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细雪渐渐下的大了,迷蒙雾气与日辉相交织就一段光影空灵,绒白雪花漫天飘荡,纷纷扬扬的坠在树枝丫上。
百花皆已凋零成泥,隆冬之际却是唯有腊梅初绽,傲雪寒霜,与纷飞白雪相得益彰。
穿过腊梅树作的林,便瞧见了於缉熙口中的小亭。
那是个古朴的小石亭,里外稍作修缮,除去了丛生杂草更添质朴韵味。
阿诚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率先跑进了亭子里,把手里拿的吃食全部放在了桌上,这才跑回来接下於缉熙手中的油伞,收了搁在一旁。
整个人像是绷着弦,有些僵硬的不自然,只敢用余光偷偷去看於缉熙。
於缉熙并未言语,径自从食盒中取出一壶桂花清酒,摆了两只碗碟酒盏,便抚摆坐下,将食盒中的吃食一一在桌上摆放开来。
都是姜衍黛喜欢吃的,甚至姜衍黛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备下这些东西的。
他仍是言语晏晏,面上挂着清浅和煦的笑,为她斟酒。
“你喜吃甜我便去买了这些,你尝尝合不合胃口,若喜欢我便日日为你备下,若不喜,回去时候再瞧瞧你喜欢什么。”
姜衍黛满腹子都是疑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从哪一件开始问。
她踌躇着坐在了於缉熙对面,捏起一块桂花小酥抿了一口,怎么也尝不出往日的甜腻滋味,总觉得有些寡淡。
姜衍黛忍不住往於缉熙身前凑了些许道:“阿熙。”
“怎么?”
“你刚才……”
“方才失态,还望见谅。”
这端然如玉的清雅公子形容,怎么也叫人联想不到他刚才满身像是要吃人的戾气模样。
於缉熙不以为意地将盘中烧鸡撕下一块,递到她唇边。
这粗鲁行径由他做来,倒也行云流水。
姜衍黛僵硬地张嘴接下了那块鸡肉,吃着却没什么滋味,嘴里嚼着的像是蜡烛一样。
她觉得她完全可以义正言辞不依不饶的,把方才那档子翻出来,里外里让於缉熙讲个明白。
可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人,就像是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咽都怪梗的。
她也说不好这是个什么情愫,压的她心头发酸发涩。
但很显然,这剧情的走向和进度都乱了套,她的脑子像是一团乱麻。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嘴里就冒出来一句:“我不喜欢你那个样子。”
同样也不知怎么的,於缉熙的面容被树影所遮,哑然道:“若我原本就是那样呢?”
他抬起眼,姜衍黛分明看到了他满目的苍凉怅然,但很快那神色便被他垂下的睫覆住了。
姜衍黛脑中混沌,恍惚间把“若我原本就是那样呢?”听成了“那我该是何模样?”
很显然,这是有天差地别的两句话。
她不但听错了,还绞尽脑汁把那模样给想了想。
她答:“心怀热忱的赤子,英姿勃发的少年模样。”
於缉熙指尖蓦然收紧,酒盏中的桂花清酒也洒了几滴出去,他放下酒盏,阿诚就递了帕巾过来。
他垂目擦拭着衣摆上的酒渍。
心怀热忱的赤子少年模样?
他许久没有听到这等形容了。
前世他确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本未曾想过封侯拜相,国破之际他为了那个姑娘披上战甲,妄图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支离破碎的姜国。
可终是功业未成身先死。
直至死后他才知晓,他赖以为信仰的那个姑娘,他奉若神明的信仰早已经背弃了他。
从她入了苏国后宫,从姜国为铁骑踏碎河山,从姜国皇室尽数自刎殉国,其实那个姑娘早已与他殊途。
她为了她心爱的人,背弃了他,背弃了整个姜国。
他该恨她的,以至于他重生后所做一切筹谋,虽不伤她分毫,却也都未曾顾及她半点。
若不是为了引苏子安入局,将她这一枚苏子安手中最为致命的棋子拔除,他想他应当不会见她。
即便来日相见,也不过泛泛点头,客套句安好。
可如今,到底他还是见到了她,再次药石无医的爱上了她。
他总会觉得,这个姑娘或许不是前世的那个姑娘。
这个姑娘,是单纯善良的姑娘,是想救赎他于阴诡地狱的姑娘。
是他在荒芜阴暗中唯一可堪仰望的光明,他不能放手,也绝不会放手。
不知为何,他脑中忽然涌现出那殷红淌血的画面,刺得他双目生疼。
心肺皆像是被反复刨烂般的疼痛,锐利透骨。
霎时间,於缉熙仿佛看见眼前有一簇冷焰在急促跳动着,隆隆雷声在耳畔炸响。
他忽感自己被刨烂的心脏被无数细丝反复翻搅,以至于他剧烈咳嗽起来。
那股锐痛反反复复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即使努力用手捂住唇,鲜血仍从指缝溢出,在地面打出朵朵殷红如血的梅。
“阿熙!”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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