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水陆攻顺天,日本忍军守泗川
刘綎率明军西路三万兵马并联合朝鲜都元帅权栗所率兵力共计四万南下顺天,另有陈璘、邓子龙、李舜臣所率大小战船两百六十余艘从海路夹击顺天。消息传到顺天城,守将小西行长不禁冷汗直流:“明军三路同时向顺天、晋州、蔚山发起进攻,我军即便有援军也在兵力上处于劣势。文禄年的平壤之战让我至今都心有余悸,自文禄到庆长两度大战,旷日持久,战事惨烈,现在明军与朝鲜是水陆并进,以强凌弱,完全是当初我们第一次登陆朝鲜时的旺盛攻势,这顺天究竟能不能守住实在是令我担忧。”
景辙玄苏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能不战而胜再好不过。敌强我弱不可力敌,水陆并进,我们的水军也能抵挡一时。除笼城之外我们也必须另谋计策才行。”
宗义智说道:“听岳父大人和大师所言,莫非是要再度谈判议和?我认为现在基本已经很难谈判了,首先就是实力不对等,明军很难接受谈判。再者太阁殿下也对谈判一事明令禁止,且军中也有朝鲜将领在,怎会允许与我们议和?上次我们与李如松议和,便险些中计。”
小西行长下令:“笼城对敌胜负难料,谈判尚能拖延时间,世间万事皆可谈判,无非筹码多少利益大小而已。此场战争乃是明军领导朝鲜,只要说服明军主将,便不必理会朝鲜将领。我也不信这明军将领都是如李如松那般顽固不化之人。宗义智你派人向明军送信提议谈判,并赠送宝刀一双以示诚意。再择一地我将安排酒宴,暗设伏兵,若谈判破裂便杀其主将,敌将若死明军自退。”宗义智领命。
联军大营中刘綎正与权栗商议军计,刘綎问道:“我军渐围顺天倭城,权将军,你与倭寇已多次交战,依你之见这倭寇在被我们围困时会当如何?”权栗答称:“倭军擅守城,火器精良,惯用奇袭。依我猜测倭军必会择机潜出城外偷袭我军,而在联军之中我朝鲜军相比明军较弱,向来为倭军轻视,今位于左翼,应当便会是倭军的首要攻击目标。还请总兵能安插数千明军于我左翼之中,支援火器,以备倭军偷袭之时能予以反制。”
刘綎提议:“军令中说是要水陆并进,现不知水军已到何处。与其坐等不如先行攻城,我这口大刀三天不饮血便会生钝,本将早就想好好会会倭军的力量。”权栗进言:“水军离顺天还需一些时日,现在攻城也未尝不可,只是倭寇生性狡诈,请总镇务必谨慎小心,以免中敌奸计。”
正说间忽传倭寇来信提议谈判,刘綎接过书信仔细阅览,又见有宝刀相赠便答应议和命人送信使回城。权栗劝道:“不可如此!皇上陛下不是严禁与敌议和么?为何还要答应倭寇的谈判请求?我们朝鲜的立场又摆在哪里?”
刘綎解释道:“都元帅不必动怒,倭寇议和只为拖延,我怎会与敌议和?不过将计就计而已。大明将官从无与敌议和谈判,凡应敌所请皆是暗伏精兵,掷杯为号。待与倭将相见之时便是其葬身之日。敌将身死,这倭军还有何战力?攻占倭城岂不轻而易举。”权栗再请派人相助,刘綎应允。
次日小西行长设宴,令宗义智伏兵三千于五里之外,待议和开始后暗自逼近,小西行长自领五百随护。而刘綎也自领兵五百随行,仪仗俱全以为威仪。暗伏三千,都元帅权栗也派虞侯白翰南、兵使庄束葛帅数百人相助。
小西行长请刘綎入座,配置翻译说道:“我们目前所占之土地并不想退出,这些土地原为朝鲜所有,明军协助朝鲜与我们交战多次,双方互有胜负。其实明军无论战胜与否对你们都毫无益处,朝鲜也不可能割让部分土地来答谢你们。战事至今,明国作为宗主国的义务已经尽到,明军的战力令我钦佩,接下来就让朝鲜与日本一决胜负如何?若将军能按兵不动作壁上观,无论金银多少,将军所提的条件我都会尽量满足。据我所知,明军的军饷似乎并不是很多。”
