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痴狂

    
    冬日的天，早上亮的很晚。
    六点钟脑中响起的时候，还是一片漆黑。
    林默苒把闹铃按掉，盯着天花板停顿了十几秒钟，起身下床。
    从床上下来，她的脚一踩在拖鞋上，有什么东西硌在了脚掌心，她痛的一下没有站稳，又向后退了两步。
    她的叫声，把宿舍剩下的两个人都给叫醒了。
    “怎么了？”
    苏婷婷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问道。
    现在就林默苒一个人站在床下，距离灯开关也有一定距离，她两只脚脚底心都是疼的冒汗，也不敢随意走动，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往地上一照。
    地上是一只碎裂掉的玻璃杯。
    地面，林默苒的拖鞋里，都是亮晶晶的玻璃碎渣。
    碎渣上还染了血。
    这一下，苏婷婷和孟子萌都彻底惊醒了。
    苏婷婷急忙起身，穿鞋之前还特别看了一眼自己的拖鞋，里面没有玻璃渣才穿上跑到门口去开了灯。
    孟子萌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也先查了查她的鞋。
    “我的鞋里也有。”
    苏婷婷扶着林默苒坐在了椅子上，“筱筱，你先坐下别乱动。”
    孟子萌正躬身检查着地上，“这是婷婷你的玻璃杯吧，怎么摔碎在这儿了？”
    孟子萌和林默苒的床是对着的，苏婷婷和向萱的床是对着的，上床下桌，桌上会放一些自用的东西。
    苏婷婷一听孟子萌这么说，就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好像是我的哎。”
    这个寝室里，就只有苏婷婷用的是透明的玻璃杯。
    “我的水杯找不到了，但是……怎么会昨天晚上摔碎了呢，”苏婷婷有点疑惑，“我不记得听见什么响动啊。”
    寝室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孟子萌说：“婷婷，你是不是梦游啊，我记得向萱之前有一个晚上说看见你下床，但是第二天问起你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婷婷哭丧着脸，“要是我我就罪过大了，筱筱，你这脚怎么办，还能走吗？”
    林默苒始终默不作声，听着孟子萌和苏婷婷的对话，自己用棉签和碘酒把脚掌心上的碎玻璃渣拨掉。
    “应该可以吧。”
    宿舍里碘酒棉签有，可是绷带纱布却是没有。
    “我有创口贴。”苏婷婷急忙说。
    “那先借我用一下吧。”
    林默苒左脚先着地，被玻璃渣扎破的口子比较多，还殷着血，右脚就有一个口子比较深。
    苏婷婷看着林默苒受了伤的脚，她都不敢看，偏头躲避着，生怕是眼睛触碰到，看着都觉得痛，可是林默苒却是一声不响的自己处理完了。
    玻璃碎渣拨掉的时候，苏婷婷闭上了眼睛。
    “筱筱，你不疼啊？”
    “疼也要处理伤口。”林默苒把染血的棉签丢了一个纸篓，“几点了。”
    “快六点半了，快点吧，集合时间要迟到了。”正在化妆的孟子萌说。
    就在林默苒在处理脚上伤口的时候，孟子萌就已经去换衣服化妆了。
    林默苒双脚下地的同时，痛的她眉心蹙了蹙，站在原地停了几秒钟。
    苏婷婷忙去扶她：“筱筱，你没事吧？”
    林默苒摆了摆手，大步走向浴室，去洗漱。
    孟子萌从镜子看着走到浴室的林默苒，心里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个林默苒还挺能忍疼的。
    时间已经很紧了，林默苒简单洗漱了一下，孟子萌已经穿戴好了。
    “筱筱，你到车上再化妆吧，时间来不及了。”
    林默苒没有和她说话，走到梳妆镜前，涂抹护肤品。
    孟子萌跺了跺脚，“那我先走了！”
    苏婷婷诶了一声，她觉得是自己的玻璃杯碎了把林默苒的脚弄伤了，“筱筱，你还要去参加比赛么？”
    “要啊。”林默苒反问，“为什么不去？”
    “但是你的脚……”
    “没问题。”
    林默苒先换上了第一套衣服，但是，在穿高跟鞋的时候，还是犯了难。
    她昨天特别选了两双高跟鞋，各自搭配不同的服装。
    可现在脚底受了伤，穿高跟鞋只会加重疼痛。
    “帮我包起来吧。”
    苏婷婷帮林默苒把高跟鞋抱起来，还有另外的两套衣服，给她收拾了一个小的行李箱。
    “化妆品也都给你放里面了。”
    “好的，谢谢。”
    林默苒先挑了一双舒适的软底平底鞋穿上，“那走吧。”
    苏婷婷看见脸上表情的变化，“我帮你送过去吧。”
    在赶去集合地点的路上，林默苒又接到了带队老师的电话。
    “穆筱筱，你还来么？”
    “来，我马上就到。”
    林默苒忍着疼痛，跑到了大巴车，上了车。
    苏婷婷满脸的内疚。
