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向长安我向天涯

第五十六章:美人计

    
    众人见聂柔桑如此失态地跑进来,纷纷大惊失色,舞姬乐姬等也都快速地退了下去。
    淳于念转眼看着赵欢,只见他神色严肃,沉声问:“何事让你如此失仪?”
    “陛下……”聂柔桑话未出口,便先哭了出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瞎了眼的东西!放开我!”
    门口传来男子的怒吼,众人抬眼就见几名侍卫押着淳于延进来,跪在赵欢身前。
    “你们为何如此对待常宁侯?”赵欢沉着脸问。
    “陛下……”侍卫还未说话,聂柔桑便先哭诉起来,“陛下,妾身不胜酒力,刚到偏殿更衣,在途中遇见常宁侯,不曾想……他……”说到此处,她泣不成声,掩面痛哭。
    侍女见主子委屈,慌忙补充道:“常宁侯竟然对婕妤动手动脚,还说将来他当了皇帝,封婕妤做皇后……”
    闻言,全场哗然,淳于念一脸惊恐地看向赵欢,只见他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抬手便将身前的桌子掀翻在地,杯盏碗碟碎了一地,众人吓得冷汗直流纷纷噤声不敢言语。
    “陛下……”淳于念小声叫他。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容置否地对南星道:“送皇后回宫。”
    “陛下,”淳于念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一脸恳求,“陛下,此事事出蹊跷,定有什么隐情,千万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陛下。”
    赵欢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又将其从袖中上扯下来,看着南星吼道:“还不送皇后回宫?”
    南星只得上前,拉开淳于念。
    淳于念看着他,哭喊着:“陛下……三思啊……”
    而他,恍若未闻,一步一步地走下台去,在那二人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问:“淳于延,你可认罪?”
    淳于延抬眼望着他,一脸坚决,“臣,大冤……”
    他话未说完,就被赵欢一脚踹翻在地,怒道:“谋逆的话你都说出来了,有什么可冤枉的!”
    淳于延挣扎起身,稽首跪拜在地,正欲开口,就听见门外有人喊冤枉。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淳于念的侍女从殿外走进来,跪倒在赵欢身前,“陛下,此事尚有误会,还请陛下听婢女一言。”
    赵欢微微皱眉,在场众人亦是惊讶,聂婕妤都不惜毁掉名声,构陷淳于延已经是明摆着的事,还能如何辩解?
    “陛下,此女出自淳于氏,所说之言不过是辩解之词,不可轻信。”赵欢还未说什么,就听见聂亘在一旁冷冷开口。
    淳于嘉眼神犀利地看着聂亘,沉声道:“若是有人存心陷害我儿,一面之词亦不可信!”
    赵欢垂眸看着地上的三人,神情肃杀,“淳于延先说。”
    此事事出突然,淳于延大概也预料不到半夏会出来作证,若是让半夏先开口,岂不是让俩人当场串供?
    淳于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臣回来的路上遇见婕妤崴了脚,臣以为是半夏,上前扶了一把,至于婕妤所说之言,是欲加之罪!”
    “臣妾所说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说罢,聂柔桑亦是稽首大拜。
    听了淳于延的话,淳于念微微挑眉,看了赵欢一眼,心中也已了然。她就说他为何那么着急要让自己回去,原来是与聂柔桑有这么一出大戏要演。心中也渐渐有了底,让南星扶着走下台来,朝父亲与二哥使了个眼色,静听赵欢如何处置。
    “你说的误会就是这个?”他看着半夏,冷冷开口。
    “婢女身形与婕妤略有相似,今日皆穿绯色衣裙,况且常宁侯又饮了酒,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半夏语气平静地陈述。
    此话一出,众人才发下半夏与聂柔桑确实都身着一色,但是说辞就有点牵强附会了。而聂亘也没想到,淳于延的脑子竟然能转得如此之快,让这个丫鬟的出现顺理成章。
    “人可以认错,但话怎可乱说?”聂亘看着半夏,语气嘲讽。
    赵欢不为各方之言所动,看向押送淳于延进来的侍卫问道:“你们方才看见了什么,都一一给朕说清楚。”
    “臣等在外巡逻,听见有人呼救便赶过去,只见常宁侯拉着婕妤的手不让其走,臣等上前制住……”
    “信口雌黄!”淳于延怒道,“当时我正在给婕妤赔礼,你们便从我身后而来,方才将我压倒在地。若是我站着,你们来十人也休想……”
    “放肆!”淳于念抢在赵欢之前率先呵斥道,“还轮不到你说话。”
    见淳于念发话,淳于延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听见淳于念对聂柔桑道:“聂婕妤,本宫知你向来不喜我淳于氏,但也犯不着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来诋毁,我淳于氏满门忠良,岂能受尔等乡野村夫的不白之冤?”
    说着,她看了眼自己二哥。淳于川见此,顿时了然,低声对身旁的欧阳节耳语。欧阳节边听边点头,看着聂亘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聂亘道:“大司寇所言极是,如今这些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轻信,若是想听真话,怕是得上霹雳手段。”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莫不惊惧,所谓霹雳手段,除了用刑又会是什么?而宫中,有的是让人开口说真话的法子。
    聂亘狠狠地瞪了欧阳节一眼,忙对赵欢道:“陛下,长留侯此言甚是不妥,婕妤娇弱之躯岂可用刑?”
