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还能挑拣挑拣,但郑嫦嫦自己知道,她能嫁进米家,不得不说是有几分运气在的。
起初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之气,不知有多庆幸郑令意小时候逼着自己认字学画,她跟那些正经学过的人虽没法比,可好在针黹上颇有天分,绣出一副《松涛怪石图》得了米鼎文的青眼,挂在书房醒目之处,也给郑嫦嫦增加了不少信心。
米鼎文的文友瞧见了想要求一幅,话还没传到郑嫦嫦这,便被米霁月用内宅之物不便外传给拒了,其实赠一赠关系匪浅的通家之好并不逾矩,只是米霁月将郑嫦嫦绣此图的辛苦看在眼里,闲来绣出一副也就算了,要是名声在外日日有人求上来,费了眼睛又怎么好?
郑嫦嫦不知道这件事,她又不靠绣活吃饭养家,只是出于兴致而做,家中长辈都喜欢她的绣件,她又爱给郑令意和郑双双做,也没积累下几件,想着米宵晖的婚事马上就要又着落了,郑嫦嫦又想着绣一副《大雁芙蓉图》好赠给未来的妯娌。
她这一绣就入了迷,米霁月回来时,她听见响动抬首对他笑,觉得眼睛一涩,不由自主的漫出泪水来。
“眼睛难受了?你绣了多久?已经是做娘的人了,竟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米霁月这一连串的关怀让郑嫦嫦嘴角噙蜜,她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道:“今日是有些入迷了,下回不会了。明日陪母亲去相看骆家姐儿,两边若是满意,马上就会订下来了。我想着绣副意头好的,给弟弟弟妹增增喜气。”
“就算是定下来了,还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忙活,哪就那么赶了?”
米霁月替郑嫦嫦揉按着额角,瞥了一眼绣架,这么一个午后的功夫,只绣出两瓣芙蓉来,也不知她是怎么绣的,这两瓣芙蓉真的跟落上去的一样,看得人只想伸手去拂。
郑嫦嫦在他怀里抿着嘴笑,人比花娇。
平王妃开的那个宴会,郑嫦嫦跟着滕氏一起去的,郑令意则是被沈沁邀请的,而郑启君是给米宵晖做个陪客。姐弟三人路数不同,可在那一日都齐聚了。
有陈老夫人帮着沈沁弹压婆母,沈沁的日子再无不快,今日又是回娘家,她更松快了。沈沁今日没有把盛哥儿带过来,而是交给了陈著,让他带着去外头逛逛,省的每日不是阿爹就是阿娘的,眼里只有方寸大小。
郑令意觉得很有道理,不过吴罚今日没有来,酱生还是得跟着她,而且酱生平日里出门的机会比盛哥儿多了去了,吴罚老是一来兴致,就拽着两人出去,弄得酱生对街面上熟悉的不得了。
几人往平王府设宴的园子走去,今日是来看骆家姐儿的,郑令意眼里就紧寻着骆家人的踪迹,沈沁笑道:“既是相看,此时又怎么会在这里?”
平王妃自然另有打算,难怪也不见郑嫦嫦和滕氏。
郑令意留意着骆家人,沈沁偏了首对她说话,两人都没瞧见严氏朝这边走来,发觉时严氏已经到眼前了。
“嫂嫂。”沈沁一扭脸瞧见严氏,扯出一个笑来,郑令意也连忙见了礼。
严氏微微的笑着,忽然听见一个小人儿软糯的声音,“娘,糖桂花!”
她低头一看,见到一个穿着黄彩八宝麒麟小衫的男娃娃,正皱着鼻子嗅着什么,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不是糖桂花,是方才从母妃屋里出来,身上染了些金桂熏香。”严氏看着酱生,也忍不住声音柔软了起来。
酱生看看郑令意,又看看严氏,嘻嘻笑道:“好闻呢。”
郑令意轻轻在他鼻头弹了一下,笑道:“也就如今还能讲讲这话了。”
若是大了还说这些话,岂不是浮浪至极了。
酱生自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沈沁笑了起来,道:“还是个娃娃,明明是念着吃糖桂花呢,能知道什么呀?”