    不知道林默苒这次的比赛能不能成功。
    车上，林默苒到的晚，只剩下后排，就直接坐在了后排上。
    带队老师给每个学生都准备了牛奶面包和鸡蛋，补充营养。
    孟子萌拿着面包走到后排来，坐在了林默苒的身边，“筱筱，你的脚怎么样了？如果不行的话，千万别委屈自己啊。”
    林默苒剥掉鸡蛋壳，“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那谢谢了，”林默苒一笑，“我这人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疼，就算比赛呢，也怕是没办法给咱们学校争光了，到时候就全都落在你身上了。”
    “那怎么说的，外面也有厉害的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默苒看着孟子萌，心里冷笑。
    她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孟子萌在这段路途中再想着出什么幺蛾子。
    穆蓉蓉和孟子萌坐在一排，有说有笑。
    “我姐姐怎么了？”
    “她把玻璃杯摔了，脚上扎了玻璃渣，估计是没办法穿高跟鞋了。”孟子萌说。
    穆蓉蓉心中窃喜。
    “这下李潜要灰心了，你不知道李潜有多偏心，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补的，他还单独给她开小灶。”
    这下形象气质上都要大打折扣了，林默苒拿不到奖，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等到了目的地，去了电视台内部，有专门的更衣室和候场室。
    本次是录播，并非直播，所以后期的剪辑就起到了重要，带资的那几位会得到分外关注。
    在候场室的时候，有负责人过来说：“这次比赛很受社会关注，也算是选拔后备军，能进入决赛的大家都很优秀，不管结局如何，预祝大家都取得自己期待的好成绩！”
    底下是热烈的掌声。
    此次进入决赛的一共有十个人。
    a大的就占了四个，林默苒，穆蓉蓉，孟子萌和景丽。
    林默苒本来听着景丽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忘记自己曾经是在哪里听到过。
    候场的时候，景丽坐在了他的身边，“听说你是跟孟子萌一个寝室？”
    林默苒楞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的。”
    “那你离向萱远点，”景丽叮嘱说，“估计你要不了多久，就会跟我一样要搬走了。”
    林默苒这才蓦地回想起来，当时苏婷婷说了一半的话，那个曾经搬走的室友，就是景丽。
    “你就是……”
    “是，我就是住了一个多星期就搬走了，”景丽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我这是为了你好。”
    林默苒：“……”
    “那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搬走的么？”
    景丽看了一眼周围，然后靠近林默苒，在林默苒的耳边说：“向萱是女同。”
    “……”
    林默苒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她本以为是景丽跟向萱两人私下里的矛盾，反正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背后抹黑人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却没想到竟然还涉及这个？
    景丽问：“她是不是现在搬出去不在寝室住了？”
    “是啊。”
    “她跟人在外面合租，”景丽说，“我见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分了就回去住了，到时候你就小点心。”
    景丽看着夏苒苒脸上的惊讶，“你不知道这事儿？你不是跟柳依依挺好的么，她没跟你……”
    她说到这儿，忽然一顿，才想到柳依依跟林默苒闹掰了的事儿。
    “抱歉。”
    景丽的这一番话，倒是让林默苒忽视了一下脚上的疼痛感，等到回过神来之后，脚掌心就又开始钻心的疼了。
    抽签决定出场次序抽签顺序，再经过一轮抽签，发放号码牌。
    林默苒的出场号码牌是6。
    中间的号码牌，她还算是比较沾光的。
    题目也是抽题决定的。
    当第一个选手上去，抽中了第三题，看到题面的时候，林默苒一愣。
    这个题，她见过。
    或许是这段时间李潜给她的题海战术有了效果，她竟然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原题。
    如果是她抽到这道题就好了。
    可是，第二题，第三题，第四题……
