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是星河

    
    桑都。
    “汲阴，九婴到了何处？”
    汲阳神闭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身姿从一片黑暗之中渐渐走出，在他身后的那一片黑暗里，隐约能够看到有一个巨大的阵法。
    阴冷声音听到汲阳神问话，先是砸了咂嘴，发出一种极为享受的声音，旋即似是琢磨了片刻，才幽幽回答。
    “还在西南部，快到边界了，你放心，西南部什么都没有，连定界气息都消散了，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阴冷声音说完，再度发出一种享受的声音，似乎是对于刚刚在暗黑之中品尝的美味，颇为陶醉。
    汲阳神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三桑神树所在的方向，一副沉思的模样。
    西南部。
    涅无缘一行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时时刻刻都被汲阳神掌握着。
    虽然说这么久过去了，汲阳神已经没有将太多心思放在涅无缘身上。
    但是涅无缘毕竟是九婴皇族，当初妖界破碎之前的千岁劫七子之一。
    正因为如此，汲阳神每隔一段时间，从黑暗阵法之中出关之时，都要及时询问一下汲阴，关于涅无缘的动态。
    至于涅无缘随行的那些人？
    汲阳神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过，包括冉姬，也包括，狰。
    ……
    这一日，是涅无缘等人前往西南部寻找妖修部族的第九十七日，也正是这一日，君缅尘呆呆地站在一望无际的星空面前，第一次彻彻底底的迷失了。
    这是一片无法形容其浩瀚与魅力的星空。
    璀璨、苍茫。
    浩渺、寂寥。
    在这一日，一行人终于是走到了这片桑都大陆的尽头，而在这西南部的尽头，竟然是一片宛如断崖一般的存在，在断崖之下，全部都是星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在这一刻，不仅仅是君缅尘看呆了，就连一向淡定自若的涅无缘，都在这一刻看到无尽星空之时，彻彻底底的呆滞了。
    “这里……便是古妖界残存大陆的尽头么……”
    冉姬喃喃自语，明亮的眸子中倒映着璀璨星空，饶是她身为梦结期的妖仙，都是第一次走到一片大陆的尽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星空。
    而至于大祭司和红魔这种后天之妖来说，他们的一生几乎都生活在人界的东海海底。
    面对此时此刻这样的奇境，这样的星空，他们早已说不出一句话，能够表现出来的，也就只有那发自心底的震撼，以及对那眼前这一片苍茫的未知恐惧了。
    涅无缘呼吸急促，原本沉稳无波的眼眸中，渐渐也是涌现出一抹难言的失落。
    西南部……
    果然什么都没有。
    涅无缘雪白的长发，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白了，白得有些刺痛人的双眼。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莫名的哀伤。
    这哀伤突如其来，却又如期而至，被星空之中不断吹来的罡风刮散在大陆的尽头，微弱而渺小，就像一粒尘埃，不足以媲美眼前这星空中的任何一颗繁星。
    君缅尘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头向着脚下边缘探去，这大陆的尽头很奇异，给人感觉就像是来到了一处断崖。
    只不过在其他地方，断崖以下还有不同的风景，而在这里，断崖以下，尽皆都是无望的深渊。
    微微皱起眉头，君缅尘眯了眯眼睛，仔仔细细看着脚下边缘以外的断裂之处。
    因果线？
    君缅尘目露沉吟，脑中不断思索着。
    这里的类似断崖一般的存在，现在可以肯定是桑都破碎大陆的边缘无疑了。
    之前这三个多月时间里，君缅尘一直在观察星空之中那些偶尔出现的淡淡丝线，并且猜测那些丝线是这一整片大陆与不知道什么存在之间，产生的因果线。
    正因为君缅尘一早便是看到了那些丝线，所以这么久以来，君缅尘始终坚定拒绝进入瓶中界中规避灵气枯竭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因为君缅尘知道，这些若有若无的丝线，绝非寻常之物，他需要一直观察这些诡异的丝线，才能判断出这些丝线道理有什么作用。
    这三个多月时间里，其他人也时不时地会抬起头来仰望星空，或是显露出迷茫，或是露出一脸怅惘，但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些丝线！
    基于这些细微的表现，君缅尘几乎可以断定出，这些丝线只有自己能够看到，就像自己能够看到灵气、看到妖气、看到魔气一样。
    对于自己的双眼能够看到这些物质的原因，君缅尘还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当时在太一门的时候，太一老祖曾说自己的眼睛很特别，似乎拥有着一种名叫“奥义玄妙”的东西。
    那些太过高深的东西，君缅尘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但是君缅尘却是早已能够习惯，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件又让人高兴，又让人担忧的事情。
