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5日,凌晨3点07分,叠嶂中路 “陪都岁月”火锅店,高高悬挂着的中式方灯将店堂里照的里外通明。
刚有客人买单离去,这个点连我也就只剩下三桌。看模样都是金莎夜总会唱完歌的客人,身边各有美女陪着宵夜。
“陪都岁月”环境口味都挺不错,可能老板娘原本就是金莎夜总会的点歌公主,针对的主要客源就是去金莎喝酒唱歌应酬泡妹的客人,这些人表面都不差钱,所以定价小贵。
我吃到差不多再也吃不下的光景,这时,伊琳娜从随身挎着的小包内,拿出一部绿色手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手机壳的颜色,略有些诧异,记得买单时她从抽屉里拿出的三部手机应该都是白色。
她熟练地在手机屏上划了下解锁图案,看看时间,把手机递给我。
我坐着接过手机的时候,手机铃声猝然响了起来,周华健“难念的经”:笑你我枉花光心计,爱竞逐镜花那美丽,怕幸运会转眼远逝,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伊琳娜还是那张清纯不俗的笑容,提示我接电话。
我记得那个神秘来电,打过去的彩铃音便是“难念的经”,一时间不知是紧张还是惊喜。定睛看时,并不是那串号码。
“打给我的?”我问。
伊琳娜点头,眼神中失去了刚才的温柔似水,仿佛换了一个人。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我暗自苦笑,向来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原来不论金医生小吉还是伊琳娜和这来电之人,我都在他们局中。
电话里的声音,嘶哑低沉语速颇快,难以掩饰他内心的焦灼与不安,竟是吴望京!
可是这个号码绝不是吴望京的。
“你现在马上来我这,”吴望京补充道:“别说话。”
我一怔,旋即明白,吴望京劫了蒋龙,现在白道黑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他。
吴望京缓缓道:“你跟着身边的人过来,她是我女朋友,可以信任。”
几个意思?我谓叹,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看到的,都是绿色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吴望京挂了电话。
伊琳娜起身接过手机,与我视线平行的是她的中裙,一片带着曲线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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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向吧台,准备买单,一个人到了该走的时候就得走。
老板娘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粉嫩粉嫩的脖颈上带着款碧玉链子,价值不菲,青翠欲滴。
比之伊琳娜,一个若是牡丹,一个便是莲花。她婉约笑着,巧目顾盼,说:“谢谢曹总捧场,伊琳娜买过单了。”
我诧异,问:“你认识我?什么时候买的?”
“谁不认识曹总?你是忘记了,我们还一起唱过歌。”老板娘幽然道:“微信呀,伊琳娜微信转帐的。我从没见过伊琳娜买单,你可要珍惜哦……”她的表情,意味深长。
“好吧,”我往回走,问伊琳娜:“远吗?”
伊琳娜回答:“打车二十来分钟,车我手机叫好了。”
我一时语塞,不再多说,不想多说,有些意兴阑珊。
看到的,想到的,与现实往往不是同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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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绿色,一辆草绿色出租车,停在“陪都岁月”门口。
伊琳娜示意我先上车,我今天习惯了任人摆布。
我坐后排,伊琳娜坐我右边,我始终保持着半个人的距离,一路上无语。
空荡荡的道路,没有车与行人,两旁的街景往后飞逝。出租车驶到宣城文联办公楼东侧一座没有名字的两层建筑,这里原先是家国营的菜场。菜场旁的小巷口,亮着几盏昏暗的路灯。
伊琳娜下车,我挪到车门口,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司机的脸,肤色黝黑,满嘴黄牙,两只小眼睛,神情猥琐,和死去的报摊老板隔壁老王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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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琳娜说了声:“你跟我来,路不太好走,注意脚下。”
这叫什么话?路不太好走,注意脚下?我变得神经兮兮,不会是一语双关,提醒我什么吧?
穿过灯光晦暗的小巷,往南往东再往南往西,约莫走了三四分钟样子,我真不知道,现在是往哪个方向了。拿出手机看时间,2013年11月15日,凌晨3点33分,这才发觉我的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333,这么巧?吴望京是不是故意找了这么个没有信号的鬼地方?
一路上我看到好几处墙上,写着红色大大的拆字。这里附属市中心的老城厢,属于即将拆迁范围,估计明年这时候一栋栋高楼将鳞次栉比拔地而起。现在市政建设的速度,便如雨后春笋,教人不得不感叹世界的变化。
来到下一个丁字路口,交界处有所不大的院落,院门是灰绿色的。门口丛生的杂草墙上爬满常青藤,令人怀疑是否主人家已经搬走多时,久无人居。
伊琳娜在院门口停下,左右看看,啪啪啪轻扣三下,停了一两秒,又是啪啪啪。
我抬头看看高处,并无摄像监控之类设备,心中暗自佩服吴望京的谨慎小心。
大隐隐于市,谁会料到吴望京劫走蒋龙之后,就落脚在离九洲医院并不远的市中心。他选的这座院子,与附近小道相互连接四通八达,周边并无任何监控,外加没有手机信号。不但有利于隐蔽行踪,一旦有任何情况还方便撤退,并给对方联系沟通造成极大的困扰。
伊琳娜敲门的节奏,必然也是事先约定好的。
灰绿色院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在如此寂寂时分,撕开深秋夜半的宁静。
没见人,我跟着伊琳娜步入小院,门又吱呀一声自己合上,我这才发觉吴望京就藏在门后边。
精精瘦瘦的身材,黑不见底菠萝扣功夫长衫,脚上一双蓝白相间的耐克运动鞋。
借着撩人的星光月色,我看到他苍白的脸上,充盈着紧张与不安。
吴望京握了下伊琳娜纤细小巧的手,低声道:“妹,难为你了。”
“妹?”我条件反射般脱口问:“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你女朋友?”
吴望京瞪我一眼,意思很显然,现在警方到处在找我,你小子傻呀。又像是在提醒警告我,这是我妹,千万别想动什么歪心思。
吴望京的功夫在宣城数一数二,我三四个加起来也随时可以被他撂倒。
我靠近伊琳娜,似乎闻到满园花香。压低声音,指指吴望京在前的背影,问道:“他真是你哥?”
伊琳娜点头算作回答,步履轻盈朝着院子里一栋青瓦朱门的老式建筑走去,我好像听到她的鼻息间轻轻哼了声。
虽然是深秋夜半,我却怎么一下子觉得春光明媚。
可是吴望京是广西人,伊琳娜却是浙江余姚人?一定是伊琳娜的母亲嫁到余姚的,两人是表兄妹关系,我心里解释。
一个人期盼的某种结果,想要解释总有方法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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