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道人拂尘一卷,稳稳接住奎山老叟,两根枯瘦的手指摸向老叟颈间。
探得还有微弱的脉搏跳动,情痴道人忙自怀中取出一个青花瓷瓶,巧劲捏开奎山老叟的牙关紧闭的下颌,将两粒散发着馥郁浓香的药丸塞了进去,手指在喉结处轻轻一抚,嗝喽一声轻响,药已入腹。
情痴道人再探脉息,已然强劲了许多,方才一拭额间汗渍,缓缓松了一口气。
“奎山老叟还活着,现在只争得一线生机,不能耽搁,我这就带他下山。”
“一个将死之人,也值得情痴真人耗费这许多力气?莫不是所谓的医者仁心作祟?”空虚公子折扇轻摇,缓步上前,在情痴身前缓缓蹲下身来。
那情痴被空虚公子言语一激,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你懂什么?我若不全力救治老叟,这老家伙先前还拖欠我的药钱,你来偿还不成?”
空虚公子状似探听老叟颈间脉息,电光火石之间,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如钩,咔嚓一声,将老叟颈骨扭断。
“你竟敢……”情痴道人看了看不幸惨死于身前的老叟,右手颤指空虚公子,一时怒极难言。
“劲敌当前,你却妇人之仁,也不怕出去坏了你的名声。”空虚公子拍拍手,撑膝站起,面朝森罗抱拳一礼。
“空虚公子花锦楼,求阁下赐教!”
话音刚落,一拍身后所缚长剑,沧浪一声,一抹青绿剑芒冲天而起,剑啸龙吟,携风雷之势迅疾朝森罗刺去。
雷霆万钧之际,森罗面不改色,袖口双手迅疾探出,呈拜佛状,牢牢拘束住身前一剑,剑尖与眉眼相距不足三寸,险之又险。
任凭空虚公子如何卯足气力驱动,也不能使那飞剑深入半寸,花錦楼心下一横,牙齿咬破舌尖,一口血雾自口中喷出,迅速化作一缕血芒渗入森罗身前长剑。
原本青绿的剑芒上丝丝红色如血管纹路一般蜿蜒其中,剑意越发疯癫沉重几分,森罗双足所立之处,咔啦啦一阵密集碎响,坚硬的石板呈网状皲裂。
森罗赤裸双掌与剑身急剧摩擦,火花四溅,只见他冷哼一声,自指尖隐放一抹晶莹毫光,渐渐包裹整个手掌,森罗抿了抿嘴角,抬头瞭了一眼面色越发苍白的空虚公子,出言讥讽。
“就这?”
森罗双掌交搓,剑身流华纷扬,阳春白雪一般,渐渐消磨溶蚀。
空虚公子的本命飞剑被森罗奇异手法拘押,任凭他如何召唤,都如石沉大海一般,难见飞剑回应。
咔嚓!两节残剑跌落尘埃,空虚公子口中喷出一股血泉,两眼一翻就此晕厥,情痴道人犹豫片刻,还是掰开他的牙关,塞了一粒保命丹丸。
一道身影鹰隼一般掠出,朝着森罗面门,快俞闪电的递出一拳。来的好!森罗大叫一声,朝身前迈了一小步,弓步冲拳。
和徐伟那青筋虬扎的钵大拳头相比,森罗的拳头显得有些秀气小巧。
二人拳拳相对,一团团紊乱元炁肆意狂暴,身边石板再遭重创,裂成块状碎石从地面纷纷弹起,未至半空又被狂虐的元炁挤压成齑粉。
徐伟暴喝一声,手臂肌肉山丘一般隆起,上面附着的密文符咒光华大亮,终于推进半拳,徐伟还来不及窃喜,就见森罗松肩坠肘,腰轴一扭,拳崩半寸。
轰!一蓬炁团轰然炸开,碎石落叶被裹挟四散,徐伟身形从尘雾中倒掠飞出,噗通,砸落在情痴道人身前,那道爷毫不慌张,有条不紊的也给他塞了一颗丸药。
“还有谁?”森罗嚣张一笑,对面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贸然出手。
“废物就是废物!”森罗呸了一口,伸出左手食指指微摇,“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点子扎手,群起围攻。”一直观望的搬山老祖忽然出声。
那众胆寒心惊之人,闻言惊醒,纷纷祭出光华各异的本命法宝,只待搬山老祖一声令下,便要群起攻之。
“人多了不起啊?”森罗咧嘴一笑,双手翻飞结印,猛然一掌拍击于地,从掌心出咒文蜿蜒而出,渐渐显出一道金光微缩法阵,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身缚金甲背剑的高大身影率先走出法阵,在森罗身后悄然站定。
紧随其后,又有红,白,黑三色的背剑缚甲之人从阵中走出,在森罗身后一字排开,那四位甲士气势内敛,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搬山老祖眼见甲人出阵,瞳孔骤缩,如临大敌,忍不住颤声惊呼:“四相剑傀,你是摩崖宗副宗主森罗!”
“好眼力!既然认出我来,那么请君赴死!”
森罗呲着一口白牙,笑意森森,伸手朝着搬山老祖众人一挥,身后四甲士化作四抹流光,激射杀出。
……
金甲剑傀将一具具残骸抛入云海,红甲剑傀运转神通拘来池水清洗地面血迹,黑甲剑傀从远处取来巨石挥剑斩成石板,白甲剑傀则负责小心的平整地面,四甲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不到盏茶时间,了了峰上焕然一新,森罗四处仔细查验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四甲剑傀如冰雪消融,渐渐身形消散。
情痴道人箕坐在菩提树下,神色萎靡,嘴角流涎,一副心神失守的呆滞模样。
“喂!也没打你,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森罗拿脚尖踢了踢那道人,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们自始至终也没说找楠笙干啥来着?”
情痴道人呆愣的将视线转向森罗,身躯一震,心中不由暗自腹诽。“你上来就挑衅,完了就暴起杀人!现在才特么想起来问缘由。”
情痴道人面色木然,将自己所知如实禀告。
“我入伙不足月余,好像为了什么前朝宝藏。”
“哦,那就没杀错!”森罗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笑的很是侥幸。
“为何放我一马?”情痴道人还是难掩心事,直接开口相询。
“爷高兴!”森罗一甩长袖,如同驱蚊赶蝇一般,“少啰嗦,没你事儿了,趁爷心情好,赶紧滚!”
情痴道人扶着树干缓缓起身,身形摇晃了几下,步履间有些不稳。
“今日你什么也没看见!”擦肩而过时,森罗踮起脚尖,猛然一拍老道肩膀。
“啥?”情痴道人低头看向森罗,一脸茫然。
“做的不错!”对于老道的反应,森罗颇为欣赏,安慰性的拍拍老道肩膀。
情痴道人刚要迈步离去,又被那诡异少年叫住,身子一僵,冷汗瞬间从额角流了下来,也不敢转身,茫然问道:“何事?”
“等会下山时,记得找一阳光充足的大石头,把裤子晒一晒,多大的人了,还尿裤子,丢人不?”
“哦!”痴情道人扫了一眼两腿间的湿渍,面无表情,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那少年吩咐,方才提线木偶一样,僵直着身子,朝山下挪步离去。
本是三两个时辰的下山路程,情痴道人愣是以那怪异步伐,挪了小半日才至山脚。
上书佛脚镇的牌坊举目可见时,正当夕阳下西下,倦鸟纷纷归巢。
情痴道人喟然长叹,下山后的这半年江湖厮混,像特么做梦一样,道人忽然俯身跪倒,痛哭流涕。
“师傅啊,徒儿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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