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姜太太别走

076.扫地出门

    
    “……这好像不在我应该关注的范畴。”
    姜静扯出个尴尬的笑容来,低声答。
    “不是吧?关之年这种天天惹事儿的事儿妈,你还不好好供着,他可是三天两头就需要律师出来干活的人,你呀,就是一根筋。”
    傅信然似是也喝得有些迷了,话明显比以前多了。
    这会儿正冲她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不是,我觉得还是远离他比较好。”
    姜静摇了摇头,垂着脑袋解释。
    “你俩,真有什么事?”
    傅信然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快跟我说说,之年敢欺负你,我去帮你讨伐他。”
    “怎么可能有事,就是觉得跟他有点关系的人都没什么安生日子,前辈,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哪里有时间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静喝了一口酒,极为认真地对他解释。
    傅信然闻言倒没有多说,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了前辈,事务所的租金……”
    “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重新出发,走向人生巅峰,你不用在意,用着就是了。放心用!”
    姜静为难地抿了抿唇:“我不太习惯欠别人的人情。”
    “这哪里是欠?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礼物知道吗?小姜你有时候就是太过于顽固了……”傅信然伸出一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大声强调道。
    “啊,吵死了!”
    伴随着黎酒的一声不耐烦的低吼,沙发上的抱枕就直接飞了过来。
    傅信然一个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啊这丫头真的是……”他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随后将地上的抱枕捡了起来。
    “算了,让她在这里将就一晚,我就先回去了。辛苦你了。”
    语毕,他朝姜静挥了挥手,顺手把抱枕扔在了黎酒的头上,才笑眯眯地出了门。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帮黎酒把鞋子脱了,被子盖好,才关了灯,去床上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门外踢里哐啷的声音吵醒。
    出去一看,黎酒正一脸迷茫地坐在沙发上。
    “我在哪里?”
    她哑着嗓子问。
    “你昨晚上喝多了。”姜静说着,帮她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
    “啊,傅哥送我来的?”黎酒无语地嗤笑一声,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睁着大眼睛打量着这里,“从我家搬走之后,你一直住酒店?”
    姜静垂着眸子没说话。
    “我错了嘛。静。”黎酒忽地出声撒娇,“你不在我身边,我也没人说话,每天缠着傅哥,他都烦了。”
    “我已经买好房子了,最近请人在收拾,过两天就可以搬进去了。”
    姜静随手将头发束起,给自己烧了点热水。
    “喔……也挺好。”黎酒点了点头,随即摇摇晃晃地起身,“那什么,那我走啦,不好意思昨晚打扰你。”
    姜静看着她瘦弱高挑的背影,默了默,终是在她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开了口。
    “一起吃个早餐吧,楼下有一家粥铺不错,我去叫果果起床。”
    黎酒脚步一顿,随即扭头冲她笑。
    “静啊,好久没跟你面对面坐着了。”
    楼下,黎酒乖巧地在她对面坐着,有些浮肿的眼睛一直盯着乖乖吃饭的姜小果。
    “我好想你,好想果果。”
    “想我也没联系我。”姜静一边叮嘱姜小果吃慢点,一边给她夹着下饭小菜。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没脸联系你。前几天给你打了个电话,发现你也没什么心思理我……就算了。”
    黎酒漫不经心地搅着面前的白粥,脸上带着些落寞的神色。
    “不好意思,最近确实太忙了。”
    姜静叹了口气。
    “话说,那个王肖宇的事情,怎么样了?是我报警抓的他,有没有民警联系你?”
    黎酒要了一大杯热水一饮而尽,大大咧咧地擦了擦嘴,又说:“他那就是找死,跟我这种爱玩的约一约就算了,还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我那天去医院的时候,见他看你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真的是……”
    姜静闻言只是沉默着不答话。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杜文丽。
    昨天闹成那样,就算她心里再委屈,那杜文丽也是她妈,还是个病人。
    如果她出面执意起诉的话,王肖宇可能要面临刑罚。
    感觉到时候杜文丽会找她拼命。
    她跟杜文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只坚持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从来不虚别人的流言蜚语。
    行的正坐得端,就不怕别人质疑。
    “看你脸色不好,烦什么呢?”
    黎酒撑着脑袋看她。
    “没,最近有点太忙了。”
    她随意扯了个理由搪塞。
    “哎,你说你,这么忙,还要一个人带着孩子,要么搬了新家,找个保姆算了呀,你到时候事务所忙起来,哪里还有时间看孩子?”
