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识破册封事,日本决心再备战
经兵部尚书石星举荐,明朝册封使团由正使李宗诚、副使杨方亨率领,沈惟敬随行在侧,册封使团先于釜山停驻,但期间正使李宗诚因傲慢自大,贪*淫*好*色,趁醉而行为不检被日军抓获。日军大将加藤清正厉声威慑,李宗诚惊惧,变服逃归被下狱论罪。明朝改命杨方亨为正使、沈惟敬为副使。
明万历二十三年,日本文禄四年正月,明朝册封使团抵达日本,使团被迎入大阪由小西行长负责接待。小西行长将使团安排妥当之后便立刻私下约见沈惟敬相商,小西行长问道:“关于汉江以南划归日本一事,明国皇帝可有旨意?”沈惟敬答道:“真是遗憾,圣上并未准奏划归汉江以南给日本,只是册封而已,我已尽力而为,奈何圣上自有思量,身为臣子又岂能轻易左右圣心。”
小西行长对此感到很是气愤:“你说什么?那就是说除了册封以外,原先提的条件一个都不能满足!即便弄虚作假也得有个样子,这样一来我将如何向太阁交待?!你也不想想,现在是在日本,取你们性命是轻而易举。”
沈惟敬豪言辩道:“也不是只有册封,退兵一事不是也安排了么。最开始就已经说明,此事本就是在弄虚作假,你我都不愿再战,而你又担心自己的安危,我才出此计策来帮助你。关于割地一事我也说过会向圣上请旨,我可从未背信弃义。”
小西行长说道:“是的,我当然记得,当时依你设计,战争很难再轻易发动,一旦暴露,你我皆只需各自将罪责推到对方身上。所以,这段期间必须小心,你我必须通力协作,将仪式控制在手,我们太阁殿下明日只会先行接见,并不会直接接受册封,你打算如何?”
沈惟敬说道:“之前听你说,你们主君属下中也只有你一人通晓汉语,而我大明使团这边也只有我一人通晓日语,在我大明正使宣读诏书过后,我会用日语读出你们主君想要的意思,在你们主君回复之后,我也会视情况回复正使,绝不会让真相败露。”
小西行长总感不安,只得叮嘱:“我总是隐隐感到不安,希望你我能共同度过此次难关,如若你当场败露,应该知道会十分危险,我可不是危言耸听,请你务必谨慎。”沈惟敬答道:“多谢提点,请你安心如常,你还是祈祷你的主君到发觉之时已经厌倦用兵为好。我也需赶快做些准备,以备万一。”小西行长再三嘱咐之后也赶去向丰臣秀吉汇报。
丰臣秀吉对于明朝使团的到来还是非常兴奋,下令对于使团的一切供应的礼仪必须按照最高规制,但同时他也抱有疑问,便是为何没有大明公主及朝鲜王子一同前来,按照原本提出条件中有天皇迎娶大明公主及朝鲜王子做质,但如今却并没有见到,秀吉便问向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答道:“太阁殿下,据明使说,公主嫁娶其礼制繁多,筹备齐全尚需时日,也需对此与我们有诸多商讨。而朝鲜那边,听说还未能决定选择哪位王子入质,所以此次只是先行册封。”
丰臣秀吉问道:“朝鲜究竟还想耍弄什么雕虫小技?都过去这么长时间怎么还决定不了哪位王子?该去威慑一下,俺要不是忙于国内事务及接待明使,定会让他们追悔莫及。还有,划割汉江以南何时能定?”小西行长答道:“此事明使并未对属下多言,只是告知属下明日自会告知太阁殿下。”
前田利家建议:“太阁殿下,今日就到这吧,明日便会一见分晓,事关册封礼仪,还有不少事宜需要准备,淀殿那里还在等待您过去,请您移步。”秀吉一听,立即喜上眉梢:“啊是么,是俺的儿子又想他的父亲了吧,哈哈。明日就先听听明国什么态度,再决定何时册封好了。小西,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小西行长告退。
小西行长退下后丰臣秀吉急忙赶至侧室茶茶处,对自己的新生儿阿拾又抱又亲,许诺必将给其一个真正的天下。茶茶见秀吉如此高兴便问及原因,秀吉便将明使到来一事说给茶茶,茶茶连连夸赞,秀吉因此更加高兴。
自唐宋以后,明太祖朱元璋曾派遣使团要求日本朝贡并控制倭寇活动,但当时日本的怀良亲王不屑一顾,反而拘禁杀害使团中人,久后才放归。倭寇犯边依旧,朱元璋在驱逐北元之后决心征伐日本却被群臣劝阻作罢。
后在建文及永乐初年,当时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满才主动与明修好,遣使纳贡为求回报丰厚。于是永乐皇帝下赐冠服印信,允许日本十年一贡。但实则日本从未表示臣服,只是中华素来只要外国来使建交一般都将认作为藩属及朝贡。多数小国无力与之抗衡,而且历来无论是经济还是艺术上的回报收益极大,加上有名义上的宗主保护,自然心甘情愿。
