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南魂

第二十一章:久别情人再重逢

    
    萧萧微风,回乡情怯,不敢问来人!
    回到久违的家乡,家家户户伸出房顶的灶囱依然如故地青烟袅袅,鸡鸭狗猫似乎认识闵浩然,见到闵浩然随和的呼喊一声。
    “嫩是哪个。”地上跑的小孩子跑到闵浩然跟前顿了顿,问了句又嬉皮笑脸的跑往他处。
    地里依然是熟悉忙碌的劳作身影。
    暖阳下,房墙边,几个年长的老人聊着家常,看了看闵浩然,觉得陌生便没搭理,又望向远方。
    “大伯,我是浩然啊,您老身体还好吧。”闵浩然迎上去握住老人的手打招呼。
    “哦,哦,浩然啊,几多年冇回来过了,胖了好多,额都认不出来了。听说嫩在好远的地方当官老爷了,不错,出息了,为额们闵家争光了。”大伯捊了捊花白的山羊胡子,搂着闵浩然端详起来。
    这时村里周边的人听说闵浩然和万庆国回来了,都跑过来嘘寒问暖。
    “额们闵家祖上冒了青烟咧,山沟沟里出来了个官老爷。”一旁的二老爷佝偻着身体慈祥地看着闵浩然,掉了门牙的豁嘴说话漏着风,几根长长的残发随风飞向一边。
    “崽啊,嫩终于舍得回来看额啊,十多年冇到屋里来耶。”闵浩然的母亲老远看到他俩,拄跟拐棍蹒跚走来。
    “娘,我回来看您了。”闵浩然见到母亲,急忙迎了过去扶住母亲哽咽道,万庆国也跟了过去叫了声‘大娘’。
    “庆国啊,可怜的孩子,嫩也回来啦,好好好,快回屋快回屋。”母亲一手揣一个往屋里走去。
    “看嫩,头发都白了,在那边好忙哈。”母亲边走边抚摸闵浩然的头。
    “不忙,再过几年你都要当太奶奶了,我也要当外公了,头发当然白了,娘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好,额啥都好,我孙女都长好高了吧。嫩和庆国坐哈,额到园里捂点菜去。”母亲坐了会,起身提起菜篮往外走。
    “娘,我和您一起去。”
    “不用,嫩和庆国说说话,不一会儿额就回来了。”母亲拦住闵浩然,自个儿往菜园走去。
    人生易老,岁月仓促,有些人一转身就不见了。闵浩然离开家乡时,万庆国、赵茹燕的父母还有父亲是那么健壮,而今已是天外之客,二老爷可以撑起一片蓝天的伟岸身躯,如今也佝偻着残腰,母亲也老到需要拐棍支撑。时光匆匆,转瞬即逝,‘从前’已恍若梦呓,想回再也回不去,记忆似水清,却比酒浓。
    闵浩然内心最愧疚的是对不起家人,尤其是父亲。老家有个风俗,老人去世作为子女要守七七四十九天孝,可因为工作关系,在父亲入土第二天,他就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还说等自己安稳了接父母来新疆享福,没曾想父亲还没等到这一天,便阴阳两隔,每每想到这,闵浩然内心难抑悲痛。尤其让他心痛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开始看自己的眼色了。
    父母的世界很小,心中只装满了我们,我们的世界很大,却常常忽略了父母。有一次母亲在身边唠叨时,他极不耐烦的提高声音发牢骚,母亲彷徨地悻然离开,闵浩然惊觉母亲在自己身边坐卧不安,谨言慎行,心漂神泊。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闵浩然好想像小时候,稍有不对,被母亲打的嗷嗷大叫,藏进别家的牛房;好想像小时候,母亲弄好了几个菜,伸出脏手捏上就往嘴里塞完跑离时母亲喋喋不休的责备;更想像小时候,叛逆到母亲打也管不住骂也管不住无可奈何地抱着一起哭,可母亲再也没有过。闵浩然甚至想跪下来求母亲再狠狠地痛骂一次,毒打一顿,让母亲知道,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母亲依然是家里的悬梁之柱,有她在,便不会有漏舍之水,偏光之阳,心怀不安。
    在家的几天,闵浩然挨家挨户探望邻里乡亲,并送上了新疆的特色干果。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万庆国风雨飘摇的家里门庭若市,认识不认识的、近的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接踵而至,挤破门槛,嘘寒问暖,攀乡比亲。
    当你失败时,最先瞧不起你的是亲戚,当你强大时,整个世界都会对你和颜悦色,处处是亲戚,遍地是朋友。万庆国想起父母冷冷清清的离开人世,心里不是滋味,感叹人情怎么这么世故。
    返回的前一天,闵浩然和万庆国相约见见几个老同学,他们来到赵茹燕的服装厂。赵茹燕的服装厂不叫服装厂了,叫思姌服饰有限责任公司。
