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南魂

    
    “小闵啊小闵，你还是年轻啊，如果不识好歹，自掘坟墓，就不要怪我心狠。”齐建中搂了搂大背头，目光深邃地看着窗外。
    闵浩然当上县委副书记后，齐建中更是如芒在背。不仅担心事情败露，还担心自己的‘一把手’梦想破灭。闵浩然成了齐建中名副其实的头号‘劲敌’。
    是时候给闵浩然上点眼药水了。乔杨林的案子告一段落，齐建中来到闵浩然的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来闵浩然的办公室，平时有什么工作都是把闵浩然叫去他办公室。
    “齐书记您好您好，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有什么安排你呼一声我过去就是了，还劳驾您移步。”闵浩然见齐建中背着手来到他办公室深感意外，立即起身迎上去，双手握住齐建中的手，热情地招呼齐建中坐下，边招呼边转身去沏茶。
    齐建中在疆南县经营多年，善于攻心，在工作上还是有魄力有担当的，在领导班子和各族干部中威信较高。闵浩然对他也毕恭毕敬，论年龄论资历，闵浩然自是不能与其齐眉。
    “闵书记客气了，我们是一个锅里搅饭吃的，你来我往不是很正常嘛。我以前没来过您办公室是我失礼了，这不，瞅个空道歉来了。”齐建中打着官腔客套起来，坐下接过闵浩然给他沏的茶，把瓷杯盖稍揭开推了推飘着的茶叶，摇头吹了吹冒出的热气，轻轻抿一口，赞了声“不错，好茶。”
    “岂敢岂敢，您说道歉就是批评我了。齐书记说话讲究，听着让人舒服。”闵浩然恭维道。
    “闵书记，此次招商成果丰硕啊，一路风景很漂亮吧，尤其是有个美丽的英尔古丽在身边照顾，干柴烈火，一定很开心，是吧，啊，哈哈哈！”齐建中说完放下茶杯，哈哈大笑起来，眼神里传递着令人捉摸不透的信息。
    “哎呀，齐书记说笑了，我们可是光明磊落的党员，经得起考验的。”闵浩然并没有正面回答。闵浩然在政场混了这么些年，也总结了一些经验，当不好回答的问题就左右而言他，虚与委蛇，既不尴尬又不失礼。
    “哦，对了，我今天来是给你说一下清真寺旁那个工程的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把我忙死了。乔杨林这个人啊，老想走歪门邪道，有一天晚上居然给我送礼去，被我臭骂了一顿。我听人说乔杨林这个家伙给别人送礼有个录像的毛病。哎，这些企业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对他不放心啊，所以工地我也盯的紧，可别捅出篓子来了，还好你来了，我也放心了。”齐建中背靠沙发翘着二郎腿，两手随意摊在身子两边，茶色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
    “是啊，党的领导干部是高危行业，尤其是像您我这样的，都是他们围猎的对象，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自古邪不压正，乔杨林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闵浩然说完浅然一笑。他始终不正面接齐建中抛出的话题，但心里也在揣摩齐建中的用心。此时齐建中的电话响起。
    “喂，新虎……哦，好，我这就过去。”齐建中挂掉电话，说了声“公安局那边有点事，回头瞅空我们再细聊。” 便背着手匆忙离开了闵浩然的办公室。都是聪明人，他相信闵浩然已理会他的言意。
    “莫非在自己的身边有齐建中的耳目？他这是在给我上紧箍咒？”齐建中接电话期间，闵浩然心里嘀咕，但也不形于色。联想到有人通过窗户给他房子扔的光碟，闵浩然感受到齐建中的话里有噱头。
    闵浩然上次收到那个光碟后，刚开始心里发怵，他猜到了那个光碟是乔杨林安排人扔的，但想想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就没当回事。今天齐建中给他说的话，点的几个话题与他都有关，好像不是无意的，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私密，他一时不得而知。
    “齐书记，我们通过深挖细查，这起案件可能牵涉到英尔古丽常委，需不需要给袁晶书记做个汇报。”王新虎觉得案情重大，便电话联系齐建中，齐建中离开闵浩然办公室，径直来到公安局。
    “你汇报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据我掌握的情况，事情的原委远不止这么简单。先不要打草惊蛇，你再安排人手外围调查，英尔古丽、乔杨林、阿不都热合曼、万庆国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闵书记就是幕后黑主，顺着这个脉络去挖，等有了眉目我们再向袁书记汇报，你看这样行不行。”齐建中有意误导案情的走向。
    “好吧，听您的。”王新虎哪知齐建中的用心。
    “新虎，放手干吧，这仗打漂亮了，我向上级为你邀功。”齐建中又使出了封官许愿的惯用伎俩。