    她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所有在候场看到大屏幕上的题目，她都看过，甚至是写过发言稿子让李潜帮她修改过，还反复过了几遍。
    林默苒纵然是有再好的心理素质，此时她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李潜泄题了。
    评委席中并没有李潜。
    她放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
    在提前知道题目的前提下，她只需要把背出来的稿子流畅的讲出来，就可以拿到高分。
    可是……
    “六号，穆筱筱。”
    林默苒依然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广播又播了一遍，身旁一个娃娃脸的女生推了推林默苒，“叫你呢。”
    林默苒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
    她穿着一双平底鞋，拎着高跟鞋，忍着疼痛来到了入场口。
    导播对她说：“等前面的那个人下去之后，你就沿着这条路上去。”
    “好的。”
    “鞋先换好吧。”导播皱着眉有点不太赞许的看了林默苒一眼。
    林默苒也不解释，“好的。”
    她弯腰坐在换鞋凳上，换上了高跟鞋。
    刚一穿上高跟鞋，就能感觉到是钻心的疼。
    她皱了皱眉，把疼痛感给压了下来。
    “导播，题……”
    上场前，林默苒欲言又止。
    这是比赛，不管赛前有多么的宣传“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只有水平不行的人，才会不想赢。
    她想赢。
    说出了被透过题，她的参赛资格会被取消，会被介入调查，且不论结果如何，这样长达几个月的努力辛苦就白费了。
    导播问：“什么？”
    林默苒微笑了一下，“没什么。”
    她迈着双腿走了上去。
    从走路的姿势来看，根本看不出，此时她的脚底心，已经是一片血色狼藉了。
    坐在候场室的孟子萌看见林默苒的姿态，不由得死死地盯着林默苒的脚。
    怎么可能？
    明明早上流了那么多的血，现在穿着高跟鞋竟然如履平地？
    这种意外，还只是开始。
    林默苒在前两轮的分数，都发挥的很稳妥，成为了前三名，直接进入到最后一轮。
    而孟子萌很可惜的是，止步第四名。
    林默苒和孟子萌在后台相遇，孟子萌刻意递过来一张纸巾来，“筱筱，看你紧张的，出了一头的汗，好好休息一下吧，希望你还能站得起来。”
    林默苒勾了勾唇角，“借你吉言了。”
    到底是体力超负荷，等到第三轮的时候，林默苒脚上不稳，踉跄了一下，虽然用十分机智的应变给圆了过去，却还是只拿到了第二名。
    结束后，林默苒没有立即离开。
    她的双脚已经实在是无法负荷了。
    刚才最后那一分钟，都是在硬撑的。
    她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大厅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她打开app，在附近的药店选了一些处理外伤的药物，等着配送过来。
    “我站了一天呢，腿疼，你背我吧？”
    前面经过一对情侣，男生个子高高的，那女生是电视台的实习生，林默苒刚才在后台见过。
    “好，回去了帮你按按。”
    男生还真的是俯身下来，把女生给背了起来。
    林默苒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心里蓦地有点委屈。
    果然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女人都是脆弱的，有比较心的。
    别人在脆弱的时候都有人陪，可是她却没有。
    就算是处理伤口，她都需要等外卖员把药品送过来。
    她觉得她的人生还真的是很失败。
    外卖员到的很快，她接了装着药品的袋子，签了字，就直接脱了鞋，处理脚底的伤口。
    脚上的伤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鞋子都已经被鲜血染上了。
    旁边有工作人员经过，惊讶的叫了一声，“天啊，你的脚受伤了？”
    “那你刚才比赛的时候还穿高跟鞋，你不疼么？”
    “天啊，你真厉害，都这样了还能上台拿奖！”
    “你在这儿也不方便，去休息室吧，我给你倒杯水。”
    林默苒也觉得自己在大厅内处理伤口影响不太好，就答应了下来，缓慢的走到了最近的一间休息室。
    她拿出碘酒和棉签消毒。
    痛的她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林默苒没抬头，视线所及的茶几上，有一只手放上了一杯玻璃杯。
