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杜月仙百般嫌弃百般遮掩的疤痕此刻却像一枚功勋章,在那精致的脸上格外地吐出,她拿着它就像一个护身的盾牌,“看看,这就是你们的老爷,你们的老爷对我做得一切。”杜月仙在每一个人的面前走过,当走到青兰的身边的时候故意多多停留了那么一下。那个曾经也是风姿绰约的女人,现在不过也是半百徐娘的样子。一身衣衫更是尽显穷酸之气,她看着她,更加坚定了当年她抛弃蓝宏大的明智之举。纵然,生活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可她要的财富,从来没有缺席。
“大家是不是很奇怪?我这么一个都可以用生命来维护自己容貌的人,为何脸上会有这么丑陋的疤痕?冉老爷,你不想像大家解释一下吗?”杜月仙走到了冉林宗的近前,冉安和南风虽然也有些紧张她再次发疯,可看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发现她此刻似乎还不会再次发作。
“这是你自己动手弄的。”冉林宗端详了一番,说实话,这么多年,他很少有看到过这个疤痕的机会,就算是杜月仙本人,他也从那个丢失孩子的时候起再未触碰。
“我自己弄的?冉老爷还真是无耻至极啊!不过也对!是我自己弄的!可那也是你逼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在我的脸上动刀。你要知道,这个疤痕在我的脸上十几年,这十几年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时每一秒我都在忍受这个疤痕带给我的痛苦。而你,竟然趁我有伤,请来了南方术士在我体内下蛊,叫我这疤痕难以自愈不说,还害得我年纪轻轻就命不久矣!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小人之心吗?”杜月仙指着冉林宗,她是在指责,在训斥,在追究她认为的一个罪人!
众人皆哑然。
“你错了……我并没有。”冉林宗微微摇头否认。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虚伪?”杜月仙冷笑道。
“并不是我虚伪。而是……这都是事实。”冉林宗微微闭了闭双眼。
“事实?你的强词夺理还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啊!”杜月仙绝望地苦笑着。
“当年,你为了证明你没有对大小姐动手,在我面前诅咒发誓,更不惜用自己引以为傲的脸来像我证明。坦白地讲,如果不是你脸上的这道疤痕,我根本不可能那么愚蠢地相信你!我现在只是后悔,后悔我当初为什么就那么愚蠢地相信了你!至于你说我找南方的术士给你下蛊,玩笑,那样的天方夜谭你也相信?我找的不过是几个乡野的郎中……你的伤迟迟不肯痊愈完全是你的心魔在作祟。当我故意设下那样的迷局来测试你的时候,我没想到你过真没有想像的那么单纯。我后悔,我后悔为什么就那样把你这样蛇蝎女人娶进了门?害我……所以,我要把你留你在府上,不是为了同情你,可怜你,叫你享受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想看着你在我的面前痛苦罢了……”凄凉的脸色已然蒙上了一层阴冷的面纱,冉林宗仰天叹息了一声,晶莹的泪滴却顺着眼角儿划过,那泪是晶莹的,透彻的,同时也是充满悔恨的。封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颊上也已然挂上了冰凉的泪水。
“这……不可能是真的!你在撒谎!你既然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所为……”杜月仙怒吼起来,她恍然大悟。她猛然想起,为什么这么多年冉林宗从来不和她亲近?她想起,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冉林宗对她冷若冰霜?她想起,为什么这么多年,冉府的每一个下人,除了小翠都对她只有害怕没有敬畏……
“你……”杜月仙颤抖起来,她原本以为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可没想到一切早已被人掌控,她自己才是那个被掌控的小丑,在努力地表演,无非就是给他人添了笑尔罢了。
“我没有一个字是在说谎。”冉林宗目光缓缓从天边收回,他慢慢地转移到了封遥的身上,而那个女孩子却不知所措地躲开了。
“老天啊!真是报应啊!可你既然已经拿这个报复了我,为什么还要拿豪城和玲儿来折磨我?”可怜还是可恨,现在已经不知道对杜月仙是何种的感情,她就像一个怨妇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可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她自己杜撰的悲哀,现实原本没有那么的凄凉。
冉林宗沉默了,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浅浅的悔意。是啊,豪城和玲儿,那是他的两个孩子,也是他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他们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可爱,可他们的出生却是因为发泄和报复!他冉林宗被称为大善人,可他自己却一直不敢受用如此的殊荣。他积德行善,仗义疏财,扶困济贫,所有人都把他当作一个大善人,可自己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初衷不过是为自己丢掉的女儿祈福,另一方面,也无非是为了救赎自己的良心。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人都说他为人做事低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救赎自己的良心。
