜欢他，你果然还喜欢他。
    “三年前，你不顾我们的约定，背叛了我们的友情。三年后，你坐在这里正大光明的说着你的喜欢。真让我觉得好笑。”
    一丝慌乱闪过女生的眼底，“背叛？雨晴，三年前的时候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生气愤道：“那是怎么样？我们说好公平竞争的？可是末萧却毫不犹豫地告诉我：你是他喜欢的人。”
    “我……”女生不知说什么才能将当时的事情说清楚。
    夕雨晴却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谢谢你今天的坦率。”
    “三年了，我在美国一个人生活，却从来忘记过他。我喜欢他，很喜欢。为了他，我宁愿放弃美国大学的Offer，因为这里才有他。”
    夕雨晴望着窗外，慢慢地吐出自己的心事。
    韩雪妮低着头，轻轻咬着自己的唇角。
    转过头，夕雨晴直视着女生的双眸，“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即使你是我……曾经的朋友。”
    “曾经的……朋友。”
    “对，曾经的朋友。”
    原来时间真的不能再回到三年前了，有裂缝的杯子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明天开始我就想喜欢末萧了，希望你也一样。”
    看着杯沿，韩雪妮轻轻点头，“恩……好。”
    昔日的好友，如今要变成陌生人了吗？
    尽管雨晴已经走了很久，韩雪妮还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在面包坊坐一会。
    一坐便坐到了五六点。
    韩雪妮从面包坊起身离开，影子将她的身形拉得很长。
    突然有些冷，韩雪妮轻轻抱住了自己，昏黄的路灯下，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却还是倔强地抬头望着天空，不让眼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