大家都在说笑,严氏却一下想到沈泽前几日回来时,身上那股子令人生厌的牡丹香气来,她知道沈泽一贯是骑马不坐轿的,他这一路骑马到了家中,身上气味还能如此明显,可想而知,原主身上那股味道,该是多么的浓郁风情。
“我,我先回屋换身衣裳。”严氏很突然的说。沈沁和郑令意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先笑着应了。
“我这嫂嫂从不用熏香或是香露,怕是方才沾染了,这才要急急的去换。”沈沁想了想,也只能是这个解释了。
郑令意知道有女子不喜用香,可没想到严氏竟排斥到这个地步,沾染了些熏香也不愿。
郑令意拈着帕子闻了闻,她今日出门前还撒了玉兰花露,不知道有没熏着严氏。
“这么小心做什么?难道她吃素,咱们就不吃肉了?”沈沁对严氏没有明面上的不满,但性子不投契,总不会帮着她说话。
这宴毕竟为了相看,平王妃请的人并不多,且都是相熟人家。
瞧见滕氏和郑嫦嫦春风满面的走了过来,问都不必问,就知道两头都是满意的,接下来这顿宴是吃的顺心遂意,一杯酒水都叫滕氏给夸出了一朵花。
年里年外的宴会特别的多,郑令意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可算起来也是两三日的就有一场宴。
吴罚倒是好推拒的,谁都知道他是替圣上当差的,一忙起来连郑令意都逮不到他的影子,这几日又不知在忙些什么,好像不是圣上的差事,而是大理寺接手的一桩官司。
那一日他回来时已是深夜,郑令意迷迷糊糊的问了他几句,吴罚答了几句。
郑令意本翻个身就要再睡,忽然的瞪大了眼睛,道:“岑家?不是珞姐姐嫁的那个岑家吧?”
郑令意虽然昏昏欲睡,可县主大女儿嫁了岑家这种事,她还是记得的。
吴罚没想到她半睡半醒间还这样的机敏,不由得有些懊悔此刻就实话实说了,倒不如明朝问起时再详说。
“是岑家。”吴罚摸了摸郑令意柔顺的头发,道:“岑家二房要从宗族分家,风声太大,叫皇上问了一句,就把官司拨到大理寺来了。”
能把分家的官司闹到大理寺来,看来其中必有隐情,郑令意听明白了原委,反倒平静下来,两只手像松鼠似的抓着被子,道:“该不会牵扯到珞姐姐她们吧?”
吴罚本不该在案子未结之前说什么,但问的人是郑令意,问的又是她表姐,他自然是将心中想法说了,“伤筋动骨倒不至于,大大的破财一笔却是免不了了。”
自吏部那件案子之后,沈泽抄家真是有些上瘾了,看着那些自己国库里都没有好东西,眼睛都要红了,每日上朝看着下头一个个官员,总觉得他们个个脑满肥肠,钱袋子比他都满,愈发重用起以廉洁著称的几个官员来,弄得官员们上朝时连玉佩也不敢多戴。
岑家二房这几年来势大的很,既有能吏,又有经商之才,兄弟之间又不睦已久,二房觉得宗族拖扯后腿,又不怎么敬重自己这一房,早就想要分家。
珞姐儿所嫁的长房家主还没说什么,三房不知道为何跳出来,指摘二房做生意的钱来路不正,好像是机缘巧合掘了前朝皇族的古墓所得,十分阴损,便是这话传到了沈泽的耳朵里,才让吴罚插手了。
郑令意喃喃道:“原来是螳螂捕蝉……
吴罚低下身来用吻封唇,郑令意知道他是不叫自己说这话,虽然是夫妻私语,只怕说多了在人前露出来,那可是不妙。
县主府三日后也有一场宴席,是姑父邱礼的生成。郑令意思量着吴罚能免去,自己却是免不了的,也不知道珞姐儿会不会向自己打听,自己到时候又该怎么说呢?
吴罚倒是不在意,道:“岑家长房有脑子,只是韬光养晦罢了。这回也是让两个蠢货兄弟给连累的,表姐若是问你什么你便说吧。左右你知道的也不多。”
这倒是,这案子查到哪了?皇上的心思如何?吴罚一字也不曾跟郑令意说,郑令意也不问。
邱礼官当得一般,人缘却是真的不错,县主府外负责车马的小厮都快忙不过来了,各个腿抡的飞快。
王豆见小厮火急火燎的朝自己这跑来,高声道:“招呼别家去吧,我熟门熟路的,自己会去停好!”
郑令意被大丫鬟迎了进去,坐在亲眷的那一个屋里,听着碧果给自己介绍都来了些什么要紧的人,什么钱家、周家,听得郑令意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知道陈家也来了人,只是不知道来人具体是谁,郑令意留着心,要打上一句招呼。
珞姐儿也是个聪明有分寸的,从郑令意那得了一句‘免不了破财’便心宽了,钱没了还能赚,人没事就好。
“酱生呢?”珞姐儿膝下的几个孩子都大了,成日的喜欢跟着父亲兄弟,再不爱跟在女人堆里,她着实想念孩子们还似酱生这般年纪的时候。
“让弟弟给带出去逛了。”她们两个的弟弟,还能有哪个?自然是郑启君了。
一抬眼瞧见郑燕如伴着鲁氏来了,郑令意当着旁人的面礼数周到的行了礼,心不在焉的想着,‘郑容岸那几个也来了吧?也不知弟弟带着酱生去哪逛了,会不会撞在一块?’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