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是星河

    
    星空之中不知道何处方位。
    君缅尘一行人皆是坐在舟船里面，被那老妪载着，看似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两日过去了，涅无缘多次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妪欲言又止。
    这老妪曾说，要带自己这一行人去那无根之地，可是那无根之地既然距离桑都大陆这般遥远，又为何这老妪从无根之地来到桑都大陆时，又那般快速？
    涅无缘不是没有怀疑过这老妪的身份，可是当时的情况，根本由不得涅无缘拒绝上舟。
    这老妪看似身上毫无修为波动，跟一介凡人没有两样。
    可是，又有谁见过一个凡人能够在星空中驾驶着舟船行进？
    所以可想而知，以涅无缘天通期巅峰的境界，是看不透这老妪的真实身份的。
    换句话说，这老妪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而且，她的境界，恐怕早已在第三步以上。
    ……
    老妪一路上一直没有开过口，屏幽等人对于这周围星空的新鲜感也早已褪去，安安静静地盘膝坐在舟船内，各自打坐吐纳着。
    要数一行人当中最为百无聊赖的人，那便当属君缅尘莫属了。
    本来在古妖界桑都大陆的时候，君缅尘就因为西南部的贫瘠，无法感受到任何妖气的存在。
    没有了妖气与灵气之间的相互转换，君缅尘根本就没有办法运行周天之术。
    而现在呢，在一片苍茫之中，四周别说妖气了，就连尘埃都是稀罕物。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君缅尘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也就是放开心思去观察周围的星空了。
    但是有一点很让君缅尘在意的是，好像自从在西南部边界遥望过这片星空开始，君缅尘的双眼就一直感觉有微微的温热感。
    这种温热感很舒服，并不难受，以至于君缅尘有时候都会感受到那股温热带给自己的脑域一种极端的享受之感。
    至于这温热感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在自己深陷星空之中蓦然加深，君缅尘百思不得其解，所幸这温热感并没有加剧成灼热，既然无害，那也就随它去了。
    星空中的寂寥和谧静，是你想象不到的孤寂。
    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一点别的景物都没有，很能让人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越来越模糊。
    大概过去了两日了，君缅尘暗自推算着日子，也不知在这苍茫之中，时间流速到底一样不一样。
    大概离开了好几个月了，君缅尘险些忘记，自己离开人界到底有多久时间了，药仙宗的你们还好吗……如白……凌鸢……以及李家的香灵……
    默默思念着人界的那些人儿，君缅尘的一双眼，便是渐渐沉醉在了星空里面。
    ……
    “喂……我说，你们到底如何得罪了那汲阳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万籁俱寂之时，在这舟船上无一人开口说话的沉闷气氛之中，罕见的，那老妪竟然开口讲话了。
    沙哑的声音一经传出，涅无缘等人皆是纷纷猛然睁开双眼，齐齐看向依旧背对着众人的老妪。
    这老妪还是那副老样子，撑着一杆很长很长的船桨，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舟船。
    涅无缘淡淡一笑，立刻起身躬了躬身子。
    “回前辈，并非是我们得罪了汲阳神，而是汲阳神眼中，容不下我们。”
    一语言罢，涅无缘目露奇异之芒，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就这样等待着老妪开口。
    老妪微微摇了摇头，似是琢磨片刻，扯着沙哑的嗓子悠然开口。
    “这汲阳神可不好惹，听闻桑都要改名为汲都，此事就连老祖都没办法，就凭你们又有何能耐呢。”
    老妪说的平淡至极，就好像汲阳神真的将古妖界彻底换了天一样，让涅无缘一时间微微皱眉，心中颇感不喜。
    不过老妪不在乎，依旧微微摇着头，嘴中再次如老婆婆一般碎碎念着些什么。
    涅无缘坐了下来，不再与老妪搭话，闭上眼睛图个清静。
    谁曾想，这老妪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感觉到涅无缘不搭理她，又开始问起话来。
    “九婴小子，你能修到现在这种地步，莫非你就是当年千岁劫的七个孩子之一？”
    涅无缘猛地睁开眼，眼中带有一丝迟疑。
    沉吟片刻后，涅无缘轻轻点了点头。
    老妪身子微微一愣，稍稍侧过脸一个轻微的角度，让人能够刚好看到她半个眸子。
    “果然如此，老婆子我哟，还以为看错了人咯。”
    这老妪说的话有三分疯癫，涅无缘听不懂，君缅尘也听不懂，冉姬等人更听不懂，就只能相互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疑惑。
    老妪转过头去，一摇一摇地，继续划着船，刚想继续开口说话……
    忽然间。
    这老妪猛然面色一变，手中动作停止，一瞬间扭过头看向舟船的后方。
