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风起,残阳如血,照在长街上。
长街上,没有路人,叶落满地,鸦雀无声。
一行健马,齐刷刷排列在街口,十匹豪迈而剽悍的高头大马,分为两行。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就像早就矗立在那的一组石雕。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个花样女子,正在浅唱:
出东阁,昨夜雨歇,月色正好,繁星漫漫。
风起时,满地叶落,半醉半醒,曲终人散。
曹操帐下,一指二凤三披风中的鸣凤,专司传递讯息。她带来了曹操叫夏侯羽即刻返回的军令,也带来了十匹好马用于路上换骑。她并未进前帮忙,她知道夏侯羽的本事,真的要走,放眼天下,谁可挡?
………………………………
夏侯羽走出“春风不醉”的时候,一左一右扶着两个黑衣人。他的腰杆挺得笔直,身后灰衣老管家亦步亦趋地跟随。
除了左肩后背左腿上中了花童的独门暗器长笛金针,夏侯羽右肩上还中了方灏一剑,右腿上被孙兰刺到一枪,此刻正不停有血迹滴落。这些都不要紧,最重的伤是小腹挨了王豹一拳,后背被孙五的蟒皮鞭扫过。当时他就吐了两口血,看得老管家腿都软了。
除了远处的花童和身为女子的孙兰,他也分别或刺或划或切,在场的所有高手。夏侯羽已是手下留情,其中有两剑完全可以要了西门闷和小狼的性命。
拼着自己多处受伤,也要给伤自己的人一个教训。
到了该拼的时候,夏侯羽绝对能拼。
没有斩尽杀绝,是因为他原先接到的命令是阻止孙五过狼山,不是要这些人的性命。
没有痛下杀手,是因为他现在接到的命令是马上返回军中,如果重创其中一二,难保众人杀红了眼拼死作战,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有的时候给别人留有余地,就是给自己留退路,这个道理夏侯羽明白。
他还明白,力战之时,那个使拳头的王豹眼睛始终关切地注意着用枪的孙兰,而这个女子又不时观察挥鞭的孙五,这两个男人还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孪生兄弟。不管这两人与孙兰是什么关系,这两人的武功却是九个人中除了马上最高的,这也是夏侯羽未伤孙兰的另一个原因。
至于花童,离得比较远,暗器能够练到如此修为的人,轻功必然不弱,夏侯羽并没把握一剑伤了他。立威已见分晓,只要他不阻拦自己离开,没必要节外生枝。
众人可能也是同样的心思,所以夏侯羽连伤了七人,返身退走时,并没有人出来拦截他。
大家不知道这个魔头为什么要退走,可他既然撤离,众人确也不敢追击。
这九个人中,除了小狼和君子狼,夏侯羽杀了老狼,与他有血海深仇。其余诸人,目的各自不同,都没必要与夏侯羽拼个你死我活。
小狼看看君子狼,两人各自受伤。彼此明白,没有众人相助,凭他们俩,哪怕夏侯羽多处受伤,也万万不是对手。报仇是不错,但也要活着,才能报仇。
夏侯羽出指如电,封住自己几处穴道,不使流血过多。走上前,一手一个,扶起两个黑衣人,冲老管家道:“我们走。”
他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就必须一起走。
他也瞧见两个黑衣人在危急时挺身而上,虽然实力不济还未近前就已倒下,这已经足够。
作为一个下属,能力固然重要,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西门闷呃了一声,像是要说什么,被夏侯羽斜目一瞥,吓得缩了回去。
………………………………
大厅内,幸好还有两个女人和花童没有受伤。
花童是使暗器的高手,自然懂得些疗伤的手段。孙兰和老板娘帮着,先给众人止血包扎。
西门闷就算是受了伤,也管不住他的嘴,悻悻道:“要不是这小子带着两个伤员,那俩个黑衣服的小子也像我这么有义气,今天想逃走,没那么容易。”
众人愕然,看着西门闷,没见过这样子打败了还像打了胜仗似的人。
西门闷见大家瞧着自己,忽然来了精神,吹嘘道:“要不是看咱们也有几个负了小伤,治伤要紧,这小子想要全身而退,先得问问我的乾坤二尺答不答应。”
王豹看看一把在落地上的长尺,又望望嵌入楼顶的短尺,再瞧瞧躺在桌腿边一脸洋洋自得的西门闷。有这样的结义兄弟,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孙兰看看王豹,又望望孙五,眼神中不知是嗔是喜,不知何去何从。
………………………………
孙兰蹲着,给马上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瞧出王豹和孙五的伤势并无性命之忧,她索性哪边都不去。马上一张娃娃脸挺可爱的,孙兰毕竟是女孩子,救死扶伤还看对方长得怎样。
老板娘在给王豹止血,这个男人是所有人中唯一没有兵器的,看上去也是受伤最重的。浑身上下旧伤新伤加起来有七八处,有一处枪伤都刺到了右肩骨头上,却是一声不吭。哪个女人,不欣赏有英雄气概的男人?老板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竖在桌边孙兰的梨花枪。
花童撕下一条衣襟,在给小狼包扎。小狼无疑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有着一张年青坚毅不服输的脸,这让花童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西门闷郁闷地嚷着:“我也受伤啦,还是伤得最重的一个,怎么没人来帮忙?”
没人看他,也没人理他。这时候,孙兰却像兔子般蹿了起来,惊叫着:“蛇,有蛇……”
有哪个女孩子是不怕蛇的?弯曲扭动着长长的身子,昂头吐出红信,嘶嘶作响,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春风不醉”是卖酒的,哪里来的蛇?
一条青蛇,蜿蜒曲行,在孙兰刚刚蹲着的地方,傲然抬头,藐视众生。
孙兰探手抄起自己的梨花枪,也不讲究招式,直刺青蛇七寸。
青蛇仿佛知道,这一枪是要命的,蛇身曲张,蛇尾一摆,轻松避开。
孙兰蹙眉,这是她标志性的动作,梨花枪左右振动,直奔青蛇。青蛇似乎看出这一枪更厉害,伏下身子,猛然垂直,弯曲的蛇身拉成一条直线,堪堪躲过。
孙兰跺脚,这也是她标志性的动作。在众人面前,她两枪拿不下一条蛇,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抬压纷飞间,梨花枪竟幻化出一朵花瓣,刺向青蛇。
王豹好像忘记了身上的伤痛,痴痴地看着孙兰,眼神中充满了欣赏欢喜疼爱和怜惜。没有担心,他见过孙兰的出招,对付高手或许不行,对付一条蛇,还是绰绰有余。
孙五冷冷看着王豹,看着这个长得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男人,看着这个男人用爱怜地目光看着孙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只有无奈与悲伤。
这一枪,青蛇再也躲不开,毕竟是畜牲,它不理解人世间的精妙变化。它不懂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可它有它的办法。躲不开那就不躲,它会一招,顺杆爬。枪尖刺到青蛇身体的时候,就像击中一条草绳,往相反方向荡去。
青蛇顺势就攀上了枪杆,缠绕着往上,扑向孙兰的手。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变化,王豹脱口而出:“香,小心!”
国香是兰花的别称,四年前王豹认识孙兰时,孙兰并不叫孙兰,王豹只知道她就是国香。现在虽然知道了孙兰就是国香,危急间不假思索,一个“香”字,从口而出。
“香”?孙五注视着王豹的眼神,明显起了变化。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