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淳于念要莅临府上,所以欧阳府中的众人一大早就在门外候着了,淳于念下了马车,见如此阵仗有些意外。
“都说一切从简,竟还劳烦姑奶奶到门口接。”她笑着说道,与欧阳觉夫人相互行礼。
大长公主赵氏,赵滕的嫡长女,与明帝赵嵘乃一母同胞的兄妹,按辈分是赵欢的姑奶奶。
赵氏携了她的手,亦是一脸笑意,“皇后是贵客,接一接也无妨,可曾用过早膳了?”
“怕您等着,所以没用早膳便过来了。”淳于念笑道。
赵氏笑了笑,“也不知皇后口味,所以多备了几份,待会儿你进去瞧瞧,若是都不喜欢,我再吩咐厨房另做。”
“您费心了。”
“这是哪里的话?”说着,引着进家门,到偏厅入座。
待用过早膳,淳于念才向赵氏说起来意,是过来看长姐,赵氏笑着说:“她估计也刚用早膳,咱们一起过去。”
淳于然还在月子中,所以见淳于念来了,也不方便下床行礼,只是简单地问好:“娘娘过来了。”
淳于念笑了笑:“这里没有外人,姐姐这是存心想与我生分?”
淳于然亦是笑,“哪里是存心要与你生分?这是礼数,不能坏了规矩。”
“在家中何来的规矩?”她挨着她的床边坐下,“孩子呢?抱过来我看看。”
说着,乳母将孩子抱了上来,淳于念揭开襁褓来看,未足月的孩子生得都不算好看,但这孩子却是个例外,生得白净,头发也好。
“与大司徒生得真像,倒一点也不像长姐你。”她笑着对淳于然道。
“大家都这么么说,我却觉得一点也不像。”淳于然笑道,“我听说你也有身孕了,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
“皇后瘦弱,一点也看不出有身孕的。”赵氏道,“是不是皇帝没给你娘俩吃好?”
“他恨不得我每顿吃八碗,”淳于念忍不住笑道,“但吃了不见长,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这个因人而异,一般五个月才开始显怀,若是两三个月便显怀,不是腹中胎儿长大了,而是你胖了。”淳于然笑道。
“呀,不愧是已经做母亲的人了,知道得真多。”淳于念打趣道。
“母亲之前告诉我的,我哪里知道那么多?”
淳于念笑了笑,问起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多重。淳于然笑着说四斤多一点。
“孩子四斤左右是最好生的,太大了就是遭罪,我生欧阳羽的时候,感觉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赵氏笑道。[ 古代十六两为一斤]
提起欧阳羽,淳于念倒是好奇得很,忙问道:“二爷生下来的时候很重吗?”
“足足五斤,生了他之后,我就不想再生了,所以啊,他父亲一直遗憾没有个女儿。”
淳于念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幸得他没长成个胖子。”
“以前是个小胖墩,十二三岁开始长身体的时候反而瘦了。”淳于然笑道,“当时我还给伯青说,小羽若是长大了还是这般胖,可怎么娶媳妇儿。”
说着,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属淳于念笑得最大声。她想着欧阳羽若是没瘦下来,那现在就是一个清高绝俗的胖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笑罢,赵氏才道:“若不是跟着他师父学医,跋山涉水地去采药,估计也瘦不下来。”
“也幸得他学医,不然我估计都没命了。”淳于念笑道。
赵氏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将息着。”
淳于念笑着点点头,“我会的。”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赵氏转而对淳于然道,“你生产都快一个月了,你母亲来得勤,可你那两位嫂嫂,连门都未曾登过,当真让人寒心。”
闻言,淳于然脸上也是无奈,“听我母亲说,大嫂父亲身体不好,怕是命不久矣,她带着孩子回卢宁了;二嫂母亲想回娘家,她也带孩子出去散散心。”
“若是孩子满月之前她俩还不回来,你以后也别对她们太好,不值得。”赵氏有些生气道。
淳于然笑了笑,“孩儿知道了。”
赵氏转而看向淳于念道:“你们姐妹俩聊吧,我一老婆子在这儿也不方便。”
“您说哪里的话?”淳于念笑道。
赵氏起身笑道:“我呀,是去看厨房都准备了哪些午膳,怕他们做得不好,不合你口味,皇帝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
“姑奶奶说笑了,他哪里敢?”
赵氏笑着嗯了一声,“你们姐妹俩慢慢聊。”说着,转身出去了。
待赵氏走后,淳于念才笑着对淳于然道:“大长公主待你真好。”
“她心好善良,自小就将我当女儿看,平时我和伯青拌嘴,她都是帮我。”淳于然笑道。
“呀,好生羡慕,我就不敢和他拌嘴。”
“人家是皇帝,咱们呀,就只能委屈一下咯。”她握着妹妹的手笑道。
“对了,我来就是想问你,生孩子是不是真的像十二根肋骨同折断的那种疼法?”