但在应仁之乱后日本进入战国时代,国内混乱,朝贡中断,败亡武士、商人、浪人便再度来到朝鲜及明朝的沿海地区发展势力,烧杀抢掠。引起了两国对日本的极端仇视。因此重新取得名位对于日本来说无论是用于形象维护或间谍探查都将极为有利。
次日丰臣秀吉接见明朝使团时,明使宣诏:
诏书如下:“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任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嗣以海波之扬,偶致风占之隔。当兹盛际,咨尔丰臣平秀吉,崛起海邦,知尊中国。西驰一介之使,欣慕来同。北叩万里之关,恳求内附。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兹特封尔为日该国王,赐之诰命。于戏龙贲芝函,袭冠裳于海表,风行卉服,固藩卫于天朝,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己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
而后沈惟敬经过连夜准备,在翻译时完全更改了诏书内容,基本内容都完全符合了秀吉的设想。秀吉因此大悦,在一番希望两国和睦相处的讲演之后,便请小西行长送明使离去休息,待明日再行册封。沈惟敬给正使翻译道:“倭酋对圣上感恩戴德,立誓永不背叛大明,但册封筹备还尚未完善,希望正使能稍作忍耐,明日再行册封。”杨方亨赞同。由小西行长领回住所歇息。
正巧秀吉今日有天台宗高僧来访,秀吉也知其精研汉语,便请其明日参加册封仪式。次日大典已布置完毕,秀吉于大阪接受册封,明朝使节立于金台宣诏册封丰臣秀吉为日本国王,赏赐服饰印信,并赏赐蟒锻、锦缎等各色缎各十匹;狐裘一袭;貂皮百张及部分金银器物。告诫秀吉宜立刻退出朝鲜全境,安分守己,不得再兴兵侵犯。明朝会视其表现再定勘合贸易。丰臣秀吉拜谢天子,跪问圣安。
但天台宗高僧因通晓汉语,于是在典礼之后便与秀吉对诏书的文字一一核对,并言及明使似乎并不知日本曾提有诸多条件。当秀吉得知真相后勃然大怒,怒掷诏书于地。找来前田利家、丰臣秀次,小西行长、宇喜多秀家议事。秀吉骂道:“明国诏书气焰嚣张,俺在日本,欲王则王,根本不需要髯虏来封!结果根本就没有割地、入质、嫁娶的事情。就连勘合贸易也没有!把自己形容的那么强悍,就如同早已将我们打败了一样!小西行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背叛了俺么?!”
丰臣秀次抢先劝道:“太阁殿下请息怒,此事是否有所误会?这是否只是明国册封的惯用礼数?刻意显示自己,隐藏自己的不足只是为了保全颜面的障眼法。有关于此事是否已与明使确认无误呢?”
秀吉怒道:“你在说什么?孙七郎,你是蠢蛋么!这还需要再去确认嘛?如若答应了俺的条件,册封之中根本不会如此说辞!完全被小看了,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小西行长,你为什么要与明国合谋,说出来俺可以只杀你一人!”
小西行长连连恳求道:“太阁殿下,属下冤枉,属下完全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当时一切条件明国都已答应,几次对我的回复也都是这样。”秀吉问道:“一派胡言,你一直负责此事,初次宣读诏书时你也在场,你也能说汉语,从朝鲜到这里,你与他们平时的相处丝毫没有察觉么!这份诏书宣读两次你也是听不懂么!”宇喜多秀家接着说道:“小西,这是怎么回事?你当真在背后做着背叛太阁殿下的事么?若真是如此,我宇喜多秀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小西行长辩解:“太阁殿下,属下立誓与他们相处时却是没有丝毫察觉有假,属下对汉语并非十分精通,此份诏书用词复杂,属下一时也不能立刻翻译。而且前有明使的信誓旦旦,后有对此诏书的日语翻译,属下也信以为真。属下也是一直都被他们蒙蔽。属下万万想不到他们竟会如此卑鄙,那个沈惟敬!还有明国的皇帝,辜负了我们的诚意,从一开始就想戏耍我们!戏耍太阁殿下!属下只想现在立刻将他们千刀万剐!”