    众人一惊，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只见这老妪面色突变，大吼一声“该死！”，旋即开始疯狂的摇摆着船桨，好像在试图加速行进以摆脱什么东西。
    “前辈……”
    涅无缘惊愕间开口一问，话刚说出去一半，众人眼中再起波澜。
    只见四周的星空，忽然发生了扭曲。
    从舟船后方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开始，那里的星空在视觉效果中变得弯弯曲曲，就好像空间开始不稳定，发生了某种异变！！
    涅无缘面色大变，一步跳到舟船后方，仔细感受着那星空扭曲的程度。
    “不要回头看！！！这是汲阳神的神通！！！”
    这是汲阳神的神通？？？
    老妪惊呼一声，顿时让在场所有人如遭雷劈！
    汲阳神？！
    扭曲星空？！
    涅无缘倒吸一口冷气，立刻爆发出全部修为气息，将舟船内的狭小空间以妖气屏蔽，并让所有人按照老妪吩咐的做，万万不可回头看。
    千钧一发之际，涅无缘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正在迅速逼近，那股毁灭一切的扭曲星空力量，让所有人后背都湿了。
    又不敢回头看，又切切实实感受到来自背后的杀意和恐惧。
    所有人，包括那老妪在内，纷纷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一股心惊肉跳之感，仿佛死亡正在逼近。
    老妪苍老的面容上此时已经看不到那淡然，眼中满是怒火，瘦弱的身躯仿佛能够爆发出不协调的力量，拼了命地在划摆着手中的船桨。
    舟船速度飞快，而身后的那扭曲星空速度同样极快。
    一股无声的毁灭之意如同虚无罡风一般，从众人的后脑勺吹过，让所有人皆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
    桑都大陆西南部，汲阳神的身影默默走在这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汲阳神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很高兴。
    “汲阳……你呼唤了星空，难道要将他们绞杀在苍茫之中吗……”
    汲阴淡淡说着，汲阳神哈哈一笑，仔细看去，在他眼中的色彩，竟然和那背后断崖外的星空，一模一样！！！
    “当然不是，老夫只是觉得有趣罢了，一个九婴小子，被什么人带去了苍茫之中，带去了你我最为熟悉的地方！！汲阴，你不觉得有趣吗？哈哈哈哈哈哈……”
    汲阴微微一愣，旋即也是阴森森的桀桀笑出，不多时，汲阳神眼中泛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
    星空之中，来自舟船后方的那股扭曲星空的毁灭力量越来越近，老妪面色狰狞，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结局。
    然而，就在这时，那扭曲星空忽然停止，一切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老妪划桨的手臂停滞，微微转过头，看向舟船的后方。
    扭曲星空的力量停下来了，可是……他为什么停下来了？
    老妪面色复杂，涅无缘心有余悸，也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在苍茫星空之中，似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除了涅无缘和老妪以外，所有人皆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中还满是对于汲阳神这种匪夷所思神通的忌惮。
    不多时，老妪苦笑一声，默默摇了摇头。
    “他在警告老身。”
    涅无缘瞳孔微微一缩。
    警告？
    也就是说，汲阳神已经知道了老妪的存在，而且还用这种扭曲星空的力量来加以警告？
    汲阳神到底是一个什么存在！！！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涅无缘目瞪口呆，对于老妪自嘲般说出的这一句喟叹，有心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老妪平淡地看了涅无缘一眼，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现在你明白，为何老身会说，汲阳神不好惹了吧……其实若非是他……古妖界根本就不是现在这样……唉……”
    老妪莫名其妙地留下一句话，便是又转过头去，开始划着舟船前行。
    涅无缘心中轰然大震，这连自己都看不透的老妪，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对于刚才汲阳神那一式神通，涅无缘心底忽然升起一抹无力之感。
    像汲阳神这样的存在，真的是自己能够对抗的么……
    涅无缘瞳孔震颤，心中的震撼已经无以言表。
    情不自禁地，涅无缘嘴中低声呢喃……
    “汲阳神……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老妪哼了一声，似乎是对涅无缘有如此感叹的一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