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林小姐请讲。”
“请问这婚约祁世子是何时知道的?”
“近日。”
“好,”林若微点点头,又道,“我自诩出身名门,文采容貌又皆是上等,请问是有哪里配不得祁世子吗?”
“非也,”祁善咳了咳,哑着声道,“感情一事无关文采容貌,有缘无分而已。”
“不错,”林若微想了想附议道,“感情一事的确不能以外在文采衡量,是我目光短浅了。不过,祁世子既要退婚,是因为有了中意之人吗?”
她见祁善点了点头,却就此打住不再追问,只道,“可若今日这婚约退不了,祁世子又将如何自处呢?”
祁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毫无犹豫地道,“今日不成他日总能成,总之,我绝不负她。”
“噗——”
闻言,林若微忍不住一下笑出了声,她极为赞赏地瞧了瞧他,嘴角含笑边向门外走去边道,“好!这门婚事我答应退了。”
祁善懵住,在她即将出门的刹那开口问道,“为、为何?”
林若微站在门口,逆着光转身回眸一笑,道,“问了你这些话,我便知你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知难而退的人,亦知你心若磐石非我所能强求。既如此,为何不成全了你呢?或许,这也是成全我自己的一个机会呢?哦,对了!你可以还手的!”
她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容,指了指祁善的伤痕,神采飞扬地道,“不必觉得亏欠了我,亏欠了林府。我可是京都第一美人!难道没了你,我便嫁不出去吗?”
“不……”
“知道就好!”林若微爽朗一笑,道,“好好待那姑娘!若是有朝一日你负了她,我定不罢休!”
言罢,她转身走出房门来到了一直在门外等待的林启寒面前,放下裙摆行了一礼,柔声道,“父亲,退婚吧。”
“什么?”林捷厉声道,“他竟还敢退婚!看我不……”
“大哥!”林若微急忙伸手拦住了她,道,“不是他,是我!是我愿意退的!”
她看向林启寒,慢慢解释道,“听母亲说,这门亲事是当年祁夫人与母亲私下定的,根本也做不得数。况我与祁世子自幼不曾相见,如今更如生人一般,哪里做得夫妻呢?”
顿了顿,她接着道,“我知道父亲和大哥是不忿我被人退婚,可是即便我被退亲了那又如何?父亲若愿意,即刻便在府外贴上招婿榜文,女儿相信,不出一刻定会人满为患!”
“你……”
林启寒长叹一口气,心中何尝不知这是林若微在故意宽慰他呢,只是他到底也不能真的把祁善如何,如今也只能认下了,便拉住了冲动的大儿子,对林若微道,“好孩子,你放心,日后父亲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
言罢,他抬手吩咐手下道,“送祁世子出府吧!”
祁闫接到消息急匆匆从军营里赶到尚书府的时候,就见自家孙儿浑身虚弱,傻笑着被林府下人搀扶着送了出来,仔细一看,前胸后背上还留着不少被拳打脚踢过的痕迹。
他连忙下马,两步跑到跟前伸手从林府下人手中接过了祁善,焦急地道,“善儿!善儿……这是怎么了?”
祁善费力地抬头看了看他,继续傻笑道,“好事!退婚的事成了!”
“什么?”祁闫更加惊讶了,他忙道,“你亲自上门去退婚了?他们没打死你?”
“打了……没死。”
祁善摆了摆手,迷迷糊糊地道,“祖父,快回府吧……再不医治,就真死了……”
闻言,祁闫点点头,一溜烟儿麻利地带他走了。
谁知到了晚间,宫里头却传来了懿旨,还言明只要祁善一人入宫,祁闫虽心疼祁善却也只能同意,待他走后又亲自带上礼物去了林府赔罪。
夜里的宫城比白日更添了一分幽深,祁善到了梧桐宫,却见屋内不止皇后一人,下首还坐着正低头垂泪的林夫人。
他一瘸一拐地慢慢挪进去,强忍着伤痛跪下行了一礼,道,“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好?”
从他一进屋皇后便看出他行动不便,又隐约瞧见他脸上也有伤痕,当下心中便担忧起来,又顾及林夫人在此,只好板着脸道,“安好?你闯下大祸,本宫岂能安好!”
她厉声道,“林小姐性情温和美若天仙,这门婚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敢挑剔?来人!宫规伺候!”
