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哑然,咳了两声,才坐直了些:“这些事儿你先别告诉你母亲,否则露馅就坏事儿了。至于二房的事……”国公爷笑看着魏卿卿:“交由你来处置,彻儿信你,爹爹也信你,就如同魏府的事,你不来求,爹爹也不曾插手一般。“
魏卿卿看着他陡然锐利了几分的眼神,难不成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儿,他全部知情?
魏卿卿再看他,他的眼神又变得醉醺醺。
“儿媳明白了。”
魏卿卿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却不知相较于她内心的复杂,国公爷更加心绪难平:“才堪堪十几岁,就能有如此的胆识和见识,若是男儿,还不知要成就一番怎样的事业,可惜身为女子,困在这内宅。”
“便是困在内宅,少夫人也已不可小觑了。”一侧老伯笑道。
“是啊。”国公爷笑了笑,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就说阿彻怎么谁也看不上,唯独看上了这个跟娇花似的小姑娘,起初我还以为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现在看来,倒是我肤浅了。”
顿了顿,国公爷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来。信封都已经泛黄了,信封口也有破损,可见里面的信是时常被人抽出来看的。
想了想,国公爷将信给了老伯:“你誊抄一份出来,寻个合适的时机,给少夫人送去,这封信,烧了吧。”
老伯担心的看他:“您真的要这样做?这信……阿彻不是说过,决不许让少夫人知道吗。万一把少夫人卷进来……”
“我也不想将她卷进来,可这京城的事却处处要卷了她进来,若是让她知道,兴许日后还能救她一命也说不定。”国公爷一样的忧心忡忡。
老伯见他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直接拿着信出去了。
魏卿卿回绾秋院之前,去看了国公夫人。
但国公夫人病卧在床,谁也不愿意见,魏卿卿就是想透露什么消息给她也不得成,只得绕去梅园,去摘了几支新鲜的梅花,使兰生亲自送了过去。
“这些梅花都是少夫人亲自摘的,少夫人说,这梅花看着娇弱,生命力却十分顽强。夫人只需要在暖和的屋子里,用水细心养着,这些看似要凋零的花却能活上许久,这未开放的花苞也能再次开开。满屋的清香。”兰生亲自将早梅送到了国公夫人的房间里。
国公夫人形销骨立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红肿着,根本不想说话。
兰生见状,又搭话般的看着一侧的曹嬷嬷,微笑道:“今儿少夫人去见国公爷,还见他喝酒呢,酒虽是好酒,可还是要少喝些才好。”
曹嬷嬷听出兰生话里有话,又看了看她捧来的几支早梅,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猛地看向兰生。
兰生见她猜到,也不再多言:“少夫人还等着奴婢回话,奴婢就不多打搅了。”说完,行了礼就出去了。
曹嬷嬷等兰生离开,立即寻了借口打发了屋子里的人离开,才将梅花枝放在国公夫人床头,道:“夫人,您可听到兰生方才说的了?”
国公夫人依旧不想说话。
曹嬷嬷这才道:“您可记得,那日大爷和闫姑娘出事,少夫人也是在场的,奴婢记得,那日她是被长公主打发去折梅花了,可少夫人是多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长公主对闫姑娘别有用心?”
“你说这些何意?”
国公夫人哑着嗓子随口问了一句。
曹嬷嬷笑起来:“以少夫人跟闫姑娘的交情,也以少夫人重情重义的性子,她岂会眼睁睁看闫姑娘出事?若非有别的原因,她又怎么可能看着大爷跟闫姑娘纷纷死在眼前?”