淳于然看着妹妹,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道:“我没断过肋骨,但是生孩子是真的疼。”
淳于念:“……”
有没有一种喝下去让人感觉不到疼,意识又能够清醒的药?
……
用过午膳,淳于念正准备辞行,恰巧遇见欧阳羽回来。他见到淳于念时明显一惊,连礼也忘了行,还是赵氏笑着说:“越发没规矩了,见到皇后都不行礼。”
“在家中,繁文缛节便免了,刚巧想请二爷替我把把脉。”淳于念笑道。
她虽这样说,欧阳羽的礼却还是行了,“在下刚从山中归来,一身尘土,还请娘娘稍等,在下换身衣服再来。”
“好,我等着。”
过了一会儿,下人过来请淳于念,说是二爷说花厅嘈杂,且不便搬东西过来,劳请娘娘移驾小花园。
闻言,赵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天就他规矩最多。”
“无碍,我也可以在府上逛逛。”
“让下人领你过去,我还得去照看你姐姐。”
“欸,您去忙。”
说是小花园,却修得雅致,亭台楼榭,假山翠竹倒是样样不缺,欧阳羽一身灰青色衣袍坐在石凳山,正将脉枕丝巾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见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又想起姐姐说她以前是个小胖墩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不要紧,倒是让欧阳羽觉得莫名其妙,原本要行礼的他都止住不行了,微微皱眉问道:“笑什么?”
“听长姐说,你以前是个小胖墩,还愁你以后娶不着媳妇儿。”说着,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闻言,他也不禁失笑,“她以前瘦得跟猴儿一样,也不知道我哥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她生得好看,温柔贤惠。”
欧阳羽挑眉,显然不赞同,“估计是我哥觉得她生得好看,坐。”
淳于念看了那石凳上的垫子一眼,笑道:“哟,看不出来,二爷眼光竟如此之高。”
欧阳羽没接她的话,将脉枕置于她身前,“娘娘请将玉手置于此物上。”
淳于念:“……”
“那二爷喜欢什么样的?本宫帮你物色物色?”她不甘心道,自从听说他以前是个胖子之后,她便不再觉得此人遥不可及了,越发想揶揄他几句。
欧阳羽看了她一眼,仍旧没说话,将丝巾覆于她手腕处,“不要说话,影响我听脉。”
淳于念再次:“……”
木头!
他仔细地听着脉,发现脉象较之以往有大不同,他皱眉细细感受着,这倒把淳于念吓了一跳,瞬间调侃他的心情都没有了,“怎样?”她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抬眼看着他,笑道:“在下以为娘娘是长胖了,不曾想是有了身孕,恭喜娘娘了。”
闻言,淳于念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想请你帮我看看脉象是否正常,不曾想,你竟不知道。”
“我初夏进的山,今日刚回来,从何处听来?”他叹了口气道,“一切无虞,娘娘大可放心。”
说到此处,淳于念问他,是否以后都想行医救人。
他收起脉枕,干脆道:“不会,”转而抬眼看着她道,“由不得我选。”
闻言,淳于念也明白,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前途早就被安排好了的,由不得自己喜欢不喜欢。
“没想过争取一下?”她试着问道。
“以往讨厌被禁锢在高墙之中,可现在觉得,哪里都一样,或许高墙之内又别有一番风景呢?”他笑道,脸上的表情温柔得不像话。
“或许吧。”淳于念笑着应道,其实在她心目中,欧阳羽是不能被高墙之内的污浊所玷污的。但,这是别人的事,说多了无益。
欧阳羽转眼看着她,脸上不吝笑意,“但我不是长子,做个闲散之人也可。”
“那可真幸运。”
“也许是这样。”
欧阳羽想了想,才斟酌着开口:“娘娘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倒是愿意侍奉娘娘到生产结束。”
“当真?”她不禁欣喜道,就怕他不愿进宫。
“接下来几个月草木萧疏,我也无处可去,能替娘娘分忧,是我的荣幸。”
“那就多谢二爷了。”她感激道。
她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赵欢和淳于氏一定会大打出手,有欧阳羽在宫内宫外帮着她,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
别了欧阳府,她没有直接回宫,反而让车夫掉头往城南,说是南街上有一家李记银饰,长命锁打得好,她想去买一副。
赵瓘如今对赵欢已经构不成威胁,而淳于氏再度掌权,朝中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她得把这些告诉祖父,以防父亲真的做出忤逆之事,她与赵欢能够全身而退。但,这不能让赵欢知道,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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