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创万道

148 阴魂不散

    
    墨泪和林小木仓皇地回到破旧的山庄,真正一个晚上,他们都未入眠,墨泪娘子抚摸着光滑的玄黑色戒指,若有所思。
    在床上躺着的两个月来,他是想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偶尔做梦,也都是在视线朦胧之间,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倒地不起的妹妹胸口静静地流淌着鲜血,呼吸渐渐微弱,最后微笑般的完成了他最后一次呼吸。
    每每从梦中惊醒,他便痛心万分,像这样的噩梦他不知道梦见了多少次,可最近以来,他似乎再也没梦见过了,似乎他再也看不见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颊,曾经那个保护他的妹妹。
    除了心中的懊悔和悲伤,他竟奇怪的发现对于往日里的深仇大恨,他几乎已经提不上什么兴趣的,对方修为轰天,自己确实弱于蝼蚁,若在心心念念寻求复仇,只会搭上更多的人命,失去更多的宝贵的东西。
    墨泪在心中冷笑,笑自己弱小,笑自己无能。
    而在这个地方,他看见了梦想中的生活,这里没有没有风起云涌的无形血腥,更没有你死我活的拔刀相向,有的只是拼尽全力苦苦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自立自足,艰苦求生。
    他打心底里热爱这种生活,可他也非常明白,这里的生活并不会长久,强者永远忌惮弱者变强,因此,即使弱者只想好好活着,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他相信在不久的未来这个临时成立的林水森宗会发展的越来越好,而他更加确信这里不久,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因为曾经失去心中挚爱,所以此后不敢失去。
    以此,他在这些天里,始终没有和那些孤苦伶仃和携老带幼的苦难人家打过任何交道,他总是独来独往,偶尔找一片无人的空地,独自练剑,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练功。
    而林小木,达奚耀水和贺森则显得相当的忙碌,他们似乎把这里当成了真正的家在经营,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琐碎之事,因此忙得不亦乐乎。
    又是一个清晨,墨泪来道一片小草摊上,刚刚把出白渊,挥舞了两下,不要一道声音,在他耳朵旁响起,“好剑,可惜差了一点。”
    墨泪闻声看去,略显惊讶。不知何时,草地上躺着一个人,眼神紧闭,油光满面,灰黑交织的头发扭扭曲曲,卷成一团儿,他抱着把木剑,腰间挂着个酒葫芦,仰面朝天,呼呼大睡。
    这明显的特征,墨泪一眼就认出了他,不就是前些天那个疯癫的醉汉?此时他为什么会在这?
    墨泪心中困惑,但并不感兴趣,随意问道,“差了点什么?”
    周永掏了掏耳屎,依然闭着眼,洒脱道,“你手中剑虽好,可惜最后会害了你。你的剑道凛然,可终究缺少一丝柔气,这样的剑道,终究是只能供其观赏,若是用于实战,还差一点啊!”
    墨泪诧异道,“前辈懂剑?可否指点一二?”
    周永突然睁开眼,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缓慢的站直,撑着腰道,“唉啊啊!我这老腰啊!真是老喽!可为啥死不了呢?”
    墨泪上前拱手行礼,虚心低头请教,他深知人人不可貌相,毕竟在这个光怪陆离地,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
    周永扭扭腰,活动活动胳膊,随意道,“剑吗?我不懂。只是看多了,随口瞎说了几句,都是瞎说的,怎么能信呢?不过我刚刚看你耍的那几招剑法,剑意颇高,不知是何人所创。”
    墨泪瞬间泄了气,既然不懂剑,还与他说个球,缓缓转身,自顾自的舞着剑。
    周永哼哼一笑道,“小子,你这样练,一辈子都悟不出什么是真正的剑。”
    墨泪一怔,不搭理他,继续舞剑。
    周永再次缓缓的躺在地上,像睡罗汉一般,随便道,“所谓至高剑法,便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剑虽未出,却已出了千万剑,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放眼天下,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手中握剑和心中藏剑,终归大有不同,正所谓手中无剑之人,又岂能确信手中已有千万剑,终归是心境不同。除此之外,便是被修为所累,难达人剑和一之态。你所练剑法确实高深难测,可终归因人而异,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墨泪突然停下手中的剑,随口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周永再次哼哼一笑道,“所谓修炼,不过就是在修心,所谓修心,必先明理,明天下至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无论生命长短,终究逃不过天道循环四字,修行一途,道法千万,漫无边际。你若是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哀而不伤,伤而不痛。方成神明之境。”
    墨泪听着这答非所问的答案,尽管觉得高深,但并无用处,再问道,“这和练剑,有何关系?”
    周永摇摇头,大声道,“愚钝。有些事情说不得。一旦说透,便失去了意义,你好好悟吧!”
    墨泪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转身扭头,细语道,“果真是个疯子。”
    周永忽然睁开眼,正色道,“缪老鬼,还好吗?”