祁善与林若微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旁人并不知晓,因而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人不再少数,可是林家全以林若微尚且年幼的名义婉拒了。这些皇后一直看在眼中,如今祁善亲自上门退婚,叫皇后对林家更多添了愧疚,不得不亲自惩罚了祁善为林家出气。
门外等候多时的内侍立刻应声进屋,将祁善托到院子中间压在宽凳上,一左一右地打起了板子。
皇后虽没有直言要打多少,但宫刑一向是三十大板起步,可那两名内侍才堪堪打了十板,就见祁善的背部慢慢浸出了血迹!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停了手,冲进屋中对皇后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祁、祁世子背部打出血了……”
“打出血了?”皇后一拍桌子起身道,“怎么回事!”
她说完立刻又后悔了,偷偷看了林夫人一眼,见她果然面色有些不满,忙坐回了椅子上,忍住担忧冷冷地道,“出血又怎样?继续……”
“算了,”林夫人却劝道,“祁世子毕竟是皇上亲封的骁勇将军,哪里能真的打伤了他呢?若耽误了明日的巡防可怎么好?”
她抹了抹眼角,继续哽咽着道,“咱们若微受些委屈便受着吧!谁叫她没本事,拢不住祁世子的心呢?”
听她劝了一道,皇后娘娘只觉得头疼不已,但她亦知林夫人一向不是如此心口不一的人,若非实在是觉得委屈,绝不会如此说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便狠了狠心道,“林夫人不必再劝,他一向胆大妄为惯了,不好好管教怎么行?既打不得,便去院中跪着!跪到他知错为止!”
那内侍到了声“是”,急忙出去拉着祁善到院中跪着了。
祁善跪在初化了雪的湿地上,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腿下的湿气仿佛慢慢升腾至了他的背部,叫他忽冷忽热的十分难受,他强忍着跪了一阵,而后……而后便听那掌刑的内侍高声尖叫道,“不好了!祁世子晕倒了!”
皇后这下是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忙忙命宫女扶着她走了出来。
身后的林夫人亦是大吃一惊,她知道祁善在自家府中挨了打,可就是觉得打得不够,这才进了宫哭着喊着让皇后做主,哪里想到这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少年郎竟如此不堪一击呢?
皇后跨过人群走到祁善跟前,见他果然面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背上也有淡淡地血迹渗出,一下便慌了神,慌乱地指挥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世子抬到屋里去!”
林夫人也连忙附议道,“是啊是啊,快去把太医找来!”
两个内侍手忙脚乱地把祁善抬进了屋放到了内室的小榻上,七手八脚地把已经湿了的外衫一脱,屋内众人都沉默了。
只见那原本应该娇嫩无瑕的少年人的前胸后背上,竟密密麻麻满是伤口!有剑伤、有刀伤,甚至还有个弓箭刺穿过的痕迹!而背部更是惨不忍睹,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迸裂,糊了满背的鲜血!
林夫人惊呼道,“这!这是怎么弄的?”
皇后拭去眼角的泪水,冷静道,“行军打仗,再所难免。”
她转身看向林夫人,语重心长又别有用心地道,“林夫人,善儿五岁上没了父母,是我那五大三粗的哥哥亲手将他扶养长大,他十四岁上战场,凭着自己一腔英勇热血得了骁勇将军一职。他不喜欢林小姐,便亲自登门请罪,被打了也不还手,明知此时进宫更会受刑,也还是来了。”
“林夫人!”她流着泪道,“你不光有女儿,你还有儿子,若你的孩子被逼着娶他不喜欢的女子,你待如何?又或者,也叫他被打个半死?”
闻言,林夫人腿一软,哆嗦着跌倒在地,她掩面哭了半晌,终于道,“请皇后娘娘做主,废了这道婚约罢!”
见她识趣,皇后也不再为难她,亲自弯腰扶起了她,床边的内侍欢声道,“醒了醒了!娘娘!祁世子醒了!”
“是吗?”
皇后立刻转身去看,果然就见祁善睁开了双眸,缓了一会儿后还想挣扎着坐起来。
皇后连忙过去扶住了他,又急又怕地责骂道,“身子都这样了!怎么不早说呢?”
祁善却并不言,反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林夫人,他急切又真诚地道,“林夫人,抱歉,是不我对……贵府小姐秀外慧中美名远扬,必定能另择良配别嫁高门!我、我向您保证!此次退婚一切后果由我独自承担,绝不叫流言蜚语污了贵府人的耳朵!”
皇后也急忙附议道,“正是应该如此,”她想了想,继续道,“本宫也会请求皇上册封若微郡君爵位,以示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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