    商住楼建设到了攻坚阶段，孙永贵、赵茹燕走后，闵浩然又一头扎进工地，白天泡在工地抓进度、抓质量，晚上就到拆迁户家中聊家常，访民情。当群众进入梦乡时，他又埋进办公室，看资料，批文件，思考方案。自从徐娇搬出去以后，他干脆住到办公室，以免睹物思人。
    在入户过程中，群众对清真寺旁的拆建工程补贴面积、工程质量、房价议论众多，他把大部分精力又集中到清真寺旁的工地上。
    “闵书记，我们家比木台力甫家面积还大，位置还好，可是补偿还没有他的多。”在阿不都如苏·芒苏尔家里，闵浩然两腿盘坐在炕上，与阿不都如苏唠着家常。
    “那你当时为什么同意签拆迁协议呢？”
    “唉，哪敢不签啊，几个小混混天天在家门口逛着，放出狠话来，谁不签就收拾谁，我们吓的门都不敢出。”阿不都如苏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打听了一下，每家的协议都不一样，这些小混混还说了，自家的协议不许给别人看，要保密。我和木台力甫关系好，所以我们相互知道补偿金额。”
    “补偿协议不是统一的标准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闵浩然追问道。
    “标准是一样，他们在面积上做文章。听说给我们社区的尤如瓦斯好处费，他就有办法可以把面积量的大些，标准提的高一些。”阿不都如苏以前不敢说，因为那些小混混都被抓掉了，今天他才敢说实话。可能怕习惯了，阿不都如苏的说话声还是细如蚁吟。
    “这样的情况多吗？”闵浩然下定决心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以前怕那些小混混，都相互不打听。现在他们被抓掉了，每家的补偿金额慢慢地都知道了。谁家给的好处多虚报的面积就多，拿到的补偿就多。”
    “这样，你再悄悄地四处打听一下，把你掌握的情况写个东西，过几天我再来找你，你把材料交给我，可以吗？”
    “可以，社区的居民我都熟悉，他们都想向上面反应呢。”
    “那好，我先回了，注意保密。”见时候不早，闵浩然起身离去。
    闵浩然一回来就觉得事有蹊跷，这么好的一个地段，怎么不走招拍挂程序呢。听了阿不都如苏反映的情况，闵浩然意识到这里面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连续几个晚上都在与农民谈心了解补偿情况，大家反映的情况与阿不都如苏说的差不多，而且都提到尤如瓦斯这个人。
    “看来这小子没把我的提醒当回事，必须先下手为强。”齐建中见闵浩然并未收手，便开始做文章。闵浩然的一举一动自然在齐建中的视线里。
    “小黄，你上次给我说过闵书记和英尔古丽常委的事，后面有人找你了吧。”齐建中把黄小丽叫到办公室明知故问。
    “乔杨林找过，说是你让他找我的，我把事情给他说了。”黄小丽不知道齐建中把她叫来的用意。
    “你对闵书记这个人怎么看？”齐建中问道。
    他认为黄小丽经常和闵浩然一起共事，应该关系不错。上次向他报告闵浩然的作风问题，也许是为了城建局局长的位置和自己套近乎来个投名状。担心黄小丽立场不稳，别是个墙头草两边倒的人，齐建中有意试探一下。
    “他人挺正直，可是作风不行，不光是他和英尔古丽不清不楚，外面还传言他欺凌万成英，万成英是受不了他的骚扰才辞职的。还有人说万成英为他打过胎，他给过万成英一笔费用，是他把万成英逼走的，走的那天，万成英在他的办公室放声大哭，好多人都听到了。也是因为这个，徐娇才和他离的婚。”为表忠心，黄小丽把故事编的让人不信都不行。
    “呵呵，正直？你看看这个光碟再下定论吧。”齐建中打开电脑，将光碟塞了进去。黄小丽走过去看了起来。
    “人不可貌相，你高估了他，在这几年的项目建设中，也不知道吃进去了多少。再说，万庆国又是他的老乡加同学，阿不都热合曼又是英尔古丽的弟弟，他们是一个帮系的，现在公安上也在顺藤摸瓜，他很有可能是疆南县黑恶势力的保护伞。”齐建中终于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想不到闵书记不仅仅是情商高，智商也高，做人做事滴水不漏，背地里这么黑暗，装的深沉啊。给大家的印象他好像是个不吃五谷杂粮的人。”黄小丽看完光碟，惊讶地望着齐建中。
    “你把这些资料拿上，把你刚才说的写出来一并寄给纪委，注意，要实名举报。”齐建中两条毛线一样的眼缝里射出两道寒光，令人生畏。
    “这样做行吗？要是别人知道是我举报的，我在县里还怎么混？”黄小丽没想到齐建中会把她推上前线。
    “你也是受党教育和培养多年的干部，起码的党性还是有的吧，对这种行为你不检举、揭发？再说，你怕什么，我不是在吗？”齐建中削言成钢，把‘刺刀’扔给了黄小丽，黄小丽这次不接也得接。
    “袁书记没几年就要退居二线了，闵浩然又是个贪污腐化之人，你想这个县还没有你的立足之地？”齐建中见黄小丽坐那扣指头不言声，继续说道，暗示袁晶退休后他就会接任。
    “好吧，听您的。”黄小丽说完拖着沉重的脚步默默地走出齐建中的办公室。
    上船容易下船难，尤其是贼船。黄小丽只是小心眼子多，爱耍滑头，还不至于坏到要谋害人。她和齐建中、乔杨林的坏有着本质的区别，可她已上了齐建中这条贼船，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