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令意将郑嫦嫦给搀了出去,米霁月冷冷的睇了吴聪一眼,又给灵前上了一炷香,跪拜道:“内子失仪,并非有意。”
米家人虽是礼法上的兄弟,可论起来并无血缘,米霁月的性格与吴罚并不相似,但这护短的样子却是一脉相承。
郑嫦嫦的确是做出了失态之举,可她也并不是成心的,吴聪看着米霁月动作,却不敢再说米霁月什么。
万圆圆连忙打圆场道:“要不要紧,需不需请个大夫来瞧瞧。”
“若真不适,自行家去。”米霁月略一颔首,转身寻郑嫦嫦去了。
吴雁是真真悲戚,哭倒在自己夫君怀里,无暇顾及他们之间的风波,倒是那卢家哥儿,抬头瞧了吴聪一眼,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意思。
卢家哥儿唤做卢修尔,他搂着吴雁的肩头轻声安慰了几句,又对万圆圆道:“大嫂,何处可以供雁儿梳洗一下?”
万圆圆让下人引了两人去隔壁的厢房里,高曼亦也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她只去边上的偏厅坐了坐,让香阳拧了个帕子来。
吴雁被搀着到了厢房门口,还未推门,房内就有人将门打开了。
绿珠见到两人福了一福,道:“奴婢去要一壶米浆汤来,您二位可要吗?”
吴雁早上就没吃什么,卢修尔看着她干裂的唇瓣,对绿珠道:“劳驾。”
屋里的气氛有些说不上的古怪,本是悲伤的日子,可那几人却好似有些愉悦。
米霁月脸上还挂着笑容,见到他们夫妻俩来了,米霁月连忙正色道:“抱歉,只是方……
语意未尽,却又默了。
郑令意看着吴雁憔悴的样子,又看了郑嫦嫦一眼,为米霁月解释道:“方才诊出有喜,表哥这才面带喜色。”
“恭喜恭喜。”卢修尔连忙道。
吴雁也看向郑嫦嫦,勉力微笑了一下,道:“我可得沾沾你的喜气了。”
“这大夫可还在?想请他给雁儿也看看。”卢修尔道,却又觉得众人神色一凝,像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郑令意对小厮打扮的甘松一点头,甘松便上前为吴雁诊脉。
“嫂嫂,这是?”吴雁和卢修尔俱不解。
郑令意平静的说:“没什么,只是不信公爹死于中暑,所以偷偷带了个大夫让他进来瞧一眼。”
郑令意说的平静,好像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对于卢修尔来说,却是骤然窥见丈人家的辛秘,紧张的脸都红了。
他只知吴家人口不多,妻子虽是庶女,也只是唯二的女儿,嫁妆也不曾被克扣,他以为吴家也是个家风清正的人家,唯一出挑的就是眼前这位三嫂和她的夫君了,说是未分家就搬出去住了。
没想到今日一来,却遇上这样一桩事。
“那,那……吴雁更是说不出话来。
郑令意的手还放在郑嫦嫦膝上,刚得知妹妹怀有身孕,实在是高兴,但悲伤也没有被冲淡。
她对吴雁道:“粗粗一看,并没瞧出什么。许是我多心了。”
余下更多的,她并不打算说给吴雁知晓,吴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成了。
吴雁还想再问,见郑令意一抿唇,她便问不出口了,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无能为力,想想还是罢了。
甘松一开口,岔开了这夫妻俩的注意力,“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失了些精神。等米浆到了,多喝两杯就好了。”
卢修尔正要道谢,绿珠端着米浆汤就撞了进来,她还是留了些分寸的,但还是叫屋里的人一惊。
“夫人!”看得出,她竭力的在保持镇定,但还是难掩慌张之色,“奴婢方才一路来,听见有个婢子说什么,哥儿被冲撞了,问了她也说不清楚,还是咱们自己去瞧瞧吧。”
郑嫦嫦忙示意米霁月跟着去,走到门口却被郑令意给推了回来,道:“先带嫦嫦回家去。”
郑嫦嫦瞧着她同绿珠走了出去,喃喃道:“姐姐永远都是这么不放心我。”
她的手下意识的掩在自己的小.腹上,米霁月轻声道:“我同爹娘说一声,不管怎么样,总得先送你回去才是。”
郑嫦嫦知道如今在这待着,反倒是让郑令意和米霁月多添几分担心,虽然挂心着出事儿的哥儿到底是哪一个,但还是点点头,对米霁月道:“你送我回去,然后回来伴着爹娘吧。”
伴着爹娘是虚托,是想给郑令意多增一份底气才是。
米霁月答允了,嘱咐甘松暂时不要离开此处,很快去寻米鼎文夫妇。
郑令意和绿珠步履匆匆的拐过好几条长廊,几个孩子已经换了好些个地方溜达,一路找一路寻,终于在靠近内院的花园别角里找到了被仆妇团团围住的几个孩子。
酱生的乳母一瞧见郑令意便抱着酱生靠了过去,她颤栗着说:“夫人,冲撞的不是小少爷。”
酱生眼神清亮,显然没被吓着。
他伸了手就要郑令意抱,郑令意抱了他,他揽着郑令意的脖子,小小声的说:“娘,哥见到蛇!”
