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几个犯官判处游街之刑,沿街的那些茶馆食肆还提前卖起了位置,也算是去看游街大戏的一方雅座。
朝臣暗地里说皇上大有敲山震虎之意,弄得朝中人心惶惶,可递上去的折子说的却是游街闹得这样浩浩汤汤,恐会令百姓惧怕。
真是可笑至极,惩处了几个贪官污吏,百姓该拍手称快才是,哪里会惧怕呢。
于是乎,游街的前几日,宫门口不远处一处空地上连夜搭好了几个棚子,消息飞一般的在百姓堆里传遍了,皇恩天降,宫门口派发十全糕点,来者皆有人可领赏。说是贪官的家私填了国库,皇上特拿出来大半来与民同乐。
吴罚和沈规在高处看着底下人头攒动,百姓们争先的来领赏赐,留意着哪个角落里起了骚动,就快速的让人给处置了。
沈规不知从哪里拎了两盒十全糕点,递给吴罚一盒,道:“拿回家尝尝吧。是我盯着御膳房日赶夜赶做出来的,味还行。”
皇上借百姓的势,卯足了劲抡圆了要抽朝臣们一个巴掌,这糕点自然是够意思的。
吴罚不客气的拎了过来,麻绳松松的勾在手指上,油纸盒子轻轻的晃了几个来回,静止不动了。
沈规觉得自己也不算是个废话多的人,只是跟吴罚在一块办差的时候,老是觉得嘴里闲的慌,吴罚又是个憋得住的,别想他先开这个口。
“那天瞧见你儿子了。”沈规往嘴里扔了半块松子米糕,没话找话说。
吴罚大发慈悲的给了他一个眼神,道:“可爱吗?”
这分明是在炫耀嘛,沈规自作自受,被噎了半晌,吴罚又不依不饶的盯着他,只好讪讪道:“可爱,可爱。”
吴罚这才移开目光,继续盯着下边的人群。
沈规忍不住腹诽道:‘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老子也生一个去!’心里想起严氏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来,嘴里残存的糕点甜味忽然也变得叫人难受起来。
事毕之后,吴罚回家去,沈规还要入宫复命。
随手将半包糕点扔给一个小太监,沈规在书房门外迎面遇上了郑嫔。
那一日见过切实的又见过郑令意一面后,今日再见郑嫔,才觉得这姐俩既像又不像。
她们二人每每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中的疏离和淡漠是一样的,可郑令意在看向酱生的时候,目光就会变得柔和。
沈规暗暗想过,郑令意待吴罚应当是更为的柔情似水。
那么这个郑嫔呢?沈规见过她待沈泽的模样,要怎么描述才恰当呢?
沈规想起了风月场的那几个相好,做惯了迎来送往的皮肉买卖,这些女人心里哪还有情意,都是生意。
将嫔妃与妓女相比,自然是大不敬,沈规没有侮辱郑嫔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在沈泽这个旁观者看来,郑嫔待沈泽也不过就是曲意讨好,刻意逢迎。
只是么,她做的更妙一些。
郑双双迎面见了个人,下意识的抬眸觑了沈规一眼,眼圈飘红,泛着泪光,这红色与水光又杂糅出几分媚意来,令沈规一愣,回过神来时,郑双双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沈规抬抬眉毛,戏谑的想着,‘这小妮子手腕这么软,也有吃瘪的一日?’
他光顾着笑话别人,没留意着自己,结果进去先遭了沈泽好一通的脾气,倒是落得个同郑双双一样的下场。
待到了犯官游街那一日,为了避免人群拥堵发生什么意外之事,吴罚又同沈规联手组织人手去街面上看管排查。
沈规今日算是学乖了,吴罚不开口也别想他开口。
手下人总觉得两位大人今日安静的出奇,他在心里揣摩了一会,深觉今日的差事或有暗流涌动,所以两位大人才这样如临大敌,于是乎自作聪明的吩咐下去让底下人警醒着,这莫名其妙的,街上的兵士们就紧张了起来。
吴罚在外头忙碌着,郑令意在家里也没闲着,万圆圆同高曼亦为了躲个清静躲到了她这里来,只说吴聪在外头装的淡定漠然,回到家中却发疯。
好好的一桩婚事眼看着就要到手了,却偏偏的毁了。而且吴罚还有份在内,怎能叫他不气。
“四弟真以为自己个多厉害的?夫君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成日想着对付他?夫君若是存心为桩婚事同四弟过不去,合该等他们成了亲之后再把那侍郎家给办了,如此一来,四弟正妻之位已占,又是个罪臣之家出身,岂非更加痛快?”