“还有兰生方才这番话。”曹嬷嬷细细回忆着:“说什么生命力十分顽强,看似凋零的花却能活上许久……”
国公夫人微微一愣,睁开眼睛直直盯着曹嬷嬷,嘴唇张了张,激动的说不出话。
曹嬷嬷却知道她想说什么,点点头:“还有国公爷,少夫人说她在喝酒,奴婢一早使人去打探过,那边的消息还说国公爷悲伤过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肯见呢。”
国公夫人总算明白过来,憋了半天,只骂了句‘老不死的’,便松出了那口几乎将她憋死的气。
“想来这件事,还是要瞒着府里的人,否则少夫人也不会说的这么隐晦了。”曹嬷嬷提醒。
国公夫人当然明白,整个人却像是活了过来。
曹嬷嬷看她这样,心疼不已的道:“夫人好久不曾好好用膳了,要不要奴婢去叫人炖几个好菜……”
“不,卿卿费尽心力,就是不想这事儿露馅,我此刻怎么能胃口大好的吃喝起来?一切照旧,不可叫人发现。”国公夫人道。
“那您不是委屈……”
“这点委屈算什么?”国公夫人浑不在意:“只要他们都好,就好。”
曹嬷嬷纵然心疼,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大意了。
国公夫人看着床头摆着的鲜嫩的梅花枝,雪还没落下,却已经散发出了沁人心脾的香气了。
国公夫人感慨的看着梅花:“多亏了卿卿,这个孩子……是阿彻的福气,也是国公府的福气。”
魏卿卿见到曹嬷嬷送来的一对玉蝉时。就知道国公夫人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小姐,那容芳芳怎么处置?总不能由着她一直这样闹下去。”兰芷现在都不愿意称呼容芳芳为小姐了,毕竟容芳芳在院子外,什么样不堪入耳的话都骂出来了。
魏卿卿叫兰生把玉蝉收了起来,才跟兰芷道:“你既这样生气,便由你去办吧,亲自送她回去,并告诉二老爷,父亲母亲刚刚痛失爱子,能理解他痛失爱女之心,但毕竟是兄弟,林林去世,父亲母亲也很伤心,就请他看在亲人一场的份上,让父亲母亲也清净几日吧。”
兰芷眼睛发亮:“小姐放心,奴婢定会站在二房的大门口,把这话清清楚楚说给二老爷听的。”
说完,就带着人,出门一把抓着容芳芳坐了马车到容明霍暂住的府里去了。
而且还十分清楚的,将魏卿卿交代的话,大声在他门口说了出来。
容明霍气得脸都绿了,陶氏在一侧也愤慨不已:“她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不顾兄弟情谊,还欺负了大房不成?”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下人心底都嘀咕,二房失了个小姐,大房也失了个公子,二老爷放容芳芳小姐去国公府辱骂大闹。实在落了下乘了。
但容明霍的原本用意并非如此,他只是想在五皇子和那个幕僚那里有个交代,不然叫那幕僚以为自己女儿宁愿死也不肯下嫁,岂非得罪了人?
“没想到这魏卿卿,这么不肯吃亏。”容明霍愤然:“明明是她不肯帮林林说一门好亲,才导致林林绝望自尽,而今这话到她嘴里,就成了我因为分家之恨胡搅蛮缠了。”
陶氏暗自将容明霍的愤慨看在眼里,又想到女儿的死,根本不觉得容林林的死跟容明霍有关系,只恨上了魏卿卿。
等容明霍出府,陶氏还在盘算着什么,就忽然听人说,三皇子侧妃派人送了些慰问的礼品来,都是极品的补品。
“魏侧妃?我们跟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交情。”陶氏心底犯嘀咕,容芳芳却眼睛一亮,想起皇帝寿宴那晚的事,跟陶氏说了,道:“这是不是就是爹爹常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陶氏反应过来,瞧着这补品,立即道:“吩咐管事的立即给侧妃挑回礼,对了,芳芳,明儿你随我一道亲自去给侧妃送回礼去。”
她就不信,一个皇子侧妃。还压不住一个魏卿卿!
魏卿卿在得知二房的消息后,只轻轻一叹;“看样子是阻止不了她们了,由着她们去吧。”
“这个魏侧妃倒是会钻空子,一点也不放过。”兰芷撇嘴。
“郭庆那儿可回了消息?”魏卿卿问。激情
“郭庆大侠昨儿出去后,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兰芷道。
魏卿卿也有几分担心,若是出了事,那就说明三皇子妃跟羊大仙那里也出事了。
明明是十分精巧的一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被魏素素发现,想来三皇子妃周围已经被魏素素盯得密不透风了。
如此担忧,一直到了两天后,由太子亲自发令,错怪魏浔父子,并将他们从牢里接了出来,而且还安排了接风宴。
“接风宴?”
魏卿卿一边让兰生系着斗篷,一边问。
兰生点头:“是方才秋灵遣人来说的,听府里的意思,只怕是拒绝不得。今儿下午就得去赴宴,不过老爷和大公子在牢里没遭什么罪,就是瘦了些,一会儿小姐见了,可千万别伤心才是。”
魏卿卿微微抿着唇瓣,没说话,太子会将父兄亲自接出来她不觉得意外,有葛老千里迢迢送去西南的那封信,她相信也足够保父兄平安了,但这件举动,本该会激怒心胸狭隘的太子才是,他怎么还要设宴?
在宴会上就毒死父兄这样莽撞的事,魏卿卿相信太子做的出来。
想到这儿,魏卿卿也不再多留,直接出了门。
十一月,初雪早已下过了,昨夜一场雪,如今雪虽停了,但地面还是薄薄留着一层。
魏卿卿腹中胎儿还未过三个月,兰生兰芷生怕她不小心磕了碰了,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虚扶着她,直到魏府。
她来时,祝大学士和祝珠已经到了。
魏卿卿越过众人,看到一身单薄棉衣的魏青山,本就消瘦的人如今更是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魏浔也没有多好,眼眶下都是黑黑的,一身青衣挺直了身板站在那儿。莫名便透出一股清寒之感,想必他已经听说了闫先生的‘死讯’。
魏卿卿过来,祝珠连忙朝她看了过来,用眼神暗示了她魏浔的事。
魏卿卿上前几步,行了礼,立即就被魏青山给扶了起来。
“卿卿,这阵子可还好?父亲说说容海和闫先生……”魏青山光是说到这儿,都觉得心悬在嗓子眼儿,便是国公府如此尊贵的公子都能殒命。那他的卿卿岂不是更危险?
