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一枝草木美人

第一百七十七回 青囊偶遇三迷惑

    
    “恭迎少典帝”芷兮惊吓之余,第一反应却是欠身向他施礼。
    “恭迎少典君!”陈子规因上世为漆吾邑邑主之时,爱民如子,重学馆、筑丝路、扶柴桑,将远离京都的漆吾邑,营造成了物阜民丰的世外小镇,故,孤苦一生死亡之时,被台禁尉,辅佐滇儿司掌忘忧台。
    因浣纱女乱投忘忧果的前鉴不远,滇儿为公平起见,潜赴人间体察民忧。正值南方六部暴水汪洋,流民比比皆是,便乔装流民,亲身体会那流离之苦。陈子规步步相随,护持左右。
    芷兮大破花瘦坞后,苏子介、卢晚遇、墨氏赵如意等被董阎私藏的魂灵,重新交付冥府,花瘦坞的幻象烟消云散,不过一场废墟。曾经被芷兮收容入内的流民,再次流离失所。滇儿便带他们,上了勾余西山的青囊。
    青囊有当年离与妖术护持,地势又高,是久经几场天地浩劫之后,唯一安然无恙、原封存留的圣地了。故地重逢旧人,陈子规脸上,溢满欣喜过望之情。
    离与先是怪芷兮生分,一把将她拽起来,还没来得及责备她那生分,陈子规又凑过来行礼。
    “你我同窗,故地重逢,无须这些虚礼。”离与又去搀扶陈子规。
    方才那几个冲撞离与的莽夫老汉,此刻才真正相信,旁边站着的,居然真的是六界至尊少典,于是噗通跪地,其余流民,都是草根百姓,哪有不惧天颜的,纷纷下跪,异口同声,齐呼:“恭迎少典帝!”
    “都快快平身。”少典面有愧色,生民当他是天,他方才眼里,却只看到了芷兮,有芷兮在的地方,他总是失了理智:“人间遭如此劫难,我难辞其咎,巡视亦理所应当,六界司察官,已在纠察罪魁,定给诸位一个天理昭昭之公道。”
    “谢少典帝。”众人七零八落地起身,不过都是从众心理,未必知道自己在谢什么。公不公道对他们重要么?重要的是先有口饭吃,不要饿死。所谓尊荣优雅,都是身外的奢侈品。他们关注手中的碗,比关注少典,也要多多了。
    “我明明看到你看到了我,却对我视而不见似的,直接略过我,生扑向了芷兮。”陈子规笑言:“还跟我说同窗。”
    滇儿却为离与解围似的,将陈子规扯过去,又塞给他一个木勺,说道:“人手不够,你帮着盛粥吧。”
    陈子规是老实巴交的性子,自不多想,忙忙将勺拿正,一本正经地分起粥来。
    “我去柴房抱些柴,伙房里粥,我怕不够”芷兮无话找话,说完,便轻盈跑开了。离与自去追她。
    二人走后,滇儿才对陈子规说:“少典娶妻这事,够他头疼的了,你就别在他跟前添乱了。你和他说话,何时不能,芷兮,却总躲着他呢。他好不容易偶遇一回。”
    “之前我们在古木荫一起读书时,少典是最不近女色的,自从芷兮出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时时刻刻不忘‘见色忘友’,”陈子规闲唠家常般说道:“我都多久没见过他了,隔了一道阴阳再见,我也是想他。滇儿,你别怪我。”
    “碍我什么事,我才没有时间怪你。”滇儿还有些腼腆。
    芷兮去柴房抱柴,离与抢在她前面抱了,到厨房,人家却说不缺柴,芷兮又说她要去筛药草,给流民们作防疫的药囊,离与又疾走几步,与她一起挑选药草,几个小医女从旁走过,却嘁嘁嚓嚓地说:“这些药草,不都是那十二采药女,挑剩下的么?他俩,在这里,这是做什么?”
    芷兮闻言,脸腾地红了。离与也才知道,有关药理,她还是都忘了。芷兮又抬脚,去拿竹篓,说要去采草药,被离与一把抓住了手,情真意切问她:“你就那么不想跟我在一起,一定要躲着我么?”
    “你既然知道我躲着你,你就不要再纠缠了。”芷兮低头说,心里也有难过。
    “你到底在怪我什么?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离与像做错事等待原谅和赦免的孩子,“那一夜是我错了,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伤害了你。可是,我是真心爱你的啊,我只是怕,怕我如果留不住你,你会嫁给未若,你为他,做了那么多,连,与我,与我同床,你都是为的救他。你走后,我后悔了,我有多么难受,你知道么?
