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狗剩确实后悔。
是因为良心发现后悔,还是承担不了后果才后悔。
不得而知。
半路上也想跑来着,那会古来善待他,绑的不是很结实。
第一次当守捉郎嘛,没什么经验。
田狗剩自信能跑,翻山越岭,如履平川,没人能比。
经常撸起裤腿,炫耀小腿肌肉。
他认为古来能抓到他,是侥幸,那会没吃饱,腿发软。
谁知书生很讲武德,路上吃食,没亏待了他,吃的挺饱。
得了空档,撒腿就跑。
他相信,只要跑进山,别说古来,天王老子抓不到他。
事实出乎意料,他跑了,而且,也跑进山了。
古来还是抓住他了。
不仅抓住他,又放了他,让他跑。
跑了七次,给抓了七次,累的都吐白沫了,浑身抽搐。
田狗剩这才明白,古来不是书生。
跑起来比丛林的禽兽都快,而且不发出半点声响,又如鬼魅。
他认为,比禽兽还要禽兽
必定是神仙,起码是个高人吧。
就算跑死了,也跑不掉,放弃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杀人的刀快的很,他见过很多。
官府砍人见过,土匪砍人也见过。
要是落在古来手里,估计会死的应该不会很好看。
田狗剩哭道:“都怪这该死的世道,我以前是个好人!”
萧薇嗤之以鼻孔。
把人一家三口,全都给杀了,看把他给委屈的。
田狗剩原来有二亩薄田。
叛乱时,打仗嘛,把田地全踩踏了。
那会大雍税重,他没粮没钱。
只能找村里的富户,贾大爷借粮,借了粮再交税。
贾大爷有钱,可借出去的,利息也很高,田狗剩也是不得已。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田狗剩很卖力气。
可惜天公不作美,大旱,交了税,却还不起贾大爷了。
大爷就是大爷,反手把他地给占了,田狗剩成了佃户。
也没毛病,拿地抵债。
田狗剩哭诉:“贾大爷就是他大爷,太黑了,比大雍那狗朝廷都黑。”
辛辛苦苦收的粮,交了朝廷,交了贾大爷,自己剩不下多少,还吃什么。
萧薇嘴里嚼着鸡肉,很不是滋味。
说事就说事,怎么还骂人了!
古来道:“哎哎哎,大雍都亡国了,别扯没用的。”
田狗剩擤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
古来扭头,手上的鸡往过递:“萧薇,你吃吧!”
萧薇不小心看到鼻涕泡,苦着脸说道:“我吃不下。”
田狗剩把手伸过去:“大哥大姐,这鸡肉,要不我帮忙?”
二人递给他,风卷残云,瞬间进了田狗剩的肚子。
“后来大雍亡国了,没多久耶赤心称王,郭荣也称王了。“
古来道:“跟你杀人有什么关系?”
田狗剩道:“陵山县属于晋国管辖,大梁不是想灭了晋国么?”
古来很诧异,老百姓种地,很少关心这些,别管是哪国,能过日子就行。
田狗剩却说:“那会听到消息,梁国要打过来了,陵山县是必经之地。”
古来和萧薇面面相觑,没听懂。
“能说重点么?”
田狗剩道:“战要是打起来,陵山县就乱了。”
古来道:“所以,你觉得,杀了人也没人管了,对么?”
田狗剩道:“说对一半吧。”
他杀的郑宝柱一家,种了个果园,离村比较远,跟村里交往不多。
田狗剩听说,郑宝柱卖水果,挣了不少钱,他们家还有地,还有牛。
“我本来想偷个牛卖了。”
“后来想,郑宝柱发现牛不见了,肯定会报案。”
“我要把人杀了,埋了,他们离那么远,跟村里也不交往,谁也发现不了。”
“就算发现,也是很久以后,谁也查不到我,那会谁还管丢没丢一头牛呢!”
萧薇脸色变了,人要作恶,思维也变得这么缜密了?
直接拔剑。
反正杀过鸡,杀人应该也差不多。
古来按住她:“他肯定得死,可不是我们动手。”
那一日,天要黑了。
田狗剩跟郑宝柱说,看见有人进了果园,应该是偷果子的。
郑宝柱就跟他爹往果园追。
田狗剩做了陷阱,结果,父子俩摔坑里,坑里插着尖竹子。
二人都被扎死了。
田狗剩把坑给填上,夯实了,又铺了一层花草,谁能发现。
田狗剩摸到郑宝柱家,偷牛。
可想了想,人都杀了,就只偷牛?
于是又摸进他家里。
郑宝柱的媳妇早睡熟了,田狗剩想,不如来个干脆,把他媳妇也杀了。
不然第二天,她就得报案了。
拎了刀子,悄悄进去。
田狗剩又觉得,他媳妇长得挺好看,就那么杀了,挺可惜。
不如先把她睡了,然后再杀了。
不巧的是,惦记郑宝柱家的,不只田狗剩。
敢摸进门,跟一小偷遭遇了。
小偷以为暴露了,想把田狗剩打晕,动作太大,宝柱媳妇惊醒了。
田狗剩大惊,顾不上小偷,直接把宝柱媳妇捅死了。
没成想,小偷就是他们村的。
认出了田狗剩。
没别的办法,只能是跑,一晚上白忙活了。
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人,偷了牛,再弄点钱。
交了官府,交了贾大爷,他还能剩不少,辛苦两年,没准能把地挣回来。
等战打起来,制度崩坏,县衙也不会关心村里死几个人。
打仗了,天天都死人,准得搁置。
而且,全家都灭门了,肯定不会有人再上访。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有小偷。
田狗剩把郑宝柱家的钱翻出来,揣怀里,逃走了。
后来就是张榜抓人,古来接单子。
萧薇问道:“人心有这么恶么?”
古来道:“人都有恶的一面,世道乱的时候,恶便被勾出来了。”
田狗剩不是好人,根本就是恶人。
如果世道不乱,他会不会安心种地,心里那点恶便不会出来。
说不好,没有如果。
现实是,老实巴交的人,很多没好下场,于是更多人,就不想当好人了。
萧薇道:“当好人是罪过么?”
古来说不好。
制度崩坏,恶没有约束,就会泛滥。
可好人就是好人,活的干干净净,心底坦荡,这倒是真的。
有的人选择做好人,就是因为这个。
可能过的不如意,或者没有得到好报,他心里的那份美
其他人没法体会,只有自己才知道。
萧薇嫉恶如仇,古来把田狗剩又打晕了,放在马上。
他怕萧薇忍不住,把田狗剩给杀了。
是大快人心了!
赏钱找谁要去,那不就白干了?
休息片刻,古来又铺开写纸,练了一帖《九州志》,解锁了这块的地图。
又几日,绑着田狗剩,到了凌州,离春别苑。
“老板,人带来了,您过目!”
古来说道。
守捉郎的联络人,他们称呼老板。
“嗯!”那人背朝着他们。
侧门进来两个人,把田狗剩带走了。
古来看萧薇一眼,萧薇看古来一眼。
什么意思,背着身,怕他们看见?
联络人是新换的,第一次见。
可哪有联络人怕守捉郎看见的,那以后还怎么合作。
“哎,哈哈!”
联络人猛的转身,古来瞪大眼睛。
萧薇叫喊出来:“你,你是,你是那个黎曼春!”
张五抓的那个女的,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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