郑令意一边说着,一边翘着小指闲闲的剥着山核桃。
万圆圆有些尴尬的捧起茶碗吃茶,高曼亦则轻轻一笑,道:“你剥这山核桃做什么,渣糊糊的一嘴,小心指甲。”
山核桃虽然都敲碎了,可壳儿硬,也难剥的很。
“谁让酱生喜欢吃呢。小人精儿,吃口跟个大人似的,吃到顺心的就不松口了,逮着要吃个饱。”
酱生听见郑令意提到自己的名字,扬起脸来对她皱了皱鼻子,又趴在矮桌上看点儿画画。
点儿算起来也学了一年多的画,今日来了兴致,说要给酱生画像。
高曼亦知道他的水平也不过是画些简单的,只是不忍打击他,这又没人笑话他画的不好,就让人铺了画纸叫他们玩去了。
山核桃剥出两小碗肉来,绿珠搁了小勺子递给两个孩子吃。
点儿左看看自己的画也不满意,右看看自己的画也不满意,刚好山核桃分散了酱生的注意力,他赶紧捧着碗将酱生引到一旁吃去了。
高曼亦识破了点儿的心思,捂着嘴角笑了笑,又想起什么来,对郑令意道:“明个皇后娘娘设宴,你也去的吧?”
郑令意点点头,道:“是呀。”
高曼亦此刻的神色很怪,像是有些鄙夷,又有些好奇的问:“你家里那个未嫁的姐姐是不是也要去?”
“三姐?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嫂嫂你也知道我的,同我娘家那是……
郑令意笑了笑,没再说下去,见高曼亦好像是有话要说,她又道:“嫂嫂,怎么了?你听说什么了?”
高曼亦掩口吃了一粒梅子,腮帮子里酸酸甜甜的,她瞧了郑令意、万圆圆一眼,道:“也就是你们二人,我才肯说说这事儿。”
郑令意和万圆圆对视一眼,还猜不到高曼亦想要说什么。
“我娘想着替我二哥张罗续弦,这个念头已有些日子了,也托了媒人。前些日子,媒人提起你家三姐来。”万圆圆顿一顿,看向郑令意。
郑令意对这事一无所知,问:“这,我三姐的性子同我嫡母并不一样,她是个生性良善的,做不出那些事情来。”
高曼亦见郑令意还为自己这个嫡姐说好话,扯了扯嘴角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然母亲来问我的时候,我也不会点头了。”
高曼亦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我母亲寻了个借口登门去访,你嫡姐听说是续弦,且我二哥又是子女双全,竟一口就回绝了,也是自视甚高。”
见高曼亦这不高兴的样子,郑令意笑了笑,道:“三姐姐的心思,我如今也摸不透了,毕竟与她,与她也疏离了。许是不想嫁人呢。”
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高曼亦的话还没说完呢,她吐出梅子核来,道:“不想嫁人?哼,我怎么听说她明日进宫去,还有别的缘故呢。”
万圆圆捧着瓜子罐听得津津有味,像是台下催人说书的茶客一样,“什么缘故,二弟妹你说呀。”
高曼亦倒也不是真那么生气,只是郑燕如下了她二哥的脸面,她有些不服气罢了,背后说说她的闲话,好歹能让心里舒服说。
“皇后的兄长呀。”高曼亦语焉不详的说。
万圆圆听得一头雾水,郑令意却是明白了,皇后的兄长赵冽妻房的位置也空着呢,此房皇后如此大张旗鼓的办这场宴,说不准遍邀的名单里,就有自己属意的嫂子人选。
“这,呵,这个位置怕是三姐姐够不上吧。”
郑令意也是实话实说,赵冽虽是庶出,可是从小就养在正屋里头,与赵璀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如今又是赵辞最为看重的接班人,日后就是赵家的家主,做他的妻房自然不是捡个人就行的。
若是从前的郑家或许还配得上,可如今怕是难了。
“二嫂是怎么知道的?”郑令意忍不住问。
高曼亦按一按嘴角,轻声道:“弟妹忘了,德容太后……
郑令意蓦的想起来,高家是德容太后的母家,只是如今德容太后势弱,她一时间竟然也想不起来这一层关系,虽然人家势弱,但这宫里的风
吹草动还是比她们知晓的更加清楚。
高曼亦在几个妯娌跟前也算是奚落了郑燕如一番,又听郑令意也说不觉得郑燕如有那个能嫁进赵家的本事,心里不由得舒坦了些。
郑令意自认手没那么长,管不到郑燕如的事情,还不如想一想明日带进宫去给郑双双的小菜,还能再添点什么新花样的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