刘綎答称:“如你所言,确实帮助朝鲜复国对我们而言并不会获得什么好处。事到如今你们也不过只剩下几个城池据守而已,接下来的战斗让朝鲜独力完成也并无不可,我军呐喊助威,适当的出些散兵游勇助阵以免落人口实。至于金银,你能给多少呢?若被告发我可是犯了杀头之罪。”小西行长见可继续商谈,心中欣喜,便与刘綎对详细细节进行了充分的交流。
双方和议完毕,刘綎令人送小西行长及其护卫离去,小西行长拜谢辞行,未及十数步,刘綎忽然将酒杯重掷于地,伏兵三协合击,火箭四射,小西行长大惊,急令抵御。刘綎率众持刀杀入与小西行长相斗,刘綎数刀重击之下竟将小西行长佩刀砍断,小西行长惊惧撤走,明军虎蹲火炮齐射,左协马军拦截归路,中右两协追击搏战,日军已有近百人丧命,幸宗义智领兵及时赶至接应,小西行长受宗义智掩护得以撤回顺天。
当日朝明联军便开始攻打顺天,小西行长见朝鲜军处于明军左翼,便令松浦镇信、有马晴信、大村喜前、后藤纯玄领兵五千组成别动队绕道奇袭左翼,一旦得手小西行长便与宗义智率主力杀出,趁明军阵脚大乱合力击退。
日军别动队顺利潜出城外,绕道行至联军左翼发起奇袭,权栗见日军果然来攻,便令全军迎战,权栗阵中备有明军所援将军炮十五门,与朝鲜火炮一起轮番轰射,暗伏明军趁机杀出,权栗即令朝鲜军随后跟进。激战半个时辰,日军别动队不支败退。小西行长见别动队退却,只得引别动队回城,坚守不出。
十月二日明军新造攻城器械投入战斗,双方激战一日未分胜负。十月三日朝明联合水军迫近顺天,日本水军出动五十艘战船前来阻挡,陈璘令李舜臣部为先锋,以板屋船组一字长蛇阵以火炮阻敌增援,尽出龟船冲击日本水军船阵。令邓子龙率一部百艘战船迫近顺天,炮击倭城。陈璘自领后队策应两边助战。
陈璘见日本水军船队后感叹:“原来这便是倭贼水军,造型上果然有些许奇异之处,看样子中小战船主要以追求航速及敏捷所建,如李舜臣所言是为方便进行接舷战。主战船尽覆铁甲是为抵挡炮击所设,只是不知能否抵挡我大明火炮,传令船队主射敌水军主船,另令邓子龙所部主攻顺天不可分心。”
老将邓子龙接令后即令所部呈斜线布阵,一面炮击倭城及城外防御设施,一面使船梯次靠近沿岸实施登陆。但在日军还击之下,明军一时间难以成功登岸。下属回报请邓子龙定夺,邓子龙说道:“水军此战主要是为阻敌海路增援,炮击倭城分散敌寇兵力,配合刘綎及权栗在陆上的进攻,是否能登岸无关紧要。既然一时不能登岸,那便传令各船变阵,集中射击,将当面这堵倭城城墙轰塌!”朝明联军持续猛攻,小西行长自感渐渐难以支撑,日本水军方面已完全被李舜臣阻挡,而此时顺天水域退潮,邓子龙见状只得停战撤出。
陈璘远望邓子龙所部开始撤兵也观察到退潮之势,自思不便再战便请李舜臣一同撤离,李舜臣赶来说道:“退潮不利水战,我对大人撤兵主张并无异议,不过也可趁夜择机奇袭倭军战船,或有奇效。”
陈璘答道:“我知你此前曾多次靠此大胜,但正因如此,倭军必早已对此防备。依我看夜袭难有战机,我联军在此,正面对战无所畏惧。水陆夹攻,疲惫敌势,伺机而动才是上策。”因此陈璘及李舜臣也因退潮而暂时撤出战斗,刘綎及权栗闻知水军撤退便鸣金收兵,保持合围与日军暂时对峙。
而中路董一元也领三万兵力向晋州发起进攻,晋州守城日军不过两千余人,董一元之战法与李如松如出一辙,调集全部火炮猛轰城门,三刻之后,晋州城门已成碎屑,城墙坍塌,明军涌入,势不可挡,守城日军苦战不敌全军覆没。董一元令全军稍作休整便马不停蹄南下逐渐包围泗川。
泗川日军仅有一万六千兵力,日将纷纷劝岛津义弘或撤离或求援,岛津义弘则不许,岛津义弘说道:“太阁殿下有令,坚守不退!且我们若撤出泗川会影响所有军队的士气,那战争还如何能够得胜?敌军越是强大便越有战胜的必要!我岛津家要打出以少胜多的辉煌大胜!此战我已有谋划,岛津家历来的致胜法宝有二,一为野太刀武士,二为钓野伏之法,前者为我战力,后者为我战法。全军分为三部,以一部分兵六千为诱饵驻守泗川老城,屯放军粮十万担吸引明军来攻,务必先行全力阻击明军,以激起明军战心,待明军即将攻入烧毁军粮,撤向新城。另外两部伏于新城之内围歼明军!”