    黎酒虽然任性妄为了点,但这会儿说的也还是有点道理。
    她也正考虑着找个靠谱一点的人,帮忙打点一下家里。
    以前有杜文丽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现在杜文丽都需要人照顾了,纵使她有三头六臂,也没法顾得了这么多。
    “嗯,我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黎酒吃完早饭,知道她一天到晚很忙碌,便也没再多做停留,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姜静接到了4S店打来的电话,说她的车修好了,她带着果果去取了车,才送她去附近的绘画班学画画。
    正在外面等候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个座机号。
    “您好,请问是姜静小姐吗?这里是城南分区派出所,关于网络上流传的事件需要得到您的证言……”
    “好,我知道了,我晚点过来。”
    她应了下来,甩了甩头没再想杜文丽歇斯底里的样子,等姜小果画完画,便直奔派出所去了。
    到的时候,王伟峰也在。
    姜静有些迟疑。
    当着他的面,好多话总不是那么轻易能说得出口的。
    她被请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一位女民警正在对她进行一个口头的询问。
    “七日晚上,我们接到报警称王某在网络上直播对你下药,并强行要对你进行猥亵,情况属实吗?”
    姜静垂眸:“属实。”
    “能具体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能。”
    她吸了口气,随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将事件的起因经过,以及关之年前来救她的结果都表述得清清楚楚。
    条理清晰,重点明确。
    “王某希望能与你见面达成和解,请问你愿意吗?”
    “……”姜静闻言默了默,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睫,淡淡地看着她。
    “我不和解。”
    良久,她低声答。
    “好的。”
    对方利落地将她说的话记录下来,随后冲她职业地笑了笑,这简短的讯问就算完了。
    姜静出去的时候,姜小果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王伟峰孤孤单单地杵在走廊靠墙边,一脸迷茫且沉重地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民警。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自己的儿子能少受点罪,能从轻处罚,他也不知道该找谁,才能更快更好的解决这件事。
    整个人看起来孤单,又无助。
    “您要回去休息吗?我开车送您。”
    她叹了口气,静静地迎上。
    王伟峰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我正准备回呢,还是想着能看他一眼,说两句话,但是今天好像不太行。”
    她心里涌出一股子愧疚来,张了张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带着果果回了医院,专家正在给杜文丽问诊。
    “您现在状况良好,是做手术的最佳时机。”
    医生柔和地说。
    “我不做手术。”
    杜文丽冷不丁地开口,把众人都弄得一愣一愣的。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不想做手术了,我要出院。”
    “这……”
    专家正一脸蒙逼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扭头就见姜静过来了,只得把姜静请到外面细谈。
    “她最近在跟我闹别扭,所以才不想做手术。”
    姜静拧着眉,已然快被杜文丽给搞疯了。
    “还是尽快与病人沟通吧,她要是不同意手术,我们也没有办法,哪怕现在是最佳的时期,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恶化。”
    “我知道了,辛苦您了。”
    姜静歉意地垂眸。
    专家们走了许久,她还杵在过道发呆。
    等了许久,她才回病房看她。
    杜文丽没理她,这会儿王伟峰不在,她只有那些护工照顾,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美。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在这看着。”
    她翻了个身,冷声道。
    “作为我妈,你真正在乎的又是什么呢?”
    姜静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问。
    杜文丽冷哼一声,不理会她。
    她自嘲地笑了笑,直直地杵在病床前,牙关紧咬了好几次,又缓缓松开。
    “父亲诈骗入狱,我被取消了奖学金,我被所有同学耻笑,我回乡也会被扔鸡蛋。
    “晓东做生意需要钱,我把我赚的除了基本生活的费用剩下的全给他开店,我从没有一句怨言。晓东出了事之后,我带着果果重新开始,我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被韩立背叛,打官司输了,那是我的错吗?我才是受害者!因为韩立不介意果果,我才跟他在一起,这都是我的错吗?
    “包括这一次,王肖宇给我下药,这是我的错吗?我不愿意和解我就是个不孝女了?为什么,您从来不会站在我这边,为我考虑哪怕是一分钟?”
    “明明做错的不是我,为什么承受您怒火的永远是我?”
    她一字一句说完,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委屈,平静得像是个局外人似的。
    “你不想见我,我可以走。但王肖宇的案子,我不会和解。”
    语毕,她牵起姜小果的手,便头也没回地出了病房。
    果果感受到她的情绪不对,只是乖巧地跟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从医院出来,她也没闲着,去看了一下新家,都收拾完了,毒也消了,换了各种新的家具。
    她直接去了酒店,将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搬了过来。
    忙活了一下午收拾东西,铺床洗衣服,整个人累得不想说话。
    手机在桌上响着,果果一溜烟地把手机递给了她。
    “妈妈,是关叔叔的电话!”
    果果看了一眼来显,喊。
    她拧眉想了想,本不想接,姜小果却动作飞快地摁了接通键。
    “……”她无语地叹了口气,拿过手机,“怎么?”
    “你妈吵着要出院,什么情况?”
