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锐章没想到局势会变化的这么快,但他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的心。
活了两辈子,他都没能看清,看似庸庸碌碌十分信任他重用他的皇帝,最后会摆了他一道。
容锐章在府里憋了好几日,也勒令四皇子憋在府里。
“看皇上目前的态度,只要四皇子能沉得住气,就不会有事。”
容锐章虽然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但也不是傻的,事到如今皇上只是袖手旁观,那便说明,他还是袒护四皇子的。
李御史看容锐章还算有把握,点点头:“那下官这就走一趟四皇子府,告诉四皇子先提防着些,以免有人再拿这些事做文章。”
“本该本官走一趟的,奈何……”容锐章客气的起身,正巧这几日江姨娘动了胎气,容锐章虽不是那等儿女情长的人,但江姨娘和这个孩子不同,隐隐的,容锐章都已经把江姨娘当成曾经那尽心竭力为他好的魏卿卿来弥补了。
再说了,李御史他也信得过。
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事情总是在你觉得能稍微放松一下的时候,给你迎头痛击!
第二天还未上朝,容锐章便接到了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说什么!”
容锐章站在门口,一只脚刚迈出去,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都在发抖,但却不是怕的。而是气的!
来回话的小厮不敢隐瞒,看他气成这样,只得再说一遍:“李御史说,御史台已经在魏御史的带领下,要在今儿朝堂上联合参奏四皇子图谋不轨了。因为昨儿四皇子殿下,居然派人送了大批的金银珠宝给容明霍,意图收买。”
“收买容明霍?呵……”
容锐章想笑,是真的想笑,他知道四皇子平庸,也希望他平庸而后好为自己所用。却没想到他妈的他这么蠢!
去收买容明霍,那不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容明霍的证据,不都是真的吗?
但气归气,路已经选好了,他别无退路。
做好心里建设,容锐章定了定心神,一边走一边吩咐:“告诉四皇子,这几日乖乖跪倒养心殿外去,皇上不松口不要起来。”
“然后处理掉身边的小厮丫鬟加所有幕僚,我会给他安排新的。”四皇子做事处处都要征询容锐章的意见,昨天贸贸然就去找了容明霍,必然是被人唆使。
既然没有时间一个一个去排查,那就全部解决。
至于四皇子那边,他想还有一个李御史,一定能给他解释的明白。
顿了顿,容锐章又补了一句:“让他最近不要来找我!”
说罢,容锐章便往朝堂去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容明霍直接呈上了四皇子联同三皇子谋杀太子的证据!
满朝哗然,还不知情的四皇子此时却听了容锐章的,一副认了错的模样,直接跪到养心殿去了。
“哈哈,真是……”
太后听到这些消息干笑两声,一双总是温和的眼睛却沉得跟冰窖似得。
还真是,有够蠢!
太后看了眼乖顺坐在一侧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给她捏腿的魏卿卿,合了合眼,便是这样一个小女子,怕也比四皇子聪明。
“你们进宫也有十几日了,闷了吧。”太后笑看着魏卿卿:“听闻皇帝把彻儿那孩子留在了西南,他可传了家书回来?”
“好些日子没收到夫君的家书了。”魏卿卿柔柔的笑,心底却思绪飞转。
太后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回头哀家跟皇帝说说,彻儿是个好孩子,你又有孕在身,让他早些回来的好。”
魏卿卿立即起身行礼,感激的模样:“多谢太后。”
“你也是个好孩子,对了,听说长公主从国公府搬出去了?她的性子哀家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不过妯娌么,有摩擦也是难免的,你说是吗?”太后笑看着魏卿卿,一缕阳光从太后背后的雕花窗射进来,让魏卿卿看不清太后脸上的表情。
但魏卿卿明白太后的用意,在她心里,长公主跟六皇子是一体的,自己跟容彻是一体的。
她拿召回容彻为条件,让她们亲近长公主。亲近长公主,就是亲近六皇子。
而这个条件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威胁。
魏卿卿看着太后,微微垂了垂眼帘:“大哥的死,殿下许是还没放下。”
太后目光厉了几分,看着乖顺的没有一点棱角的魏卿卿,到底是轻轻一叹:“你们还年轻,爱恨都太浓烈,也分得太清。行了,下去吧。”
魏卿卿知道太后是不怜惜容海之死,非要把长公主跟六皇子绑在国公府这条船上了,也不再挣扎,鱼肉去跟屠夫谈条件,谈怜悯,本就不该抱有希望。
迟些,太后又见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回来后,虽跟平常一样笑着,魏卿卿却看得出来她眼底藏不住的愤怒。
第二天,魏卿卿和国公夫人就被送回家了。
容锐章在亲眼看到魏卿卿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知道这一次这道坎,怕是难迈过去了。
魏卿卿也同样看到了容锐章,披着黑色大氅独自执伞站在一旁。
高束玉冠,冬雪也遮不去他的好容貌,除了脸上分外的阴鸷以外。
这一次,容锐章没有上来纠缠。
魏卿卿看着他复杂的眼神,知道他是希望自己能停下来,但只看了这一眼,魏卿卿便直接提步走了,连半分的停顿都不曾有。
容锐章在她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口时,这才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现在这四皇子怕是难翻身了,跟着他的容相……”
兰芷刚进屋,便幸灾乐祸起来。
不怪她如此。她是厌恶极了容锐章,以前那些自以为是的纠缠,可害得魏卿卿受了不少的流言蜚语。
“不可小看他。”
魏卿卿比所有人都了解容锐章,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认输,他也没有认输那样的勇气。
要他彻底无翻身之日,只有他死,到棺材里,也就翻不动了。
没多久,皇上果然下令,调回容彻。
五皇子也上书,求皇帝怜悯长公主多年在外,放了她出来。
皇帝只犹豫了一天,就答应了五皇子的请求。
容锐章知道时,便确定,四皇子栽了。
急急赶往四皇子府,他想,还不至于走到绝路,可刚到四皇子府门口,就见到了李御史。
“李御史,你在此正好,与我一道去见殿下。”
容锐章说着就要往里去,却被四皇子府的人给拦下来了。
容锐章不解:“尔等大胆!”