    墨泪一怔,转头反问,“你刚刚说什么?”
    周永凝重的脸颊瞬间变得嬉皮笑脸,可怜巴巴道,“我饿了,有饭吃吗?”
    自从墨泪请了比叫花子还要寒酸的周永吃了一顿饭。从此之后,周永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粘着墨泪,不管墨泪走到哪,他总会出现在墨泪身旁,以至于墨泪傍晚上厕所时,比做贼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哪个犄角旮旯处,突然蹦出个大活人,魂都快给吓没了好多次。
    更为过分的是,就连墨泪和林小木独处,他都会准时出现,成为那最油光闪亮的大灯泡,每每这样他还嬉皮笑脸的躺在地上,义正言辞的解释一番,当我不存在,你们想干啥就干啥。每每听到这句话,墨泪打心底里有一种手指发痒揍人的感觉,可无奈的是,这个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周永,逃起命来,简直比猴还快,墨泪最生气的一次,足足碾了他好几条街,鞋子都快跑烂了,愣是没有追上他了歪歪倒倒跌跌撞撞的步伐。
    周永也及不要脸,他无论从穿着还是长相都最像乞丐,可重来不干活,每天吃白食,简直是靠乞丐养活的没气没肺的家伙,只要有饭,有没有碗筷对他来说无所谓,因此以至于平日里那些邋邋遢遢的乞丐也不愿与他为伍。
    大多数时候,周永总是喜欢唠唠叨叨,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每每看着他津津乐道,墨泪便会悄悄的离远些,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唾沫星子会喷在你的脸上,又是什么时候?鼻屎耳垢也能在半空中抛出一道弧线,你更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突然消失?又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你背后,及其凑进你的脸颊,拉开老脸,露出发黄的牙齿,呵呵一笑。
    墨泪尽管很无奈,但也并不是很
    恼他,有时他也会在无意间指点墨泪几招,更为有趣的是,他口中唠唠叨叨的都是一些新奇的事,
    例如说什么最东边翻过一座大山便是一片汪洋,无边无尽,蔚蓝无比,说什么自己在那里游了个几百天,最终也没有看到尽头,于是开始折返。说什么迟早有一天,世界会重归一片虚无,本就产生于虚无的念魔会侵占这片大陆,还说什么?今年天都谁又得了花魁榜首?哪位俊俏后生荣获了那论道排名第一,甚至有时候,还轻声细语的说道怎样撒尿?才能撒的更远。
    总之大到天下格局,小到鸡毛蒜皮,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愿意说。
    尤其说起那今年天下众人评定的花魁榜首,他便更加津津乐道滔滔不绝了,像如此绝艳之人,却在这位邋遢道人口中,只获得了一个风韵犹存,美中不足的评价,说不定没过两年,就会被后起之秀趣而待之,墨泪更在意的却是这周永的最后一句话,要论美丽,狐族当数第一,这话一出,墨泪立马意识到此人极为不简单。
    让后就是天下评定的论道第一大家汪仁,这可是个传奇人物,蝉联榜首已经数十年,永远谦虚的自称第二,他不但论道榜上的第一,还在剑道上蝉联第一也有数十年了,是当之无愧的文武双修之才,可在那邋遢道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名庸俗之辈。
    除此之外, 他最爱说的一句话,便是活够了,可又死不了,每每见到他那犯贱的样子,墨泪手指抽动,恨不得给他来上几刀,看你死不死。
    墨泪也十分好奇,他居然懂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能落得此般境地?而对方的回答,可把墨泪气个半死。一就是那百试不爽的答案,活的太久了,想死啊!可又死不了,饿都饿不死我有什么办法?
    像如此是癫非癫的怪人?墨泪还是第一次见到,也算是大开眼界了,想着等狗皮膏药阴魂不散的人物,墨泪真的无法想象,他若一辈子这样跟着自己,自己又该怎么活?
    不过他有些时候挺管用的,比如出主意,墨泪有一次心血来潮的问他,“如何才能?在这天都开门立派,而不被侵扰。”
    周永随口大道,“去打败那自称天下第二的汪仁,不就可以了吗?”
    墨泪听着这个极不靠谱的主意。岂不是把他往火坑,人家能蝉联天下大道榜首数十年,哪里能是说打败就能打败的,再说了,主动去找人挑事,也不是他那遇见蚂蚁就跑的性格。
    周永平静的摇头,口中不知啃着哪里捡的个包谷,直言道,“那你就等着别人找上门来吧,到那时,你想后悔都来不及。”
    墨泪沉默的许久,第二天一早,墨泪手中提着白渊,独自向繁华的集市走去。
    微弱的晨光中,依稀可见一位双手交叉抱着木剑,挂着一个葫芦的邋遢男子,静静单脚临立于树梢上,静静的见到一道穿着黑袍的男子,缓缓地从他眼前走过。
    不知不觉中,她抬头望向那轮即将消失的弯月,会心一笑后,感慨道,“应该快了,再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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