    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懵懵懂懂地错爱了闵浩然,无意中又有了赵思姌,亦悲亦喜。赵茹燕用尽一生去遗忘,本想嫁给疤眼后,能平淡一生,可青春的梦想又被疤眼揉碎了一地。
    冬藏春芽,人总在某刻瞬间长大。自从有了赵思姌,生她的和她生的都是她放不下的牵挂,为了她们,赵茹燕没有向坎坷低头,没有向人生认输,而是志勇弥坚,化身成为命运的斗士,无所畏惧地瞬间强大起来,一切艰难险阻在赵茹燕面前迎风破碎。
    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赵茹燕在波涛汹涌、暗礁险滩的商海中激起浪花朵朵。
    闵浩然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看到虫子会尖叫、打雷闪电不敢睡觉、筷子夹豆腐般温柔的赵茹燕,把一个小作坊经营成一家有模有样的公司。公司的大厅展示着各种各样的时潮服装,三三两两的客户聆听着服务员介绍,以前脚踏的缝纫机已经被先进的电机取而代之,二百多号员工正在熟练的低头流水作业。
    赵茹燕从以前的一个乡村小丫头,俨然变成一个富态十足的老板娘,穿着打扮虽然时髦但不失俭朴端庄、成熟稳重,要不是服务员介绍,闵浩然也许一时认不出,真是感叹岁月不饶人。
    “茹燕,看来我以前的担心多余了,真没想到你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不容易,真替你高兴。”中午,赵茹燕在员工食堂雅间招待闵浩然和万庆国,闵浩然端起酒杯敬了一下赵茹燕。
    “你有担心过我?口是心非吧,担心我怎么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我。哎,你也只是看到表面的浮华,其中的酸甜苦辣你们体会不到。市场很残酷,竞争很激烈,我们也无路可退,只有向前拼搏。做生意和你们从政的人又何曾不一样,生意越大责任越大,越往前走越胆战心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赵茹燕说完宛然一笑,成熟里更显迷人,笑容里既有哀叹岁月的无情,也有哀叹曾经的情人无情。
    赵茹燕知道别人羡慕他的成功,可又有谁能体会到他撞南墙时的那种苦和难、隐忍了多少痛和伤!
    “对了,家里还好吧,你女儿怎么样?”闵浩然略显伤感的问道。
    “你说思姌啊,她在新加坡留学,攻读工商管理。至于家庭,我一心打理这个公司,也没时间再去想儿女情长的事了。”说到赵思姌,赵茹燕隐忍作痛,端起酒杯自个干了。
    “还是你好,事业有成,女儿争气,还好你当初没跟我走,要不然会吃尽苦头。”闵浩然酸心醋鼻,深情地看了一眼赵茹燕。
    “你呢,听说你在新疆混得不错,官也做的不小。”赵茹燕看到闵浩然皮肤黝黑,头发斑白,心想一定吃了不少苦。
    “什么官啊,小小的一个公务员,人民的勤务兵,来,庆国,走一个。”闵浩然不敢直视赵茹燕哀怨的眼神,端起酒杯和万庆国对饮起来。
    “好多年没回来,那边真的那么忙吗?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到回家来了。”虽然时过境迁,但赵茹燕对闵浩然多年的不曾问候仍有责怪。
    “这次我出来主要是招商。万庆国在深圳生意也做的不小,在我那个县也有些发展,多亏万庆国介绍,认识了不少做你这行的人。”闵浩然移开话题化解赵茹燕不忍直视的眼神。
    “祝贺你万庆国,上学时你就调皮捣蛋,没成想你还折腾出了个成功人士。”赵茹燕也端起酒杯,饮尽了杯中酒。
    “哪是什么成功人士,在外面瞎折腾呢,混口饭吃。”万庆国并不知道闵浩然与赵茹燕曾经发生的事,听起来感觉有故事,插不上什么话,自顾自地招呼自己的嘴巴,听到他俩聊到自己,随便应和了声。
    “商招的怎么样?”
    “不尽如人意。深圳那边有几个企业家说过段时间去考察考察,也没个准信。浙江有个丝如意品牌企业,订单量大,老板有意去我们那边考察,可我们那边又没有服装厂,所以希望也不大。”闵浩然失望地看着赵茹燕。
    “这么巧,你们也认识他?你说的那个企业老板姓孙,我认识,他也找过我,让我给他加工服装。可我这工人难招,我们这儿的年轻人都跑到北上广去了,他们宁愿钱赚少点,也不愿呆在我们这样的农村厂子。”赵茹燕惊讶地看着他俩。她的服装主要销往浙江温州,与孙老板也多有交往。
    他们口中的孙老板,就是万庆国的老朋友、在深圳结识的孙永贵。世界本来很大,可有时就是这么小,闵浩然和孙永贵不过是一次偶遇,哪曾想到孙永贵和赵茹燕也是好友。
    “真的啊,你也认识他!孙永贵是我多年至交,世界怎么这么小呢,有缘,真是有缘。你说这边难招人,疆南县人多啊,尤其是农村剩余劳动力特别多,年轻人都无所事事。”生意人脑子转的就是快,万庆国接着话题继续说道:“要不这样,你可以把厂子建在疆南县,从孙老板那拿订单,岂不双赢?”
