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青灰色的马车疾驰在偏僻的小道,还有数位骑马男子相随。骑马的男子看着身材或魁梧或精悍,这样的气质之下,脸面该是长得不会太差。可这对人马偏偏就是一队奇葩,“歪瓜裂枣”凑到一块来了。
不用多问,这必然是念小娇的杰作了,美其名曰,现在逃跑在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化了容也好躲过追兵。只是这化容当中有讲究,不能太张扬,引人注意,也不能太懦弱,以防打劫。最好的,便是丑化了,看着就不下饭不好惹的样子,也避免了陌生人的接近,减少了暴露的机会。
“今早起来梳妆打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我都快吐了。掌门,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扯下这张恶心的脸啊。”
淳染染扯了扯两边脸颊的肥肉,还点了点嘴角的媒婆痣,本是娇憨的撒娇,配上那张脸也变得有些没眼看了。虽然同念小娇有着姊妹的关系,可也因为隔着血海深仇,从没将这层关系摆在明面。她还是保持着原来在寒玉派的习惯,叫念小娇掌门。
当然这也没毛病,因为现在她也还是寒玉派的一员,那个皇宫,虽然是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可今日叛离,就再也回不去。
皇宫中的父亲,从今日起,便将从生命中割离。虽然谈不上割离的欢欣鼓舞,也算得上割离得毫不后悔。说不痛,是假的,那毕竟是生养自己的父亲。可要说还有无回头的可能?把刀架在淳染染头上,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自从母亲去世,垠央城,便成了坟场。
埋葬母亲,埋葬过去的坟场。
念小娇戳了戳淳染染的脸,看上去肉嘟嘟,摸起来也肉嘟嘟:“手感正好,很可爱啊,怎么不喜欢?”
淳染染摇了摇头,下巴的三层肉跟着摆动:“不喜欢!不喜欢!”
“要不,我和你换脸?反正我习惯了任何化相。皮囊而已,不重要。”
淳染染斜眼瞧了瞧念小娇,满口长着黑斑的龅牙就将她吓退了:“别别别,我这样挺好,看了你,我觉得我是天下第一美。”
淳染染的天下第一美彻底把念小娇逗乐了。
一旁的常润亿也跟着起哄,拍着手掌:“媳妇最美了,媳妇最美了。”
最开始,对于常润亿一口一个媳妇,淳染染还会一遍遍地更正他:
----是姐姐,不是媳妇。
----好的,媳妇。
久而久之,淳染染索性懒得纠正了,同一个傻的较什么真,他是真傻,自己不能也跟着犯傻吧。
所以,常润亿在小鹿那能够杀死人的目光中,一口一个媳妇,脆生生地叫着。气得小鹿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所以近来小鹿多了一个口头禅:他是真傻,他这是装傻。
在这般瞎扯皮当中,一行人无惊无险的赶了三日路程了。
再往前走,便是仓央和白岩交界的边境之城----辽步。
辽步与白岩国的白囿城接壤,白囿,是念小娇她们的目的地。
看着远处岱山,商弘面色严峻低沉说道:“最后一站了,不能松懈。今夜不休,直穿辽步。这样明日一大早,便可到达白囿城。”
众人皆是附和,眼下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商弘的选择,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马车里的常润亿拍掌轻呼:“太好了,太好了,终于不要再赶路了,屁股都快颠簸成两半了。”
念小娇琢磨着常润亿的话,问道:“这......我越想越不对啊,屁股不就是两半么?”
一旁的小鹿捧腹大笑:“小娇,他不正常,你同他待久了,也变成傻子了不成?”
念小娇跟着嘿嘿直笑,大概是快要到白囿城了,自己的心也跟着松懈了一些,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眼下她们在一个树木种得稀稀拉拉的小林子中,突然念小娇飞身下得马车,神色紧张地前后看了看:“临了临了,怕是要出岔子了。”
商弘的脸也有白转为青灰:“听这马蹄声糟杂,来者数量不少啊,至少,数十人不在话下。只是我们走的这般隐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暴露了。”
“前后夹击,这次我们插翅也难飞了,唯有硬碰硬,闯出一条血路来。”
念小娇、商弘、钟雨、南风、小鹿、刃影、淳染染,再加一个傻傻憨憨的常润亿,一行人,整整齐齐八个。
“我们的行踪,如此隐秘,按理不该被人发现的。眼下都快出仓央国界了,这来了追兵,还是前后夹击。未免太过巧合了,除非......”