    而眼下，君缅尘长达三个多月的苦苦坚持终于换来了结果。
    往日里在星空中观察到的那些淡淡丝线，竟然都是来自于这片大陆的尽头，也就是这断崖之下！
    在大陆的边缘断崖处，君缅尘能够清晰地看到一条条丝线从脚下大地不知几万里深的土壤中绵延散出，一直通往无尽星空之中，链接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些丝线纵横交错，并没有一定的规律，也没有相同的走势。
    就是那样一根一根，纠缠在一起，似乎代表着一种独有的神韵。
    顺着丝线连绵延伸的方向看去，君缅尘逐渐抬头，一直看到肉眼根本无法企及的地方。
    在丝线链接的那头，到底有什么存在？
    君缅尘满眼都是疑惑，别人在这大陆尽头看到的，也许只是星空，而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星空之中穿插着丝线，别有一番韵味。
    这些丝线是不是因果线，君缅尘无法肯定，但是这些丝线既然能够从大陆中延伸向远方，那么就一定有其秘密！
    ……
    半晌过后，众人皆是陆续从震撼之中清醒过来，四下里对视一眼，冉姬脸色略微有些迟疑。
    “岛主……你感受到其他族人的气息了么……这里……已经是尽头了……”
    涅无缘轻轻摇了摇头，冉姬及其他人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似有不可置信之感。
    不言不语之中，涅无缘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君缅尘。
    只见君缅尘对冉姬刚刚所问的问题，以及自己的轻微摇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看他的样子，一直不断在这星空之中不断寻视，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情。
    涅无缘瞳孔微微一缩，缓步走到君缅尘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君缅尘一愣，转过头来，迎面撞上的便是涅无缘以及其他几人疑惑的目光。
    犹豫片刻，君缅尘似做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向着涅无缘等人轻声开口。
    “我感觉……这里有些与众不同……”
    涅无缘轻轻一皱眉，君缅尘却是忽然屏息凝神，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岛主，你知道所谓因果吗？”
    涅无缘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君缅尘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沉吟片刻，涅无缘轻点颔首，淡然出声。
    “世间万物既是存在，就必有其联系，无论是人与人，还是物与物，又或者是人与物，都是如此，因果是一门大道，我妖界研究得并不透彻，但是勉强也是能够理解何为因果。”
    君缅尘目光熠熠，在涅无缘回答过后，紧接着再度发声。
    “那么岛主，你知道有因果线存在吗？”
    涅无缘双眼一眯，脑中有一些琐碎的记忆忽然如泉水般涌出，眼中逐渐升起一抹莫名的光亮，涅无缘急急开口询问，似乎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君缅尘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涅无缘的目光。
    “这三个多月以来，我一直不肯进入瓶中界里面，其实是有原因的，早在这次西南行出发不久之后，我便在抬头仰望星空之时，发现了一种古怪的情况，我怀疑，这片桑都大陆，与另一个未知的地方，存在因果线联系！”
    这片桑都大陆……
    与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存在因果线联系……
    君缅尘的一席话，让在场所有人皆是心神一震，脑中不断回响着这最后一句话……
    尤其是涅无缘，在君缅尘说完因果线联系之后，瞬间宛如石化一般，呆立当场。
    脑中如遭雷劈，涅无缘心中轰然大震，眼中露出不可思议，身子都因为过度惊愕而微微颤抖起来。
    “你快说说，你所说的那些古怪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
    涅无缘激动万分，似乎是听到君缅尘说的这一句话，重新燃起了他内心的希望一样。
    反观冉姬、屏幽等人，皆是目露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谁也无法理解涅无缘为何如此激动。
    君缅尘也是没想到涅无缘的反应如此剧烈，迟疑了一下，君缅尘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星空中淡淡漂浮的丝线，尝试着用有限的词汇去形容那缥缈无际的东西。
    半晌过后，涅无缘听完君缅尘的描绘，踉跄退后两步，脸色变得狂喜，满脸兴奋地转过头看向星空，嘴中不断呢喃着。
    “老祖诚不欺我……定界气息并没有被完全吞噬，西南部的边缘，还存在定界气息……一直连通到无根之所……有救了……妖界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