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顾恙悠悠转转醒来,才总算是清醒了些,好歹能够半坐起来说话了。
其实也并不是身上不疼了,只是因为,一直疼得厉害,到最后直接麻木了。
顾恙才一坐起来,岑禅就立马注意到了,迅速坐到床边,
“恙儿,感觉怎么样?能坐起来了,是不是不疼了?”
顾恙嘴唇还是有些苍白,嘴角也起了皮,但是爹爹问起来,自然还是要说一些,不让他担心的话。
“是啊,这不是坐起来了吗,当然比之前好多了,爹爹,我想喝水。”
岑禅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就问起了顾恙最关心的问题。
“我知道,你肯定是担心着,身上的经脉有没有受损,我之前略略把了把你的脉,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若你还是担心,下次我让常愈把之前给你开药的那个郎中请上山来,这样你放心些。”
“给我开药的郎中?是哪个郎中啊?”
“就是你这次喝的药,仿佛药效还不错。”
顾恙往一旁的木桌子上瞅了瞅,发现那个包药的药纸,好像是回春堂的样式,那么看来,就是那位老先生给自己开的药了。
从前顾恙只是听说过,这位老先生的名声,现在自己喝了他配的药,才发现他真的是名医圣手,虽然伤口还是很疼,可是每次喝了药之后,都能有恢复的感觉。
顾恙喝了一口水,然后问道。
“爹爹,我什么时候挪到后山去?我老在你房间里睡着,你也不能好好休息啊。”
“怎么,你自己倒还急着去吗?我还没派人和他们说去呢,虽是他们占着我的地方,但是他们也住了这么多年了,要送你去,总要知会一声。”
“那快快说去呀,我现在精神好的不得了,正好能挪动,要是再躺几天,说不定又没力气了。”
“急什么,总得等你大师兄回来再说。”
顾恙赶紧轻轻摆了摆手。
“这可不成,就得等他没回来的时候,去后山才好呢,要是他真的看见了我这个样子,他还不得找人家报仇去呀,等我养好了,下来,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那么冲动了。”
岑禅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你以为,你提前到后山去,他就不会想法子去看你吗?我可也是拦不住他。”
“那可不行,我这得的,可是时疫,要是大师兄上山去看我呀,万一染上了,又回来染给这些师兄弟妹,怎么办?爹爹你不就是害怕那些师兄弟们受苦吗?所以不要让任何人,去山上看我了,就连您也得,等那个老先生上山来时,好好看看,别被我传染了,你每天早上都要监督他们练晨功,一个不小心就可能……”
岑禅听顾恙这么一说,有些犹豫了,毕竟儿子回来,知道这件事,一定心心念念的想去看顾恙,直接把顾恙送去,固然好,可是既然送去了,就不能天天让人去打扰她,让有犹琴给她送药,已经是个格外冒险之举了。
“你真不要你大师兄来看你?”
顾恙眯着眼睛,点点头。
“真的,真的不要,爹爹你看,我折腾了这么些天,又喝了碗药下去,这不都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吗?在后山养几天呀,那就快好全了,何必让别人也染上了,虽然有治疗的方子,可是很难受的。”
“那你不会是今天就要去吧?明天你大师兄可就回来了。”
顾恙正在喝第二口水呢,听了这话,还被小小的噎了一下。
“呀,这么快,之前一直不回来,现在就已经有归期了吗?怎么之前送亲去了那么久?”
“晏家热情,再加上我们和犹家关系不一般,晏家自然是要留住他,所以又多歇息了几日,听说那晏家公子,真真是会疼人的,对犹大小姐好得很呢,两口子新婚生活也挺甜蜜的,说不定过两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了,到时候我们也要去吃酒的。”
顾恙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了观溪客栈的老板娘钟龄。
老板娘之前多次来询问自己,一定是还没有忘记晏观溪吧。
可是,早年那么深厚的感情,却因为他人的不认可,就这么渐渐的淡了。
现在,晏家公子已经抱得美人归,也有了新的生活,怕是早已经把这个独守客栈的老板娘给忘了。
亏得老板娘还天天惦记着他的消息,难道他就没有一刻想过抗争?想过自己争取吗?
这样的人,才不值得老板娘为他伤心,为他惦记呢。
“是会疼人的,可是才娶第一个新娘子,就会疼人,也不知道啊,这功夫是从哪学来的,这才新婚几天呀,谁知道以后呢?也不知道,他从前是什么样子的人。”
岑禅难得听见自家女儿说这么刻薄的话,一时间有些吃惊,随后问道。
“怎么?你认得那位公子?你仿佛对他很是不满嘛。”
顾恙把头一撇。
“谁认得他呀?千里之外,我也没去过,我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罢了,像这样的联姻,有的幸运,有的的不幸,这还得看时光的磨砺,哪能现在就下结论了。”
岑禅呵呵一笑。
“你自己都还只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子,把你生出这许多感慨来,你现在不懂罢了,既然已经成亲,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日子总要过下去,犹家小姐无从指摘,晏家公子也算合理得体,怎么就不能幸福了?”
顾恙听了,有些失望,她虽然没有想过嫁人,甚至也不想嫁人,但是自己现在也大了,总要接触这样的问题。
到时候,若是爹爹逼自己去见人,会不会就是以这样的标准呢?合理得体,是啊,出生世家,合理得体,又是长子,样样都好,只是一点,不爱自己。
面都没见过几次,连感情都要在柴米油盐的杂物生活中培养,那样的爱,还没有从爱情开始,就已经变成了亲情。
顾恙不想要,她宁愿没有,也不想要这样的爱情。
“爹爹,以后,你也会给我照这样的夫婿吗?”
岑禅又是一笑。
“怎么?你想嫁人了?”
“不是啦,我只是问问,我巴不得一辈子呆在这里陪着你,陪着大师兄呢,只希望到时候你别逼我就成,反正我是不愿意,嫁给我自己不认得的人。”
自己唯一一次朦朦胧胧的感觉,是在青城郡,可是那一次,她很傻,输的很惨,竟然妄想的不切实际,她也太高看自己了。
所以她现在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就是她随意相信别人,随意付出感情的代价。
不过好在,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表示过什么,到是那个人,不知真假的说过几句,现在看来,也都是为了迷惑自己吧。
这样好歹也不算太丢人,否则到时候,那个人回想起来,该笑自己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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