“怎么?冉老爷没话了?”看着冉林宗沉默,杜月仙质问道。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冉林宗,包括萧拯在内,他们的确没有想到,关于那两个孩子还有什么秘密。
冉林宗地下了头去。
“难道冉老爷不敢承认,那两个孩子根本就是你和丫鬟生下的吗?”杜月仙的话再次给了众人惶恐和震惊,大家都睁圆了双眼看着冉林宗,可看着他始终不敢抬起的头颅和杜月仙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一切又在不言中了。
冉安也不无惊恐地看着冉林宗,自从他进府以后,他看到的是勤勤恳恳的冉林宗,看到的是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的冉林宗,看到的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冉林宗,他不沾花惹草,他不寻花问柳,他不奢侈放纵,他的一切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为什么……她那样泼他的冷水他却无动于衷?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尊敬有加的义父……”杜月仙的笑声在回荡,萧青兰的眉头微微地一皱随即手捻佛珠颂起了经来。
豪城和玲儿……这的确是冉林宗心中的一道伤疤,他的报复实现了,可对孩子,却始终有愧他们,对于他们的母亲,他也是有愧的。因为地位尊卑,因为身份悬殊,他不能告诉他们,他们的母亲是一个下人,他更不可能对他们说,他们是因为父亲的放纵才来到这个世上。而杜月仙,想要保持住冉府夫人的地位就必须无理由无条件地认下玲儿和豪城这对儿女,虽然也并不是冉林宗的最好选择,却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这是一笔交易,也是一桩买卖,这么多年,无论是卖住还是买主都心照不宣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交易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公之于众。
萧拯抬眼看了看冉林宗,似乎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未有一刻,人是完美的,就算再怎么粉饰,终究也还是有漏出破绽的那一天,杜月仙是如此,冉林宗亦然也逃不脱。
“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吗?道貌岸然的你们现在还要指责我吗?我就是恨你们!恨你们每一个人!我没有好过过,我也不想叫你们过好!”杜月仙得意地笑了,眼神中都是无法掩饰的骄傲。
“所以你就联合外人……”冉林宗长叹道。
“外人?冉老爷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去找谁呢?拖你的福,我的家人除了能得到你掩人耳目的一点点钱财的施舍之外,还能得到你的什么帮助吗?我杜月仙有事要去找你帮忙,敢问冉老爷可否愿意伸一伸手呢?钟世威的确是外人,可在我的眼里,他比你这个所谓的家人更能叫我依靠!不过我也不是为了和他联合,我只是为了对付你们!单纯地对付你们。只要你们不好过,我的心里就会好受许多。不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只要我能达到这样的目的,不论是谁都可以!凑巧,钟世威符合这样的条件。更何况,巴结和讨好他,对我们杜家更有利!”杜月仙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荒谬。
“你的仇恨为什么要波及无辜的晚辈?”一直不吭声的萧拯问道。
“无辜?谁无辜?你是说蓝宏大的那个儿子蓝祎吗?”杜月仙愤怒地盯着萧拯,“要说这位道姑这么质问我可以,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难道杜师繁对你而言不也是一个无辜的人吗?他是和你们往日有冤还是近日有仇?还是他花天酒地用的是你萧拯的银子?还是他玩弄了你萧拯的女儿?好像一样都没有吧!可为什么你偏偏抓住他不放?你不知道他是我们杜家唯一的男丁吗?你知道他对我们杜家是有多么重要吗?”杜月仙泪如雨下,当提到那个叫她怒其不争的侄子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她恨他,因为他实在太不争气,她要拯救他,因为他是杜家唯一的独苗。
“这根本不是你们姑侄二人为非作歹的理由,要知道,杜师繁是罪有应得,而蓝祎才是真真正正的无辜!”萧拯怒道。
“你们都是正确的,我们都是咎由自取……你们赢了。不过,虽然我救不了杜师繁,可你们也别想着能救走蓝祎!”杜月仙指着萧拯厉声道。
“救不救得了蓝祎还真不是冉夫人您说了算的。”萧拯胸有成竹道。
“我来了,蓝祎就不会再有事!”沉默了许久的阿成开口。
冉林宗的目光唰地投了过去,那眼神中恨不得有锋利的尖刀,刺得阿成一下子低下了头去。杜月仙是罪恶的,可他阿成就是那个罪人的帮凶!
阿成自知有愧,他双膝跪下颤抖着声音道,“老爷,是我对不住仙逝夫人,是我对不住大小姐,是我对不住老爷,现在,我不求老爷能够原谅我,我只求老爷能给我一点时间,待我给蓝祎公子做完证后,老爷愿意怎样处罚阿成,阿成绝无半点怨言。阿成这条命留到了现在就是为了叫老爷出气的!”跪在地上的阿成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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