商弘话头说到一半,便止了言语,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除非什么?”一旁的南风问道。
“除非,我们这些人当中,出了奸细,走漏风声。你说是吗?常侯府的常大公子!”
商弘最后一句是对着刚下马车的常润亿说的,商讨的成分居少,质问的成分居多。
说到这里,旁人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就是傻子了。
“常润亿!竟然是你!”
淳染染满脸的难以置信,看向常润亿的眼神中充满了难受。
一个是皇宫中的娇贵公主,一个是常侯府的大公子,因为年龄相仿,其实小的时候没少见面。只是常侯府长公子自小傻傻的,是一群半大孩子欺负的对象,淳染染还出头质问过旁人,怎么能这般对待他?
碍于公主的身份,同龄人总要给淳染染几分薄面的,毕竟人家后面有天在那里顶着。有个做皇帝的父皇,一代之主可不就是贵勋大臣们的天么。
“安宁公主,我......”此时的常润亿,哪有半丝痴傻的样子。
“你连傻都是装的,常润亿,你好深的心机,这一装,便是将近二十年。”
“身为皇宫中长大的公主,你该明白,除了奢华的生活,对于真情一说,可谓薄之又薄。我乃常侯府的长公子,父亲又有诸多厉害妾侍,母亲去得早,父亲政务繁忙。我如果不是这般苟且着,哪怕平安长大到如今岁数,也是一种奢望了。”
淳染染眼泛泪光,气的在原地打转,指着常润亿的鼻头骂:“你!你很好!没良心的狗东西,枉我小时候次次护着你,简直瞎了眼,错看了你。”
在淳染染的心中,常润亿虽然傻了点,好歹心思纯粹,对人无甚恶意。自小,就很有耐心听自己说胡话,吐槽抱怨宫中生活,原本以为,他是听不懂的,甚至自己第一次来初潮的不适与窘迫,都说与常润亿听过。而不管同常润亿说啥,他总是扬起无辜的一双墨瞳,包容着你所有的言语。
如果说淳染染小时候是解救常润亿的白马,那么常润亿便是慰藉淳染染心灵的一碗清露。
可眼下的情况,常润亿的人皮被剐下,真面目暴露在阳光中,暴露在淳染染的面前,令她觉得比吃可一只臭虫还恶心,如鲠在喉。
“常润亿,我自小便以为,哪怕这个世界变得物是人非,这些人变得我再也不认识。也总有一个人,不管岁月如何流逝,总能保持着最初的纯真。那个人,该是你的......”
淳染染盯着常润亿,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眼前的常润亿早被千刀万剐了。
常润亿不好意思回应淳染染的伤怀,别过眼去,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如果说,我的人生中有什么变数,那就是你了----安宁公主。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有啥好道歉的,你也配?从你背叛我开始,我们自小的情分,便没有了。你最好祈祷我今日死个透彻,否则,我尚有一丝气在,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安宁公主,你不必同他们陪葬的!皇上的目标,从来都是他们这些人。你跟我回去,向皇帝道个歉,服个软。你是他的女儿,他会原谅你的。如果皇上要罚你,我就去求我父亲,替你求情。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们回去再选一个良辰吉日成亲......”
听到这里,小鹿不乐意了,他拦在常润亿和淳染染身前,低喝一声:“。你要不要脸,没看到人女孩子不乐意吗?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了。再说,你把淳染染当什么人?打一棒锤赏一枣子,就能毫无原则的跟你走?常润亿,不要把每个人都看得如你这般没节操。”
如果说常润亿看向淳染染的目光如温顺的小绵羊,那么他看向小鹿的目光便是一头嗜血的老虎,对猎物虎视眈眈的撕咬。
淳染染拍了拍小鹿的肩,笑颜有些憔悴苍白,还反过来安慰小鹿:“放心,我没事的,不过是背叛么,经历的还少么。父皇都可以为了权势抛弃我,何况别人。”
因为淳染染的话,对面的常润亿笑颜僵硬在脸上,一丝苦涩扬起:“你们挟持我吧,来的是常侯府的守卫军,无人知其数量与行动方式。相信我,硬碰硬,不是什么好方法,反而有可能,将同伴置于危险当中,到时候,便有得后悔的了。”
“嘿!可笑!贼喊捉贼!”小鹿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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