    “人都是肉长的,刑具用在谁身上都疼,但不用又怎么有真话?”欧阳节一副看热闹的语气笑道,“以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此时的情形再也明白不过了,聂氏想要淳于延的命,欧阳氏顺水推舟,亦不让聂氏好过,就只看赵欢如何抉择了。
    聂柔桑暗中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抬头义无反顾地望着赵欢,语气掷地有声:“陛下,妾身绝无半句虚言,恳请陛下用刑,以证妾身清白。”
    “臣亦无虚言,陛下用刑便是。”淳于延语气坦荡道。
    “陛下用刑便是。”半夏亦道。
    赵欢看着这三人,淳于延与半夏的死活他当然不用管,但是聂柔桑怎能承受得住那些刑具?他如今是骑虎难下,但若是有半分退却,就只能功亏一篑。
    淳于念看着他的背影,幸灾乐祸的眉毛都快飞入鬓角了。她敛了敛唇边的笑意,扶着腰,慢慢走到赵欢身边,语气平静道:“大司徒之言过矣,婕妤万金之躯,怎能动用刑具?”
    赵欢转眼看着她,明白此事是做不成了,但为了保住聂柔桑,也不得不把这个好人拿给她做。
    她看着赵欢,拍了拍他的手算是宽慰,转而对众人道:“此事再也明朗不过了,只不过是常宁侯误将聂婕妤认做本宫的侍女扶了一把,聂婕妤惊慌中以为常宁侯酒后失仪,只是误会罢了。大过年的,何必舞枪弄棒的,不吉利。”
    众人见皇后出来解围,识趣的立马附和道:“陛下,娘娘所言极是,只是误会罢了。”
    赵欢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就只能顺水推舟,正欲开口,却见聂柔桑再拜稽首,“陛下,妾身句句属实,常宁侯确实有谋逆之言,绝非误会,您千万别被人混淆视听了!”
    闻言,淳于念在心底冷笑一声,到底是结发夫妻,当真是情真意切,宁舍一身剐都要把淳于延拉下马。
    赵欢心中一沉,纵是有千般不忍,此时也只能硬下心肠,沉声道:“既然如此,用刑。”
    “陛下,半夏当时不在场,具体情形并不知晓,恳请陛下免去她的责罚。”淳于延沉声道。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淳于延这五大三粗的,竟还能如此怜香惜玉?赵欢闻之,亦是忍不住看他一眼,事到如今还能想着一个丫鬟?当真是让他刮目相看。险些被他气笑。
    “你倒是多情。”赵欢冷哼道。
    淳于念听出了弦外之音,忙笑道:“说来,也不怕外人笑话,妾身还未进宫时,他便让妾身把半夏许给他,妾身想留半夏在身边,一来二去就拖了许久,这次常宁侯凯旋,想必定是幽会回来,方才冲撞了婕妤。都是误会,犯不着用刑。”
    赵欢那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还是想把话往误会上引,从而保住聂柔桑不受刑罚。
    他看了淳于延一眼,冷声问道:“当真如此?”
    “确实如此——”
    “确有此事——”
    淳于延与半夏齐声道,众人闻之皆觉有一丝好笑,殿中气氛稍有缓和。
    他冷漠地看着淳于延,肃然开口:“但你酒后失仪,冲撞婕妤,又有谋逆不敬之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解去军中职务,在家反省。”
    “谢陛下隆恩。”淳于延稽首大拜。
    即使蒙冤,这对于淳于氏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收些锋芒,之后各方的诋毁谗言也会少许多。淳于念心想。
    “至于半夏这丫头,你若是真喜欢,朕便做主,将她赐给你了。”
    今日若无半夏多事,淳于延被解去的岂止是军职?
    “谢陛下!”
    “皇后可有意见?”他转眼问淳于念。
    “陛下都发话了,妾身还有什么话可说?”淳于念笑了笑,转而对半夏道,“还不谢陛下成全?”
    “谢陛下成全!”半夏稽首拜谢。
    赵欢嗯了一声,转身挥手道:“朕乏了,你们继续吧。”
    “恭送陛下——”
    众人齐声拜别。
    淳于念看这儿身前还跪着的三人,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婕妤聂氏,酒后于众臣前失仪,有损皇家颜面,更无妇德妇容可言,即日起罚于庆熹宫闭门思过,外人不得探视!庆熹宫众人,连坐,没有本宫旨意,不得外出亦不准旁人探视!”
    语罢,众人皆是一惊,赵欢都忍不住回头看她,眼神略有警告之意,“皇后……”
    她回头,看着赵欢笑得人畜无害:“臣妾调教后妃,陛下认为有何不妥?”
    他不仅废了淳于延,还逼自己说半夏与兄长有私,从而将其调出宫去,也算是废了她一条胳膊,可谓是一石二鸟,妙不可言。她又怎会让他好过,让聂氏留眼线在宫中?
    赵欢牢牢地看着她,冷笑道:“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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