    “茹燕,你觉得呢?”闵浩然恍然所悟,试探性地期望着赵茹燕。
    “你们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试试,我也想把我的公司做大点,市场还是不错的。”赵茹燕想了想说。
    赵茹燕自从与疤眼离婚后,只想把赵思姌培养好,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于爱情,她已心如止水。闵浩然突然出现,又激起了内心的涟漪,尽管事过多年,但她对闵浩然的情感依旧如故。她不想去打扰闵浩然的生活,但能默默地守望在他的身边,也是一种幸福。现在身边也了无牵挂,父母已经离开人世,女儿也在国外求学,这边公司可以交给别人打理。
    “我看这样,我们回去推迟一下,我与孙永贵也是多年之交,我现在就给他拨个电话,明天就去浙江与他商量一下,茹燕,你意下如何?”万庆国激动不已,成事之心比闵浩然还急切。
    “好,你看他在不在,在的话我们就过去一趟,正好我也要去浙江办些事。”赵茹燕爽快地答应了。
    孙永贵与赵茹燕是老熟人了。在服装外贸圈子中,孙永贵的名声很大,他既做外贸,也做内销。外贸主要是从各服装厂订制一些低端产品,出口到非洲等国家,内销主要是打造丝如意服装高端品牌。
    说来巧合,孙永贵原本也在深圳打工。深圳那时大搞建设,孙永贵的姐夫在深圳建有砖厂,生意红火,孙永贵帮其姐夫跑着外销。万庆国建筑公司的砖用的都是孙永贵的砖,两人你来我往,意气相投,慢慢成为知交。孙永贵瞅准加入WTO商机,在其姐夫的帮衬下,在浙江建立一家服装厂,短短十几年做成了一家上市公司。
    在孙永贵办公室,闵浩然把初步设想给他讲了个大概。
    “闵县长,刚作别又重逢,真没想到你还和我的两位好友是同学,我们真是有缘啊。你的构想是不错,我也有在新疆建立一个生产基地的想法,我们公司要建就建一个万人以上的服装生产公司,可是那边技术人员难找,这边技术人员都不愿意过去。”孙永贵犯难地说道。
    孙永贵为人谦和,身着随意,头发有些‘龌龊’地堆在头上,说话干脆利落,言谈举止没有一些老板身上的‘土豪气’。
    “你看啊孙总,相比来说,我们那的生产效益比这边高不少,因为国家给予新疆很多优惠政策,比如税费减免、运费补贴、就业补贴、工资补贴、培训补贴、电费补贴等等。我们县也有自己的政策,比如,水电路等附属设施我们已经建设好,如果你们去投资,我们还会依据你们服装生产量身打造贴身服务,你们只需‘拧包入住’,最关键的是,用工这块你不用发愁。”闵浩然尽量全面地介绍疆南的优势和政策。
    闵浩然特别想把这个项目拿下,如果这个项目拿下,将解决一万人的就业,想想也激动,关键是还能牵动带发很多其他行业。一旦项目落地,那可是疆南县开天辟地的大事。
    “孙总,我也是前几年去疆南发展的。疆南虽然地处偏远,但人文环境很好,那里的青年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没有就业门路,需要有人牵一手、搭一把。你在那投资,将为当地人带去众多就业机会,他们脱贫致富就有了希望。现在国家重点扶持西部发展,我们作为国家改革开放的第一批受益者,也算是为国家做点贡献嘛。”万庆国与孙永贵是老朋友,说话随意,也为疆南县做起了招商引资的思想工作。
    “孙总,我们也是多年的老熟悉人了,都是相互信得过的人。我们联手做,技术人员这一块我来负责,实在不行我把我那个公司关掉,所有员工到那边去当技术人员,你看怎么样。”赵茹燕觉得这个项目有发展空间,这也是默默守候在闵浩然身边的一个好机会。
    “这样吧,闵县长,你的诚意我十分感动。等我这边忙完,过些时候我和赵总去你那考察一下。我对新疆很陌生,完后我们再商量,怎么样?走,我领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的公司,完后晚饭我来安排,难得我们这么有缘。”
    第二天闵浩然没有回家乡,拉上万庆国直接回疆南县了。他必须马上赶回去将此事向袁晶汇报,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孙永贵既然答应去考察,就一定要让这个项目落地,闵浩然归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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