岛津家臣阿多盛淳说道:“烧毁军粮那我们岂不也将面临缺粮的危机么?”岛津丰久劝解阿多盛淳道:“我们海路畅通,尚无威胁,倒不必担心军粮短缺的问题。既然叔父大人准备引诱明军进行围歼,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岛津义弘令阿多盛淳担任老城守将负责诱敌,岛津义弘问其是否感到惧怕?阿多盛淳跪地坦言:“实不相瞒,明军军力极难对敌,在下此去九死一生,要说毫无畏惧绝无可能。但久受岛津大恩,时刻已有战死的觉悟,既然大人有令,我一定会完成交付给我的任务!”
岛津义弘称赞:“能直面自己心中的恐惧,足以证明你是一名勇敢的武士。阿多盛淳,你此次不可战死,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在完成阻击之后要利用你心中的恐惧将明军引入新城,引入到我的埋伏之中。此次比起杀敌,如何逃跑才是你更大的武勋,你可明白?”阿多盛淳领命。
中路明军所带军粮不多,到达泗川几日后董一元得到探报日军于泗川老城屯有军粮十万担。董一元对吴惟忠、茅国器说道:“东西二路尚在蔚山及顺天与敌相持,此次我军进攻泗川恐也难以速破,必须做好长期的准备以为万全。我军军粮不多,正巧倭寇在旧城有屯粮十万担,拿下老城粮仓再将倭贼困死于新城。”
茅国器请令:“围困之时如若有机会能与倭寇引诱出来交战那便最好,夺下军粮不如就让末将领兵前往。”董一元坚持自己亲自领兵抢夺粮仓。吴惟忠请令接应,董一元应允。于是董一元下令向泗川老城发起进攻,部队攻至半山腰遭日军铁炮队阻击,朝明联军未有准备且处于不利地势,很快便败退下来。董一元痛斥联军,严令强攻,联军几经血战即将攻至泗川老城寨内,阿多盛淳见机焚烧军粮,率部撤退。
董一元见军粮被焚怒不可遏,下令全军追击,阿多盛淳引兵退入新城,董一元率军随后赶至,岛津义弘见朝明联军已入包围网,一声令下伏兵尽出。岛津令铁炮队尽伏于街道房屋之内,岛津军皆持野太刀围住联军展开混战。日军铁炮队布置严密,射击几无死角,岛津家野太刀武士单人战力极强,野太刀基本都在三尺至五尺之间,刀法训练苛刻但杀伤极强,从头顶劈下直至地面再借力回弹形成极大的杀伤力,中招者往往一刀即死。
岛津军刀剑乱舞,铁炮连射,朝鲜军率先溃散,争相逃窜因而引起连锁反应,董一元喝止不住,所幸后队尚且稳固,董一元令后队列阵持枪阻止前队溃乱,协调前队结阵迎敌,有序撤离。董一元所部中南兵占有三成,因南兵深受戚家军战法所练,故更为适合列居前阵掩护撤兵。南兵得令,结鸳鸯阵以掩护主力,岛津义弘见明军后撤,为保全歼急令全军出击,突破前阵!