酱生是很淘气的,没人陪他玩的时候,总喜欢拿个小铲子四处掘土玩,郑令意也没拘束着,只是冬日里的时候,叫他不小心掘出一条冻僵的小蛇来,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害怕,也知道这滑.腻腻的长条叫做蛇。
后来又一日,见桌上有一道鳝鱼,他捂了眼睛不敢看,只说:“蛇呀!”
他还不大会描述恐惧这种感受,一律称之为蛇。绿珠掸头发时掸落一只蜘蛛,吓了一跳,酱生也说她见了蛇。
郑令意将酱生递给绿珠,自己去看点儿,点儿被香寒抱在怀里,双眸紧闭着,牙关紧咬着,浑身都在颤抖。
香寒不住的唤着点儿的名字,嘴里碎碎不停,人都有些魔怔了。
郑令意蹲在点儿身边,看着孩子昏迷不醒,心里十分焦急,她四下看了一圈,见梅姐儿和广云也都是好好的,只是满脸的焦急担忧。
“这,这么多的人跟着,怎么偏就叫点儿瞧见了,到底瞧见了什么?”竟没人答得上来。
郑令意真是想不出,天光白日的,若是有个冲撞,也不该是在这小花园里呀,明明说不通。
“点儿!”高曼亦不知何时来到,见到她的心肝肉成了这个样子,又是一场慌乱。
郑令意指了个有力气的仆妇将点儿就近安置在厢房里,其余的人也闻讯赶来,大夫也来了,施了几针之后,点儿倒是不发颤了,只是人还未苏醒。
第一个跟上点儿的就是香寒,自然被围住问个不停。
香寒的神色也极为难看,她怔怔的说:“哥儿说‘鬼’!他见着‘鬼’了!”
在今日见鬼,见得还能是什么鬼,亡魂死而不散,必有心愿未了。
乔氏面色涨得红紫,她瞥了米鼎文和滕氏一眼,难以揣摩他们的想法,只能先骂道:“胡说八道!大白天的说见鬼,我看是你照顾不周出了差错,竟推到鬼怪身上去!”
刚得知郑嫦嫦有孕,米鼎文和滕氏此时恰是好心情,但见着幼童如此受罪,这份好心情自然也淡了,滕氏还去床铺跟前瞧了瞧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被乔氏的斥责给吓到了,点儿忽的惊哭起来,嚷嚷着叫娘。
高曼亦心疼不已,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把点儿搂在怀里,不住的说:“娘在,娘在。”
孩子醒了怎么说也是好事,哄他喝了定惊茶,渐渐的,眼神里也就恢复了清明。
乔氏刚才被高曼亦闹了个没脸,很想在米鼎文夫妇跟前找补些回来,便讪笑着道:“我这儿媳,性子急躁一些,切莫见怪,切莫见怪。”
高曼亦虽没有指名道姓,可大家都知道她是冲着乔氏发的火,米鼎文和滕氏并不觉得同自己有个什么相关,乔氏既然要装着,滕氏也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米鼎文一句话也没有,把酱生从吴罚怀里要来抱一抱,心想着郑嫦嫦肚子里的孩子许是叫他给招来的,更是觉得酱生招人喜爱了。
“哥,哥。”酱生坐在米鼎文身上还不安分,扭着身子,往内室的探去,看样子是想去看望点儿。
郑令意没办法跟他说道理,只好道:“哥哥在睡觉呢。”
酱生捂住嘴,道:“悄悄看,悄悄看。”
看着他这可爱的样子,连吴永安的神色都轻松了一点,只有吴聪刻意不去看他。
郑令意只好领着他去扒门缝,没想到点儿的眼睛这么尖,比高曼亦还发现的早。
高曼亦见他忽的笑了起来,还以为是发癔症了,又见他凭空招手,正吓得厉害时,见到酱生笑着小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奈何不得的郑令意。
“哥!哥!”酱生活泼泼的叫了几声,把点儿脸都叫亮堂了,“没有蛇,不怕哦!”
点儿皱了下眉,又对着酱生笑了一笑,继而看向高曼亦。
高曼亦与郑令意对视了一眼,心知他是有话想说,柔声道:“娘在这儿呢,不怕啊。”
“娘,我好像瞧见了一个女鬼,但,但应该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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