“是容相大胆。”
李御史依旧是之前那般恭敬的态度,话却叫容锐章瞬间黑沉了脸。
容锐章阴沉沉的盯着李御史,半晌,似乎明白了过来:“是你?”
仅仅两个字,李御史却知道容锐章在说什么。
他没有否认,但有些话,不可说得太明白。
容锐章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晕眩,如果真的是李御史让四皇子去贿赂的容明霍。那之前自己给四皇子的忠告,他可以想象,已经被李御史歪曲成了什么样子。
偏偏,四皇子又是一个庸得不能再庸的人,他绝不会察觉李御史的背叛!
“为什么。”容锐章不明白:“你明明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四殿下。你不会不知道,这般做,对四殿下来说意味着什么!”
“容相可还记得一个叫郭庆的人?”李御史问。三月中文
容锐章当然记得,可这跟郭庆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魏卿卿?”郭庆是魏卿卿的人,魏卿卿又那般恨自己……
可不等容锐章想完,李御史却没忍住嗤笑出声。
他怜悯的看着容锐章,是那种看尽人世险恶的眼神,怜悯的看着面前的小辈。
“与一个女人何干?还是说少年天才的容丞相,心底最大的敌人,竟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
李御史似乎没了兴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容相没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落,他已经离开了四皇子府走了。
容锐章不知其中缘故,还想闯进四皇子府,却始终没进得去。
这厢,魏卿卿看着终于醒来了的郭庆,看着他这个老男人红着眼眶说起李御史,也觉得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当初他的情敌,居然早从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公子,混成了如今的李御史,而李御史至今还惦记着曾经得不到的白月光呢?
“原来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当初杀我全家的人是谁,是因为那人早就死了!”
那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的亲舅舅。
四皇子生母去世后,此人依旧不知收敛。仗着还有个皇子侄子,到处为非作歹。
而他灭郭庆一家的理由,也简单到荒唐,仅仅是因为他在一次路过郭庆老家时,调戏良家女子,被郭庆那小女儿瞧见,骂了句‘狗官’,仅此而已。
而当时,带着郭庆小女儿的,正是他那年迈的老母亲。
老母亲当时便被他罚着跪下磕了三十个头,头都磕破了,满头银霜,被血混着的灰尘沾满,却被他一脚踢翻,当即便倒在了地上丢了命。
可他还不满足,似乎是为了彰显他的威风,当夜,趁着郭庆不在,一把火,烧了整个郭家。
当郭庆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门窗都被人从外面钉死了,一家老小,活活烧死。
如可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本该上达天听,却被四皇子生生压了下来,甚至还暗害了两个想主持正义的小官,杀了全家。
至此,所有人都闭紧了嘴,便是郭庆拿命威胁,也没人敢告诉他真相。
多么荒唐!
“当初那李老头还问我拿什么来保护纯儿,我自以为一把利剑,一双拳头,足矣,可我现在才发现,只有戴上那顶官帽,人的命才是命。”郭庆望着魏卿卿,眼里说不出的后悔,还有一丝茫然。
魏卿卿知道,没有什么话能安慰他,除了报仇。
“等等吧,四皇子快没了,他这棵大树一倒,底下庇佑的猢狲也就散了,他们刑事如此狠辣,到时候不必你出手,也会有人将那国舅爷的朋党斩杀干净。”
郭庆听着魏卿卿这番话,心底憋了许久的郁气,才终于吐出了些许。
魏卿卿看了眼站在一旁也跟着红了眼眶的绿萝,笑了笑,让她好生照顾着郭庆。便出来了。
刚出来,魏卿卿便黑了脸,直接叫了冷银出来。
“第一,马上穿消息给二爷,赫连紫风发现了国公爷一直在查他的事,国公爷如今在外,恐有危险。”
“二,赫连紫风知道我们发现了祝府的秘密,恐怕会反将我们一军,祝家必须马上离京。请他去祝家走一趟。”
冷银应下,却看魏卿卿吩咐完,还脚步不停地往外走,有些不放心:“你还要去哪里?”