董一元责令后队弓箭手袭扰日军铁炮队以减小部队伤亡,联军毕竟兵力占优,经董一元整治得以有序退却,吴惟忠见状立即引兵前来接应,直冲敌阵,日军被阻不得前进。茅国器更以火器支援,岛津义弘见不能阻拦便下令收兵,只能任由董一元退去。吴惟忠见日军收兵便也随即撤出战斗与董一元会合。
战后岛津丰久向岛津义弘问道:“叔父大人,如今未能全歼明军,之后必将疯狂反扑,明军火炮威力甚大,如何抵挡?”岛津义弘思虑片刻:“丰久,你领一部抵御明军进攻之时更重要的是要时刻观察明军后方的情况,一旦发现明军后方发生爆炸,军队慌乱便立刻集结全军出城击敌。”
岛津丰久不明其意,岛津义弘接着解释:“你不知道么?泗川城中现有一支忍军正在待命,是黑田如水派遣过来的。善用忍者往往可得大胜。我将派遣这支忍军出城潜入敌阵,运用忍法摧毁明军火器,制造爆炸,明军必将慌乱,而那时正是我军战机。”岛津丰久恍然大悟,岛津义弘随后出帐高喊:“全军迎战,务必抵御敌军进攻。一旦发现敌军后方爆炸便听从号令发起反攻,不可争抢首级,全部放弃!明军退却之后便立刻欢呼胜利!”经岛津义弘鼓舞,日军因此激增战意。
当日董一元令吴惟忠督茅国器、叶邦荣、彭信古各领一营猛攻泗川,令郝三聘、师道立、马呈文、蓝芳威各领一营骑兵左右伏堵,留一营防守大营。吴惟忠、茅国器、叶邦荣自卯时发起进攻直至巳时已用大将军炮攻破城门一扇,轰塌城垛数处。而彭信古营中有不少有从葡萄牙而来黑人士兵,虽不善火器,行事乖张,但尚称骁勇,三营配合火器连攻之下,岛津军渐渐不能支撑。
而在此时明军后方忽然火炮接连炸膛,引燃弹药库,接连巨响,弹片四射,烈焰冲天而起。日本忍军趁乱于明军后方展开作战,忍者战法诡异,或隐于木中或隐于土中,擅用烟雾及借助日光遮蔽敌人视线,伺机杀敌。有投掷焙烙者,有擅吹弹者,身法灵巧,刀法难测,不仅单兵难敌,忍军亦有结阵迎敌之法。
岛津丰久见明军后方发生爆炸,知战机已至便传令全军出击,岛津义弘知忍军得手欣喜若狂亦拔刀上马率众反攻。明军因后方连环爆炸因而军心大乱,火药炸出的弹片及残骸多不胜数,飞入明军当中,伤者众多,日军趁隙从小门杀出直冲,明军前线大溃。彭信古所率之兵主体皆为京军,京城亡赖,军纪松散,一时惊乱便被日军冲溃,部下黑兵亦全部被日军歼灭。
郝三聘、马呈文所领骑兵本环城而射,见军中大溃便顺势撤离。茅国器、叶邦荣所属两营身陷重围,拼死力战,吴惟忠全力接应并传令蓝芳威进兵。蓝芳威本受命于十里外驻兵断后,闻知前方兵溃亦率军后撤。董一元难以制止明军溃败,只能亲率亲兵冲入阵中与吴惟忠会合冒死将茅国器、叶邦荣残兵救出,仓皇而撤。明军伤亡七千有余,损失惨重,日军伤亡不过三千,岛津义弘见董一元全军败退,大呼万岁!日军也欢呼大胜!
董一元部退回晋州进行休整,泗川败报传至,万世德怒不可遏欲严惩董一元被邢玠所阻,邢玠劝道:“大战正酣,正值关键之际,不可妄动肝火。泗川虽败所幸晋州坚城已在我们掌握之中。董一元、吴惟忠、茅国器皆为良将,若无他们在阵指挥,只怕中路已全军覆灭。倭军用兵狡诈,中路将士必思雪耻而同仇敌忾,施以斥责令其戴罪立功为好。”
万世德答道:“督师宽宏,既如此也可暂不追究。倭军凭借坚城固守,更兼海路互援,阻我水军,与各倭城往送军饷援兵,使我军久攻不下。此前我认为可凭水路强攻先下顺天再逐步东进可使倭军崩溃,现在看来会极费时日,胜败之数恐将变化。不如先令持续佯攻,疲敌守备。传令后方加紧赶制火炮战船,发动朝鲜百姓从军报效,而后再令陈璘、邓子龙、李舜臣各领一路船队奔袭沿海,不为歼敌只为断敌援救,使各倭城孤立无援。大集火器洞开城墙,一鼓作气夺城占地。此中关键当在水军。”
邢玠言道:“倭军被我压缩,其势已尽被我军所制,无非负隅顽抗,步步蚕食之下,倭军必败。经略所言我也无异议,只是有关水路筹划还需谨慎。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令各路先行北撤以免腹背受敌。”
邢玠见中路兵败,东西二路比压力倍增,为求稳妥便令麻贵刘綎各领军稍作北撤固守。麻贵军因此下令撤离蔚山,十月七日刘綎率军向北退却,十月九日陈璘、李舜臣也解除海上封锁撤向古今岛。朝明联军各自休整以备再战。几日后,日军各部突然都得到了丰臣秀吉已于八月病死的消息,接丰臣五大老及奉行众的联合政令,日军全军整装撤离朝鲜,返归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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