    林默苒：“谢谢。”
    “啧，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了。”
    这个男声在头顶响起，“梁濯？”林默苒猛地抬头，这男人抵着沙发靠背站着，挑了挑眉。
    “你怎么来了？”
    梁濯说：“去你们学校食堂吃早饭听你那个室友说的。”
    “苏婷婷？”
    “嗯。”
    “陪黄老师去吃食堂了？”林默苒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陪黄嘉文？”
    “我有行程表啊。”林默苒说，“景生蔓的助理每天都会按时按点的给我发你的行程表。”
    她顿了顿，“话说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景生蔓会阻止你跟黄嘉文在一起？就算是你们两个年龄差有代沟，也轮不到她这个后妈管吧，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景生蔓了？”
    “不是我得罪她，是她得罪我了。”梁濯声音冷冷道。
    “得罪什么了？”
    林默苒皱着眉，疼的她手在拿着棉签处理脚上伤口的时候，都有点抖。
    梁濯忽然伸手，一把就把林默苒手里的面前给拿了过来。
    “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么？”梁濯瞥她一眼。
    林默苒索性又抽了一只棉签，“我知道啊，但是我不是猫。”
    “对，你不是猫，猫还有九条命，你就只有一条命，”梁濯说，“想好了，你如果真想知道，我告诉你。”
    林默苒：“……那算了。”
    梁濯为林默苒这点胆子嗤了一声，“给我。”
    “什么？”林默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梁濯手指勾过装着药物的塑料袋，抬手就来握林默苒的脚踝。
    “诶……”
    林默苒下意识的向后缩，被梁濯已经握住了脚踝，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我自己能……”
    “别推辞了，我知道你现在乐意的很让我为你服务。”
    林默苒笑了出来，“那是，难得了。”
    梁濯处理伤口也是干净利落，林默苒索性不多说什么，只咬着牙忍着，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还省了她的事。
    梁濯把着她的脚踝，“有玻璃渣没处理干净，镊子有么？”
    林默苒从袋子拿了出来，递给梁濯。
    梁濯把酒精淋在镊子上消了消毒，问她：“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默苒目光落在梁濯手里的镊子上，“什么事儿？”
    梁濯没回答，低垂着眼睑，看似是在十分认真的帮林默苒上药。
    他的睫毛很长，低头垂落的时候，就会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认真注视着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以一种温柔的错觉。
    林默苒心里一动，收回目光，说：“其实我不管唱歌跳舞，都没什么天分，学得快，忘得也快，肢体不协调，从小都是被冯玉珍打骂着过来的，有比我长得更漂亮的又会哄客人开心的，偏偏呢，冯玉珍就非要把我当头牌，这么偏心，自然是会让一些姐妹背后看我不爽了，就会来一些明枪暗贱的骚操作。这种事儿从小到大，见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都是最低量级的。”
    她就是宫心计里长出来的，还怕这些？
    “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看透不说透，现在不报，不是以后不报，等着吧，我……”正说着，林默苒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梁濯，艹！”
    这一下痛的林默苒浑身的哆嗦了一下，她脑子一空，就骂了出来。
    梁濯下手还真的是没一丁点轻重，镊子捏着嵌入肉里的玻璃渣丢进旁边的垃圾袋里面，“来吧，什么时候，我等着呢。”
    林默苒：“……”
    她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梁濯说的是什么，骂了一句：“你真是个流氓。”
    “你这就本末倒置了吧，”梁濯用棉签按着林默苒脚底的出血口，“是你说的艹，不是我。”
    “……”
    林默苒不说话了。
    梁濯拿着纱布帮林默苒上了点外涂的消炎药，用绷带缠上，“怎么不说话了？说不过我了，嗯？”
    林默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