    我当日为你办了一场六界皆知的婚礼,只是,婚典,你没有来,回门宴,你也没有来。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我笑我离与,娶了个空妃。连木落都数落我,说我做了件孩童一样幼稚的事,提前先占着,新娘来不来都不知道,就要昭告天下封正妃。你也知道,他几辈子说不对几句话,但是这句话,他说的对,我就是想占着你,我就是怕别人抢走你。
    如今多事之秋,兵荒马乱,瘟疫肆行,洪兽为害,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昏君’的骂名,在娶你,可是,你却,从来都不肯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
    “那就不要做啊!”总是优柔寡断的芷兮,此刻那么斩钉截铁:“既然全天下的人,包括我,没有一个人,想让我们在一起,你又何必,独断专行?你何止一夜逼我,你是事事都要逼迫我,你以为,你办了一场六界皆知的婚仪,我就一定要去给你圆场,是么?以前的芷兮,可能会,但是现在的芷兮的,不会了。”
    “不!什么时候你都不会!现在不会,以前也不会。”离与感到心被撕裂的痛:“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风离与的位置!”
    是这样么?细细数来,这场绵延千年的爱恋,似乎,从始至终,都只有离与一个人在坚持,在追赶,而她,从来都没有向他表露过一次她的心迹,从未说过一声:我喜欢你,或者哪怕类似的话。她命苦,他怜她,可是她除了被动的接受,并一次一次伤害了他,似乎,并未曾用心去想过,他是否也需要她的一丝怜爱。
    可是,奇怪的是,芷兮的心,也有撕心裂肺的疼,那疼却又遏止着她,向他靠近。她如同被施了魔咒,只能无欲无求,所谓心动,爱恋的美好,她都无福消受。若非倚仗一副红颜,哪个男人,又愿意来靠近她呢?
    “不好了!北方狄族来犯!”
    “少典君,东方蚩尤部,地震了,地面突然裂开丈余罅隙,深达千丈,百家房舍,直接被埋入了地下,百姓被山上滚石砸死砸伤者,无数。”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从青丘报信官口中,向离与扑来。
    离与飞身离开,芷兮跟上来,也想去看看灾情,可是,离与知她妖术尽废,各部实情他又还未确认明晰,生怕她会遇险,故,伸手向后甩出一道结界,画地为牢,将她止步在了那里面。
    芷兮拍着结界,气恼地跺脚:“什么都是你做主,从来都不问问,我想要的是什么,主意总是这般大,还总指责我无心,你有心,便是什么都替我规画好了,并不问我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的话,是芷兮小性儿,又或许是忘了,离与曾经,是无数次问过她的。只是,那时,她优柔寡断,从来都不做主,更不敢随心所欲地追随自己的本心,久而久之,离与才形成了为她作主的习惯,现在,倒又成了她指摘他的借口了,说来,离与若知道,又该心痛的吧。
    过了许久,滇儿听说离与走了,芷兮又一直未回,才寻到结界处来,手一挥,将她放了出来。
    “滇儿,这许多年,你的修为,这般精进了。”芷兮好不容易自由,笑着对滇儿说。
    “不是我精进了,是你退步了,好不好?”滇儿嗔怪她:“离与知道我乏术,设的结界并不深厚,想着便是教我来放你的吧。他和从前一样,为你想的,总是最周到的。刚才,你和他,和好了没?”
    “什么和好?”芷兮开始装傻:“本来便没好过,又何来和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呀你,还真是个草木美人,最是无情的!”滇儿摇头:“可怜了离与,对你情根深种。千万年,不改初衷,倒是深情错付了。”
    “滇儿姑娘,冥府派人来传,冥王、包阎、无常等率领整个冥府,都往北方狄族边界和东方遭地裂的部落,去接引亡者魂魄了,现下里,无男丁照顾他们的少主,说你知道他的病情,万望差遣人,送药去帮忙照拂。”这时,一个忘忧台的仙使,来报滇儿。
    “这就奇怪了。无男丁照顾,就没有个女侍么?”滇儿迷惑:“偌大的冥府,难不成就是个唬人的空架子不成,连少主都搁置下,无人侍药了。”
    “姑娘有所不知,这冥府的少主,是个生性儿洁癖的,听说他的凋敝殿,从未有一个女侍,若有女子,莫说攀附,便是无心碰他一下,他都嫌恶得紧,定要将人家打发出冥府的。”
    “那他又不要女子侍奉,冥府男丁又都调走了,我这,派谁去?青囊里,也都是女子啊。”滇儿更是迷惑不解了:“冥府这到底是何意嘛?”
    “我,难道不是男子么?”陈子规乐得帮上滇儿。忙忙毛遂自荐。
    “还有一句,虽不是冥王嘱咐的,却是少主私下自己要的,指了名儿,叫芷兮去。”
    “笑话,生生的凡人,如何到冥府做客?还不作死了?”滇儿再三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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