魏卿卿面色沉了沉,心底说不出的复杂。
“魏家。”
“反正在榆钱巷,我送你过去……”
“是另一个魏家!”
所以,魏卿卿的脸色才这样难看。
一想到要再见曾经那个薄情寡义的爹,魏卿卿便只有浑身的恨!
可现在却不得不去,耽搁不得了。
魏猖到酒楼雅间见到魏卿卿时,惊讶的顿住了脚步。可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而魏卿卿也没有露出讶异之色,她是故意假借魏浔的名义,邀自己出来的。
“少夫人有什么话要跟老夫说?”
魏猖不悦,却也没有退出去。
魏卿卿垂眸看着茶杯中自己倒影的眼睛,轻轻开口:“魏将军相信命吗?”
“命?”
魏猖一声冷笑:“少夫人,老夫可没空跟你在这里说废话。”
纵然魏猖这样无礼,魏卿卿神色依旧淡淡的:“看样子将军是不信,不信这世上有既定的命数,不信那死而复生,灵魂转世的话。”
“自然……”
“可阿爹信不信,这都是事实,小的时候,父亲送给卿卿一块石头,说是战场带回来的,吉祥物,女儿高兴极了,适时母亲重病,女儿便自然把这吉祥物送给了母亲。”
魏卿卿语气极度平静,可仔细看,便能看到她眼底汹涌的波涛:“后来没多久,母亲就没了。”
‘石头’的事,只有魏猖跟魏卿卿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石头的事?”魏猖寒声问。
“这就是命数吧,就算我不把那份‘吉祥’送给母亲,母亲也一定会收到父亲送的‘吉祥’之物,她注定过不过那个冬天,因为三个月后,还未出阁的曲氏就要嫁人了,对吗?”
魏卿卿说完,抬头笑看着魏猖:“对吗,阿爹。”
魏猖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魏卿卿,一时间仿佛喉咙都被人掐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魏卿卿的目光却更冷:“我就说怎么每次见你,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这世上真有夺舍这种事,既如此,你这恶灵也早该下地狱了!”
说罢。他上山一把推开了所有窗户,仿佛想让魏卿卿照到阳光魂飞魄散一般。
可下午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她大红绣白梅的披风上,为她渡上了一层看似温暖却极寒的暖黄光芒。
她的头微微一偏,仿佛还藏着曾经的青春稚气:“阿爹,你看前面。”
魏猖直觉不对劲,可他曾以为蝼蚁一样依附着自己牢牢掌握在手心的女儿。此刻他却看不透了。
刹那间,一道利刃破空之声传来,却不是对着魏猖,而是魏卿卿。
魏猖惊讶了一下,再看稳稳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魏卿卿,瞬间反应过来,如今窗户大开,魏卿卿但凡有一点受伤,说出去,只怕以为自己为老不尊,还连累了魏卿卿!
那藏在后头狡猾的容彻,还不知会如何借此打压将军府!
魏猖不屑冷哼:“雕虫小技!”
说着,便快速飞身到魏卿卿跟前,轻易捏住了那利箭,却话还没落音。只听噗呲一道入肉的声音,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已经直接刺穿了魏猖的心口。
动手的,是魏卿卿身边的面生丫鬟。
“你——!”
“阿爹,方才那块石头,是我诈你的。”魏卿卿就这样静静现在他跟前:“我一直以为母亲真的是,忧思成疾,病死的,那块石头,爹爹送给我不久,我就弄丢了,我怕阿爹伤心,从来没提过。”
魏卿卿看着魏猖脸上瞬间的软化,眼底的泪终于漫了上来。
“如果我刚才不承认,你是不是就不会杀我?”魏猖到底久经沙场,如今虽然老了,可还是比一般人强,至始至终也没有慌乱。
“承不承认,都不会改变今日的结果。赫连紫风疯了,若是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京城将会血流成河,所以暗中跟他勾结的你,必须死。”
魏卿卿说完,看出他眼底的嘲讽,微笑:“我知道阿爹的心脏与旁人不同,在右侧,所以这匕首上,有宫中来的秘密剧毒。”
魏猖连忙低头一看,当即青着脸掐住了魏卿卿的脖子,魏卿卿却丝毫未躲开:“今日你死,便是魏将军偶然发现国公府少夫人周围有刺客,舍命保护。毕竟刺客不知你心脏左右,刺在了左边,杀了你纯属意外,无人会怀疑。”
“但我若死了,你那魏将军府十几个流血你优秀血脉的庶子们,一个也活不成。”魏卿卿微笑看他:“魏将军,想必你知道该怎么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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