“女儿没事,父亲可还好?”魏卿卿原本没想过自己见到魏青山,听到他担忧又温暖的话,居然也会想哭。
魏青山见她如此,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爹爹跟你大哥都没事,只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彻儿又不在家中。”
“爹爹放心,我没事。”魏卿卿跟魏青山说了几句,看向魏浔。
魏浔眼底难掩伤心之色。但更多的,是那股阴郁,让魏卿卿看了,都觉得害怕。
既然父亲都以为是国公府害死了闫先生,那么大哥势必也会这样想。
“父亲,我有话想跟大哥说说。”魏卿卿道。
魏青山自然高兴他们兄妹感情好,魏浔似乎有片刻的抗拒,但很快隐忍了下来,随魏卿卿一起到了魏府的花园里。
“你们先退下。”
魏卿卿打了发兰生兰芷。
兰生兰芷虽然不放心,但看魏卿卿眼神坚决,只得退到了一旁。
魏浔敏锐的察觉到了兰生兰芷格外的小心翼翼,又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魏卿卿,皱眉:“小妹,你该不会……”
“大哥发现了。”魏卿卿也没打算瞒他,魏浔方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郁,让她觉得后怕,万一大哥真的为了闫阮,而走上了另一条自己不想看的路,那就什么都晚了。
魏浔见真如自己所想,手心紧握半晌,终究是松开了,眼皮也垂了下来,仿佛失了心气。
“你好好养着,若有必要,回娘家来养也好,大哥会照顾好你。”魏浔轻声开口。
魏卿卿听着他的语气,知道他必是放弃心中危险的想法了,既惊讶于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也心疼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闫先生没死。”魏卿卿不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魏浔脚步僵住,看向魏卿卿,以为魏卿卿是骗她,但魏卿卿眼神澄明,没有半分撒谎。
“那她跟容海……”
“大哥有大哥要做的事,大哥也早就决定放弃了不是吗?”魏卿卿看着他:“京城的形势变化很快,大哥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保全自己。此番闫先生出事,背后肯定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利用大哥了。”
“太子的人接我出狱时,就暗自透露了,是国公府的人纵容长公主杀死了先生。”魏浔也不再瞒着魏卿卿。
魏卿卿闻言,也终于明白,为何太子能纡尊降贵,使人接大哥出狱了。
但以太子和他幕僚的性子,不会想到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是魏素素!
“那今日下午的宴,也必是为了此事了。”魏卿卿道。
“在太子之前,六皇子也悄悄来见过我。”魏浔看着魏卿卿,忽然觉得这些不便跟父亲说,也不便跟外人说的话,有了商量的人:“太子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魏卿卿敬佩魏浔的胸襟,一开始,他必已是决定跟六皇子一起对付太子的吧。
“大哥不仅要防备太子,更要防备三皇子。和他如今的侧妃魏素素。”魏卿卿静静将自己的真正身份,以及魏素素活活烧死她的事平静说了出来,她想,她不说清楚,魏浔是不会在意一个女子的,更不会明白,一个女子若是狠起来,能有多么不折手段。
魏浔听魏卿卿说完,脚步都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面容平静的小妹,看着她嘴里吐出的一连串残忍的真相,仿佛就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那烈火烧在肌肤上,该有多疼。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何那般抗拒容锐章。”魏浔目光凛然:“小妹,接下来的事,你不必担心了。”
午膳,魏浔跟祝大学士相谈甚欢,甚至待祝珠也不是那么疏离了。
魏卿卿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但看祝珠绯红的小脸和水盈盈的眼神,也没再说什么,她相信,即便大哥不那么爱祝珠,也会待祝珠好。
对于用情至深的祝珠,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归宿。
下午,魏浔就跟魏青山一道去太子府了。
魏卿卿从魏府出来,祝大学士还特意来说了话,言语间,都是试探魏卿卿关于魏浔亲事的意思,魏卿卿给了肯定的回答。
祝大学士听完,明显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祝珠更是娇羞不已。
魏卿卿从魏府回到国公府,思来想去,收拾了下,打算去见过国公爷,却还没去,就看到了手上血迹都没收拾干净便仓皇跑来的绿萝。
再见绿萝,兰芷面色不善:“小姐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叫你来这儿吗,你又来做什么?”
绿萝却顾不上那么多,局促的行了礼,才小心的跟魏卿卿道:“少夫人,竹林那儿死了只兔子,您去看看……”
“死了个兔子叫小姐看什么,你自己收拾了便是。”兰芷立即不悦的打断,魏卿卿却看着绿萝泫然欲泣的样子,会意过来,不是兔子,是郭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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