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缉熙的目色骤然阴鸷,按住姜衍黛手背的手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腕,直将她拽至身前。
冰凉的手指钳制住她的手腕,如玉般的面庞上骤然透露出恰如三九风雪的寒意。
姜衍黛这回却没有生出半分惧怕,她只觉满心的委屈已经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她要喘不过来气了。
她更顾不得什么该不该说,什么伤不伤人,努力的咬着牙关继续道:“那你在秋千上的那个吻呢?也是假意吗?”
我现在都分不清你现在是真是假,你中的毒呢?也是假的吗?
你在秋千上的那个吻呢?也是假意吗?
假的吗?
假的吗?
假的吗?
他平静有如深水的思绪,如同被人投入了石子,从泛起波澜始,便一圈圈荡漾扩散,引起翻滚巨浪,愈发紊乱。
她的逼问,一字一句皆如千钧砸在於缉熙心头,逼得他一个字也难说出来。
那股锐利的痛意再度从心间脱离了束缚般,缠绕而上,铺天盖地的疯狂席卷涌动。
他额前青筋隐现,疼痛加剧,仿佛万蚁噬心般,叫人神智也模糊了起来,五脏六腑如遇火烧,以至于浑身都密密麻麻渗出汗来。
为什么要逼他?
为什么都要逼他?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就真的这般叫她厌恶么?
於缉熙浑身颤抖着,眼底逐渐爬上血丝,眸中恨意几乎无可抑制的显现了出来。
可眼前的姑娘却以为他是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你说话啊!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於缉熙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压在心底的那簇火,越攀越高,似是要燃成熊熊烈火,将他整个人吞噬燃烧。
不,他要克制,他必须克制。
可他越是不解释,姜衍黛便越觉得他是默认,是无从辩解。
她愤怒,不甘,她揪住了於缉熙的衣领,吼道:“我心中的於缉熙,是个清雅坦荡的正人君子,绝不会阴谋算计,玩弄宅术!”
“砰!”
未曾闩好的门闩瞬时坠地,刺骨寒风穿门而入,炉内早已燃尽的沉水香也在此刻彻底冷却。
这一句,犹似入魔之咒,将他心头所有清明淹没殆尽。
这世上没有人爱他,哪怕她,也不信他,质问他。
从前世到今生,从未爱过他。
既然不爱,为什么当初又要说那些保护他的话,来叫他误会?
那双墨色的眼眸中有什么缓缓下沉,有什么渐渐升起。
她不爱他,那他为什么要爱她?
於缉熙抬眼,指下力道变得狠辣,几乎要生生将她的下巴捏的粉碎,周身有股阴暗戾气不受控制的滋长。
“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指责我?质问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未想过要伤她,甚至他本该恨她,叫她堕入万劫不复才对。
可偏偏他所做筹谋,却是要护着她所有在意之人。
这世上,谁都可以指责他,唯有她姜衍黛,不配!
他眸中杀意凛然,冷若凝冰:“你未曾出口,不过想指我卑劣,骂我小人。”
姜衍黛忽然觉得那一腔孤勇全部都冷完了,只剩下心头那股酸胀的痛,反反复复。
於缉熙死死拽着她的手腕,步步逼近,迫地她步步后退。
笑意在惨白如死的面庞上显得格外诡异可怖,他一遍遍讥笑重复:“小人?小人?”
“哒”
姜衍黛的后背撞上了墙壁,墙面上的字画随之脱落坠地,在画轴地面碌碌滚动着。
她也已经退至再无可退,恐惧二字这才慢慢浮现,可她却仍倔强的仰着脸:“你想怎么样?”
於缉熙忽然很想笑,想怎么样?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冰冷的指尖逐渐滑上她白皙细腻的脖颈。
她的脖颈很细,他的手掌便几乎能将那段细腻全数包裹。
温热的触感,淡淡的馨香。
不知是否是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弥漫了姜衍黛的四肢百骸,她眼眶中的眼泪却像是彻底失重了一般,簌簌的滚了出来。
一颗又一颗,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打在他的手背上,好比火星,灼烫了於缉熙的手,他浑身剧烈一震,猛的将手收了回来。
那股疯长的杀戾之气忽尔被这突来的泪水打的停滞,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
他忽然想起在某个早晨,也是这样稀薄的晨光,也是这样的冷,香也焚尽了。
她穿着一身的白衣,来吊唁死于阵前的父兄。
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指责她,辱骂她。
她没有哭,很平静。
可到了夜里,她却又廊上,抱着父兄的灵牌,恸哭忏悔。
那是他于前世唯一一次,见到这个姑娘落泪,那样的撕心裂肺。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风声从不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於缉熙的思绪便也这样缓缓收了回来。
脚步很快就行至门外,那嗓音算得上石破惊天。
“公子!”
於缉熙指尖微微收紧,侧目睨了眼阿诚。
“侯爷把於缉平那个混账放出来!花姨娘都被他害成那样了,侯爷居然还放他出来!这家伙可一点没有收敛的意思一出来没老实多久就去花楼了!也不怕得花柳病……”
阿诚义愤填膺的骂骂咧咧,没有尽头,把他所知道的脏话都骂了一遍,然而他是喋喋不休,於缉熙和姜衍黛却都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尤其是姜衍黛,虽然侧过了身,但还是能看见她面上未干透的泪痕。
这气氛着实有点怪异。
阿诚不禁讪讪住了嘴,干干道:“公子,那个……我去取些水……”
他当然不知道知道取水做什么,但是,这情况不对,还是赶紧开溜。
公子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阿诚脚下生风,一溜烟就又没了影子。
於缉熙静静看着阿诚离去的背影,缓缓转回身来对着姜衍黛。
她面上泪痕未干,胸口不停起伏着。
他眸光微微闪烁,只觉那股无名火仍在心口不断焚烧。
指尖自姜衍黛耳廓轻轻划过,眸光倏尔又沉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叫你看看,我究竟还能卑劣到什么地步!”
可他收回手背过身的瞬间,眼底却是难以言喻的苍凉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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