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上旬,暮春时节,树叶已从嫩绿转向更深的颜色。护城河畔杨柳依依,微风乍起,搅得杨花漫漫。愁苦的离别季,却无人顾及个人感受,数以万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城墙之上。
赵欢于雍州城墙之上举杯饯别讨贼大军!
“我大雍朝以武立国,于今二十余载,现有宵小之辈妄图颠覆社稷,此乃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望此战打出我雍朝军队之气势,斩叛贼于马下,扬我军威!”
“杀!杀!杀!”
风将军旗吹得猎猎作响,肃穆的喊杀声将空气逼冷了几分。
“朕在此饯别在座诸君,亦于此待尔等凯旋!”说着,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看着城下数以万计的大军,心中略有震撼,不过这种轻如涟漪般的波动也转瞬即逝,随即恢复了平静。他勾了勾嘴角,山呼万岁,只有天子才能享有的礼仪,而他赵欢正是天子!
赵苍跪受兵符,站起身来对众将士道:“出发!”
……
相较于赵欢初次尝到做皇帝的滋味的喜悦,淳于念却没有丝毫做皇后的感觉。之前因她身子不好,聂柔桑又是有孕在身,所以后宫的事还是太皇太后做主,她也就懒得操这份心。如今她手中已无筹码,恐怕赵欢对自己也无所顾忌了,所以更没有底气了。
她抬眼看着不远处正在修葺的月华宫,对身旁的半夏道:“咱们过去看看。”
月华宫荒废了近六十余年,早已破败不堪,说是修葺,其实大体上也和重建差不多。监工的小黄门眼尖,见淳于念来了,忙上前请安:“小的请贵人安,前方正在盖瓦,还请贵人留步。”
“这是皇后娘娘!”半夏纠正道。
闻言,小黄门惶恐万分,忙稽首大拜:“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闻声,亦是惶恐,忙停下手中的活,拜见皇后。
淳于念原本不想张扬,此刻却也觉着不错,她是皇后,是后宫的主人!
“平身!”她淡笑道。
“娘娘,前方危险,还请您移驾明月亭。”说着,在前引路。
“泰华宫是否有一个清风亭?”因赵欢不常宿在泰华宫,所以对于清风亭,她也只是略有耳闻。
“回娘娘,是有一个清风亭,传说两个亭子是一同建造的。”小黄门答道。
清风明月,看来这熙惠帝是真的爱那位月华宫娘娘。小黄门上前,用袖子将石凳擦了又擦才让淳于念坐下。
“目前修到何种程度了?”
“盖完瓦大体上也就结束了,剩下的都是些小活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夏季到来之前准会完工。”
淳于念点点头,“战事紧急,你们也用不着赶工,把瓦盖完剩下的活儿就歇一歇吧。”
闻言,小黄门觉着有些奇怪,“娘娘不知道吗?修葺月华宫的钱并不是国库拨的,而是从少府调出来的,且所有材料都准备齐全了,基本上无用钱之处了。”
淳于念微微皱眉,“少府拿了多少钱出来?”
“一万缗。”[ 缗(mÍn):古代用来穿钱的绳子,一缗有一千文。文中设定一两等于一千文,且刚经过十几年的混战,经济低迷,所以物价水平较低。]
“一万?”对于这个数目,淳于念震惊不已,五缗钱就已够普通六口之家生活一年了,他却拿出一万缗来给她修宫殿,日后,若是朝中议论起此事,还不得说她只顾奢靡享乐?
“钱全都用在修补宫殿上了?”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钱是由聂大人掌管,剩下多少,您须得传聂大人问话。”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小的告退。”
见那小黄门走远,半夏才低头问她:“您觉得其中有诈?”
“这倒不至于,虽说老狐狸步步为营,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陷我于不义。”老狐狸,她给赵欢起的诨号,“我是奇怪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虽说少府是皇帝的小金库,究竟有多少钱财别人不得而知,但一下子能拿出那么多来,还没听他念叨,确实让人惊讶。
“这天下都是他的,岂能在乎这一点?更何况前是从少府出,并没有动用国库一分,您还担心什么?”半夏满不在乎道。
淳于念笑了笑,“这话倒也在理。”
“其实,主子有没有想到一个人?那个人,他不缺钱。”
她转眼看着自家侍女,小丫头的脑袋何时变得这么灵光了?有钱又闲得慌的人,除了何宽还有谁?
……
却说现在全国上下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西北的中山郡国,所以平常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大家都默契地没拿来烦皇帝,这下,赵欢居然有一种乐得清闲之感。这日,刚用过午膳,正准备午休,平安进来说皇后来了。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人平时哪儿都懒得走动,今日怎么有闲心过来?
只见她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款款走进来,整个人看起来素净淡雅。
“皇后今日怎得有空,到朕这儿来?”他倚靠在桌上笑着向她伸手。
淳于念亦是笑,将手放在他的手中,在他身旁坐下,“陛下日理万机,臣妾平日里哪敢叨扰?这不,几日不见陛下,担心陛下操劳过度,特意过来瞧瞧。”
“哦,空手就来了?”他笑着问,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若是陛下敢吃臣妾做的羹汤,那臣妾明儿就给您做。”她望着他,眼中亦是盈盈笑意。
众人见他二人如胶似漆,纷纷退了下去,顺带将房门给关上了。他欣慰地看了那关上的门一眼,转而看着身旁的人,“皇后的羹汤朕是不敢吃,但是皇后这个人,朕可是食髓知味啊。”他拿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笑得极不正经。
她知道赵欢这人寡廉鲜耻,她却还是忍不住脸红,“你就不能换一个好一点的词?”
