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北榆

    
    棠爸爸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交警队首先联系了他才随后打给了林冉，何奈自己离的实在是太远，哪怕已经在高速上卡着限速赶过来，还是迟了这么多。
    路上他一共接了两通电话，第一次是林冉打来说自己已经把棠北榆接回了锦华医院，没什么大碍让他不要太担心。
    第二通是急诊科直接打过来，简单汇报了一下棠北榆的状态。
    明明只是个低血糖而已，怎么就闹到了需要输液的地步？
    棠爸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女儿的关心太少了，太过于想要维护他那棠院长的形象，想要抓住家庭里最说一不二的地位，这才让自己和女儿越来越远了。
    早知道就听从女儿的建议，把老房子卖掉，一家人都搬到城区里面来，这样女儿就不用每次回家都要开车走这么远的路。
    或许自己早些时候不要在电话里显得那么咄咄逼人，女儿也不用火急火燎地往家赶，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老父亲随意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上，急匆匆往急诊的方向赶，连平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略显凌乱也没时间去在意。
    妻子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一开始也没觉得一个低血糖会被急诊直接收治，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就出了家门。
    万一女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和做了一桌子菜的妻子交代。
    急诊科的叶主任预料之中的等在病区门口，但当他看到心内的陈主任也一起等在一旁时，心里不由就咯噔的一下。
    顾不上问到底什么情况，直径就在叶主任的带领下推开了棠北榆所在的那间病房的门。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霎时间从这唯一的入口里入侵了整个病房，夹杂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林冉和苏启明同时回过头来。
    叶主任打开了病房的吸顶灯，两位主任跟在棠爸爸的身后凑到病床前，小辈们只好一言不发的退到一旁，给这位父亲让出离自己女儿最近的位置。
    棠北榆还在熟睡，只是这刺眼的灯光也将睡梦中的她弄得有些皱眉，梦呓了几句听不真切的句子，下意识将脑袋偏向一边。
    棠爸爸看到女儿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心里松了口气，本来想落在对方脸上的手顿了顿，移到了输液架上挂着的记录卡上。
    还好，只是很普通的葡萄糖注射液，并不是什么用来缓解大病的药物。
    “低血糖严重到需要静脉补充了吗？老陈你来是因为什么问题？”低沉的问句回荡在病房里，带着点上位者的气场。
    陈主任取出口袋里的检查报告，回答道：“最开始以为是劳累过度加之饮食不规律导致的突发性低血糖，不过出于慎重老叶他们做了全面检查，结果发现有一点轻微的心衰症状。”
    挑着对方更在意的那个问题着重回答着，将手里的心电图报告和心脏彩超单递过去。
    他们不同于林冉或者苏启明这样二十多岁三十岁的年轻人，早就做了父亲的人，更能体会对于儿女那种难以言表的担心。
    在外人看来并不算如何严重的问题，只要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危险性，都被放大了千万倍，让人胆战心惊。
    棠爸爸结果检查单，虽然已经离开临床很多年，但是最基本的报告还是会看的，上面并不算差的指标让他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血液的报告还有多久出来？”询问着，又随口加了一句，“劳累过度引起的低血糖，老周他是干什么吃的？”
    叶陈两位主任都没敢随便接话，只回答了血液检查的结果还需要一点时间，只字未提肝胆外的周主任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毕竟这是私立医院，又因为之前公益活动的事情水涨船高，成了锦城乃至整个川省最负盛名的医疗企业。
    他们可不想因为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同僚或者面前这位锦华最说一不二的掌控者，毕竟不是公立性质的医院，可能一句话说不好就会丢了这份高薪的工作。
    还是苏启明见状接了一句：“周主任今天孩子过生日，听到消息正在往过来赶。”
    棠爸爸闻言瞥了一眼这个至交老友的孩子，又想起今天新闻发布会上听到的那些质问和回答，纵使已经非常克制，但还是从嘴里漏出一声轻哼。
    这位棠院长的性格苏启明自小就非常了解，和自己父亲完全不同的那种男人，足够霸道也或者说执拗，这也是对方能短短十几年把锦华从一个小诊所做成这么一间大医院的原因。
    林冉很隐蔽的拽了拽苏启明的袖子，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棠叔叔，看上去北榆没什么大碍，您别太激动了。”
    “你们这些小娃娃，一个个连家都没成，哪里懂得做父亲的心里怎么想，儿女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棠爸爸叹了口气，没好对女儿的朋友们太过严肃。
    又看了看还没睡醒的棠北榆，忍住了叫醒她的冲动：“老叶、老陈，我们去办公室说，让他们年轻人陪着就行了。”
    说罢也没停留，将那些对女儿的担心压制在心里，率先捏着检查报告向病房外走去。
    临出门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苏启明，两人四目相对：“明小子，这次医院和深海的合作，还是小榆坚持我才同意的，父母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待对方走出病房，叶陈两位主任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最终什么也没说，又都同时看了一眼苏启明，这才跟在棠院长的身后出了房门。
    老一辈的气场被这一扇小小的房门重新隔绝在了房间之外，苏启明和林冉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要庆幸今天北榆只是低血糖，而不是发生了什么其他更严重的问题。”林冉顿了半晌这才重新坐回床边，“你其实心里早就知道的，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苏启明叹了口气，也坐回床边：“我可以很决然，我也可以不去在乎父母那一辈的交情，但是你觉得这样子会比现在更好吗？”
    “苏启明，苏学长！”林冉盯着他的眼睛，“有时候太温柔未必是什么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