    关之年在那头劈头盖脸的问。
    “她要出院就别拦着她,”姜静揉了揉有些清痛的眉心,“我也是够够的了。”
    “行了,再怎么吵,别拿生命开玩笑,专家说了可以做手术了,闹这么一出干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了?”姜静敏感地发现他话里有话,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什么事不知道?刚跟你妈吵架了?为了那个欺负你的毛头小子?”关之年在那头‘啪’的一声点上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问。
    姜静默了默,没答话。
    “哭了?”
    没得到她的回应,关之年又问。
    “没有。她执意要出院我可以帮她去办出院手续,不用强求。”
    姜静收起心神,淡淡地应了一句,本想挂电话,就听得姜小果扯着嗓子在喊:“关叔叔关叔叔,果果好想你!”
    “行了,把电话给小不点,你该干嘛干嘛去。”
    关之年在那头不耐烦的命令。
    看着姜小果亮闪闪的眸子,姜静真的不知道小孩子怎么可以谁都喜欢。
    明明前天还在小智家里玩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转眼还能在关之年这里撒娇。
    姜小果这鱼塘,可真够大的,养的还都是些大鱼。
    将手机给了姜小果,她才准备去把自己的书房收拾一下。
    “关叔叔!”
    果果软软糯糯地唤他。
    “嗯,果果现在在那里?”
    “在家,新家!关叔叔妈妈带我搬了新家!”
    果果兴奋地向他汇报。
    “姜小果。”姜静忍不住探出头来制止她。
    果果这才放低了音量,捂着嘴跟关之年说悄悄话。
    十几分钟后,这两人才跨频道聊天结束,姜静点了个外卖回来吃,坐在餐桌边的时候,又突然在想杜文丽这会儿也不知道消气了没有。
    唉。
    人生真的好难。
    她又不敢去死。
    “妈妈,吃过了饭,我们可以去楼下溜达吗?”果果撅着小嘴,搅着碗里的饭,“我今天一直呆在家里,有些闷闷的。”
    “行,正好妈妈要去超市采购。”
    姜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吃过了饭,她带着姜小果溜达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日用品,还给姜小果买了个小甜筒,二人沿着街边又准备溜达回家。
    因为这里是很有名的学区房,安保系统做得还可以,进小区院子就需要保安再三确认,还要用自己的门禁钥匙才能开门,所以经常会有人因为忘带钥匙被拒之门外。
    “这位先生,您不能进去。”
    姜静远远地看见保安又拦住了一个身高腿长的男子,遂弯腰对果果说:“你看,以后去做什么都要做好完美的准备,不要丢三落四的哦。”
    “知道了妈妈,你是在说,关叔叔喜欢丢三落四吗?”
    姜小果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不远处正被保安拦住的男人。
    姜静:“……”
    她刚才没看清楚,那身形,那吊儿郎当的站姿,除了关之年,还有谁?!
    正在她拧着眉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显,正是关之年。
    她沉下脸,直接给挂断了。
    “你又想干什么?”
    她冷声问。
    关之年闻声转身,大步流星地踱步到她面前,然后当着她的面,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拿出个便携的行李袋来。
    “我现在无家可归了,要在你这里住。”
    姜静:“???”
    “我说真的,你不是这么没良心吧?你落魄的时候我可没嫌弃过你!”
    关之年俊脸一沉,眉头紧紧蹙着,看起来倒不像是在撒谎。
    她想着那天林清漫撂下的狠话,还有昨晚傅信然给她透露的信息,猜想他应该十有八九真的被家里给赶出来了。
    但……为什么要跟她一起住?
    “我可以借钱给你去住酒店,要多少?”
    姜静打开微信,说着就要给他转账。
    “我证件被没收了,要么你拿你身份证去开。”
    关之年扔下行李袋,歪着头看她。
    多大个人了,还被家里赶出来,还被没收证件?!
    姜静自然是不信的。
    “静姐,是、是真的……”
    林肖忽地从车上探头喊。
    “关先生的房子,车子,证件,银行卡,名下的医院股份,动产不动产,全都被关夫人没收了……”
    姜静眉头一拧,一脸狐疑地看他。
    “按道理来说,他们无权没收你的个人财产,想骗人拜托也骗得合理一点。”
    “我的房子车子财产都不是我的,我只是帮他们用着而已,自然是他们一张嘴就能收回去了,怎么,你在无视我吗?”
    关之年倨傲地抬着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也就是说,其实你一无所有?”
    “是啊,关先生说白了只是个打工仔!我还没能在海市买房子,他嫌跟我睡一张床好恶心,静姐,就拜托你了!这车子我还得马上给人家开回去呢!”
    林肖连车都没下,扔下一句话,就一溜烟开车走了。
    姜静看了一眼关之年,又看了看他面前的行李,拧着眉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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