就算他想做什么,但二人好歹是夫妻,也是光明磊落的,怎么用了一个偷情的词?
他低低笑了一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教我……”说着,张口含住她的耳垂,还作恶地咬了一口,接着那湿热的吻便一路向下来到唇边。
淳于念推搡着避开他,面色绯红,“青天白日的,你这是……”余下的话,悉数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他痴痴地吻着怀中的人,衔住她的丁香软舌纠缠吮吸,将她引入自己的唇间,逗弄追逐。他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褪去外衣和腰带,摸索着去解二重衣。
她被吻得头晕目眩,却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伸手按住他那欲行不轨的手,“得寸进尺……”
赵欢笑,拿起她的手在唇边舔舐,最后竟然张口含住了食指,舌尖还不规矩地舔了一下。淳于念顿时脊背发麻,脸上越发灼热,忍不住骂了一句:“登徒子!”
他大笑着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在床上欺身看着她,笑道:“登徒子本是不弃糟糠之妻,竟被宋玉诬赖成好色之徒,他多冤枉啊。”
淳于念:“……”
“若是你要这种时候和我谈论这种问题,那咱们可就来好好聊聊了,你的糟糠之妻……唔……”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堵住了嘴,撬开牙齿,舌头在她口中轻佻逗弄。手上也没有闲着,褪尽她的衣衫,握住他想要的那份柔软,反复地揉捏。她在他的身下化成了一滩春水,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追逐着他……
这番风雨,到了下午才逐渐停歇,他吻着她汗湿的鬓角,轻声笑道:“把我的念儿累坏了。”
她实在想把这张不正经的脸推开,奈何浑身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传出去看言官如何说你。”
他一脸不在乎道:“要说也是说皇后媚上,与朕何干?”
“哦,把我推出去被世人唾骂你倒是心安理得。”
他轻笑一声,撑起身来看着她,“如果有人嫌自己舌头太长,朕倒不介意帮他割短一点。”
闻言,淳于念也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心疼道:“瘦了。”能不瘦吗?这几天说是无事扰他,但前线战事还是让他忧心不少。
他握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所以说你应该学做羹汤,给我补一补。”
她啧了一声:“又来。”刚才就因这事提起来的,现在又提。
“还来?刚才没喂饱?”
淳于念:“……”
这人今天就没有说过一句正经话。
见人拉脸了,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好了,不逗你了。”
说着,下床穿好衣衫,吩咐下人准备好热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她道:“伺候朕沐浴吧。”见人再次拉脸,他忙赔笑,“皇后累坏了,那朕伺候皇后。”
淳于念再次:“……”左右今日是躲不过了是吧?
沐浴结束,淳于念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吃饭都是他端到床前,一口一口地喂。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她是好气又好笑,“你说你这是何苦?”若是节制一点,也不至于现在来伺候她。
“我这是秋后算账。”
淳于念不敢接他的话,这人今日亢奋得过头,她惹不起,遂将话转开,“你不吃?”光顾着喂她,他倒是一口也没吃。
“我不着急。”说着将一块挑干净刺的鱼肉送到她嘴边,见她乖乖张口,他笑着说,“真好。”
“好在哪儿?”
“小猫儿似的,好看又听话。”
“到时候挠你一爪子那可就不好了。”
“这倒也是,今天就被挠了,后背长长的一条,你看见了吗?”
淳于念:“……”之前因为激动,将他的背抓破了,刚才还因此笑话她太热情。
“你今天在这事儿上就过不去了?”她拉着张脸道。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莫恼莫恼,来还有最后一口,张嘴。”他笑着将最后一口饭送到她嘴边。
她恨恨地吃了最后一口饭,颐指气使道:“漱口。”
他将碗放下,低眉顺眼地端上漱口茶,把淳于念伺候好了才得闲吃饭。她坐在床上,看他慢条斯理地夹菜吃饭,顿时从心底生出许多喜欢。
“赵欢。”
“嗯?”他转眼看着她,“乖,我一会儿就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这人今天还真的就过不了色这一关了。她下床,从身后抱住他,有些心疼道:“饭菜都凉了。”
“但我心里暖。”
闻言,淳于念心头亦是一暖,讨好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你……”话到嘴边方觉不妥,生硬地转了话头,“你喜欢什么汤?”
今日这般欢爱,他却始终没有在她身体里留下什么。她是知道的,不是顾虑淳于氏如何,只是念她身子不好,有个孩子反而是拖累。她明白赵欢的这些小心翼翼,与往日那些刻意的讨好,不能说他全然是真,但也不能说他是假,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难过,不知要如何才能跨过这道鸿沟。所以那句“你想要孩子吗”她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真的要洗手作羹汤?”他笑着问?
“学学总不是坏事。”她笑得温柔。
他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低头将碗中剩下的饭菜吃完,让宫人来将其撤下。他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抱着她淡笑着说:“我要的不是你的羹汤,而是这里。”他将手放在她心脏的位置,眼中有一丝丝的乞求。
其实,赵欢是知道的,淳于念对自己并不真心。说来也是好笑,他并不是个儿女情长的,偏偏就希望淳于念爱他,全心全意地爱他。
淳于念心中酸涩难当,明明可以骗他,但她却说不出口,所以只得捧住他的脸,讨好地亲吻着他,“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随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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