宇喜多秀家立刻请战再征朝鲜并请秀吉下令驱逐明朝使团,前田利家则劝道:“臣以为现在不宜如此,明国如此作为看来已早有准备,臣担心在这期间明军之前曾面临的种种困境应都以克服,准备万全。大唐幅员辽阔,一旦动员不知将是何等军势。而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尚占据釜山,留有部分兵力驻守。其余早已回国解甲,再度征召极费时日,需要准备的还有很多。所以臣建议,装作毫不知情继续接受册封,要持续制造无意再战的假象蒙蔽大唐和高丽,再行备战。若就此罢兵,将士们归来后面临的只有支离破碎、生死永隔。而得不到补偿的领主们又会加深对太阁殿下的不满,最终势必引发叛乱。所以最起码分割甚至占领朝鲜才能平息。”
丰臣秀次说道:“原来如此,还是您设想周全,不过真没想到,明国竟会行使此等手段,之前听闻明军战力时还一度以为朝鲜战事将会拖延日久,忽然间议和停战虽有疑虑但在种种表现之下也未曾多想,真相居然是如此,那么我们就又该筹备军需了。”
前田利家说道:“是的,关白殿下,兵不厌诈,诡谲多变,大唐历经千年,无论阳谋阴谋都十分精深,此次险些被其骗过。从上次来看,两军各擅胜场,此次需秘密准备,再乘先机,务求全力击溃。为此我等还需细细谋划,关白殿下,军需筹备,动员调度方面也有劳您协助太阁殿下多费心了”秀次回谢。
秀吉称道:“利家你说的有道理,应当如此。此次再战再不需和谈,必须竭尽全力将朝鲜全部毁灭,攻入大唐、天竺,挡俺者必死无葬身之地。明日大摆筵席,我等都要身着明服款待明使。小西,俺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需要让明使知道,俺对此次只行册封虽然感恩但并不满意,想请明国皇帝再次考虑,否则俺不会撤出釜山。务必要使他们感到我们只想要更好的册封和贸易而已。”小西行长领命。
于是第二日明朝使团在筵席中受到了日本的盛情招待,日本所有与会公卿、大名皆奉命身着明朝服饰以示臣服。丰臣秀吉携丰臣秀次亲自为明使斟敬,其余人员也纷纷敬酒,明使团后也依次回敬。
在能乐表演环节中,小西行长转到明使杨方亨与沈惟敬的身边说道:“诸位远道而来,为太阁殿下册封,国内无不感恩戴德。只是有关于册封日本国王,太阁殿下虽然深知皇恩浩荡,但日本毕竟天皇陛下尚在。日本自有国情,天皇陛下于日本至高无上,只是不行国事,国事全部都由臣子处理,数百年来一直如此。太阁殿下被册封为日本国王,对于天皇陛下来说如何自处?不仅是太阁殿下,所有人都会羞愧难当。”
沈惟敬答道:“此事对大明来说也是十分为难,不合礼法,从无先例。大明天子金口玉言,圣旨一下岂有擅自改封之理。天朝屹立千年,四夷宾服,万国来朝,自是礼法为重。此事怕是万难。”
小西行长转对杨方亨道:“还请正使能回奏圣上,有关册封一事还请重新考虑,当然如果确实不能再重新册封也绝不勉强,只是勘合贸易才是日本命脉所在,日本会一直恳求下去,此事也请向圣上奏明,拜托了。”杨方亨应下,答应会再作回奏。
在宴会高潮过后,沈惟敬单独约小西行长密谈道:“秘密还没有泄露吧,为何筵席之上突然对正使提出那种要求,也不与我相商?”小西行长谎称:“并没有泄露,只是太阁殿下对此实在是手足无措,只能如此,还请见谅。”
沈惟敬再问:“你们的国情真是奇怪,令人无法理解。也罢,再次上奏而已也无所谓,至今尚盘踞在釜山的军队何时撤回?”小西行长答道:“至今未得太阁殿下指示,太阁殿下似乎对封贡以近乎痴狂,我也十分为难。此处人多眼杂,不宜你我久留,请自便。”小西行长和沈惟敬各自回席继续参加到宴会之中。
宴会中丰臣秀吉与丰臣秀次坐在一起,秀吉多次与秀次闲聊家常,后秀吉说道:“从前的时候十分贫苦,那时做梦也未曾想到能有今日,所以对每一天每一份食物都倍加珍惜。也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为天下带来恩惠,你现在身为关白更要时刻谨记。”
秀次说道:“是,小侄一直都很惜福,舅父大人和舅母大人对小侄的教诲,小侄一直谨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记。久经战乱之后终于迎来太平治世,小侄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也每天都不敢稍有懈怠,也希望能让天下人都能早日富足。”
秀吉说道:“若能占有朝鲜、大唐、天竺等地,那才会有想象不到的富足,将来俺会把日本交给宇喜多秀家,让你成为大唐关白,迎天皇居于明国京师,俺则留居于宁波。你觉得怎么样?”秀次问少君如何打算?秀吉答道:“拾的未来俺自有安排,你也不必多问。你将来要做大唐关白,关于大唐的风土政务你有多少了解?”
秀次答平日公务繁忙,只对中国部分历史文化有诸多了解,其余尚未涉及。秀吉因此对此秀次责备:“俺欲占有此地你并非不知,为何未对大唐做任何准备?莫非你是认为有俺在负责征伐,你就可以只筹备一些军需,设立几处飞脚传递军情,一旁观望毫不关心有关大唐的其他事了么?你的家臣们也没有提醒过你么?!”
秀次见秀吉脸色突变,也不知为何如此?急忙请罪道:“太阁殿下息怒,小侄会立刻开始准备的。只是小侄以为连年对外征伐是否有些操之过急?待国内再富足一些是否更为有利?”
秀吉怒道:“胡说八道,俺还以为你明白此事的意义所在!俺之前是没说清楚么?要是忘记了就找人帮你回忆,然后尽好自己的职责。”秀次突遭指责稍有战栗不安,只得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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