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人,看起来,很模糊
不是他长得模糊。
而是身上裹着一股气,雨落下来,被这股气吸附。
形成了旋转的水流,不断在真气的表面流动。
古来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感受
这个人很骄傲,不太看的起自己
又对自己很感兴趣。
不然,他不会在雨天,等了半夜。
“你是修士?”
古来主动问他,眼睛盯着他。
确切的说,盯着他的真气
喧嚣的雨中,他站立的方寸,安静的,像另外一个世界。
这样强大的气息,不像是武夫的,每一丝都非常危险。
那人道:“对!”
古来猜中了,心却沉下去了。
真的有修士?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出于生理反应,咽了口唾沫。
“怎么称呼?”古来问道。
那人道:“南宫无痕!”
古来再问:“你一直在等我?”
南宫无痕点点头,没说话。
很早时候,古来就感觉到他的气息。
很温和,没有侵略性,只是告诉古来,他来了。
当时古来没搭理他
因为萧薇正在讲故事,中途离开,不太礼貌
以后也很难有机会,听萧薇讲故事。
女士优先,想必他能理解。
然后那片气息消失了,直到后半夜,又悄悄袭来,渐渐变浓。
他执着邀请,而且很有礼貌,古来不能不给面子。
现在面对面站着,他又不说话,一直在炫耀功法,摆造型。
古来意识到
他比自己能装,或许,也比自己厉害,今晚比较麻烦。
因为装叉不仅仅是装叉,也是给对方,施加压力的一种方法。
“来杀我的?”古来再次开口。
他感受到了压力,有点窒息,但是不太确定。
南宫无痕的真气,没有杀气,却能感受到危险,似乎修士杀人,不需要杀气。
南宫无痕沉默了,像在组织措辞。
“应该是路过,你的表现,让我很意外,我很感兴趣,你也是修士么?”
古来道:“还不算是。”
南宫无痕道:“我看过沐江的尸体,气息跟寻常武夫不同。”
古来道:“是有点不同。”
这天聊的,很尬,南宫无痕的意思,对他的真气,很感兴趣,想了解一下。
古来没接这茬。
没法解释,告诉他,真气是练字修出来的?
古来不说,他不能再问,一旦问了,很掉价
会毁掉他营造的气氛。
古来问道:“你在鸣剑洲呆过!”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雨中的气息,波动了一下,似乎在抗拒,不想听这三个字。
可古来说出来了,也不能当没听见。
毕竟他不是聋子。
“没错。”
古来道:“你说过,能带沐江去鸣剑洲,我能知道,在哪么?”
南宫无痕从鸣剑洲来,他与沐江的关系,都是猜的。
可古来很笃定,所以当事实说了,修士也顺着回答了。
古来猜对了。
他为大梁服务,沐江能出手,必是他允诺了这个条件。
南宫无痕道:“你很想当修士?”
古来道:“也不是很想,就是感兴趣,或许对我有帮助。”
南宫无痕摇头,还带点讽刺:“不是谁都能去鸣剑洲。”
古来道:“你不愿意说?”
南宫无痕道:“你不配!”
古来耸肩,这还怎么聊:“那你是要跟我比比,还是杀我?”
摆了很长时间造型,不说明来意,古来很踌躇,他到底想干嘛。
“比比,和杀你,有区别么?”
围绕南宫无痕的雨水,化出一柄剑,切开无数雨点飞来。
虚空让开一条通道
古来弓腿往前一步,拔刀、劈斩、回刀,速度很快,弹指之间。
水剑被切开了。
可巨大的力量,也炸裂开了!
古来蹭着水面,滑行出几丈,护体真气猛烈震动。
一滴雨水,渗过真气,掉在他额头,然后顺着额头,往下流。
古来伸出一根手指接住,脸色变了。
南宫无痕道:“武夫能有这种功力,很不错,值得我出手。”
他两根手指,从腰间提起
一柄很亮的剑,出现在空中,就悬浮在他耳侧。
一寸宽,三尺长,两头尖。
他往前走,剑也跟着往前,大雨为他让路。
每走一步,身侧的雨,就悬着不动。
南宫无痕的真气,也灌输在被定住的雨水。
等雨水落地,就是他进攻的时候。
古来把手杖往地上插。
动作很慢
不是他想很慢,而是南宫无痕的真气,已经覆盖古来。
古来的面皮也抖动不止。
他的手心向下,白翎玉在手心下半寸,微微颤动。
细柳罡气徐徐注入。
两人相距四五丈时,古来猛的翻掌。
剑飞过来,白翎玉飞过去。
雨哗哗的下,把整个天地都遮盖了。
……
天亮了,雨也停了。
萧薇睁开眼,古来不见了。
她坐着楞了很久,想过很多场景,就是没想到
会不辞而别。
篝火早就灭了,跟前有一张纸,被石头压着。
萧薇拿起来,是古来写的。
“今夜的雨很大。”
然后是大片的空白,什么都没写。
信的最底端,写了找唐公子的方法,他会带萧薇回饶都。
“死书生!”
萧薇忍不住笑了,他总会出人意料。
今夜的雨很大
她轻声念着,好像古来在跟她说。
如寻常的语气。
或许,有风的时候,萧薇可以站在风中,说一句,今天的风很大。
夜晚时,说一句,今晚的月亮很圆。
用古来的语气,或许就能感受到他,好像他在耳边说。
……
几日后。
古来独自回了凌州城,没有把张五带回来,萧薇也离开了。
黎曼春看他脸色,猜到了,张五确实是死了。
很多守捉郎,也是这般命运。
他很幸运,认识了古来。
回凌州城,是跟黎曼春辞别,答应了张五的事
他得兑现。
二人坐了很长时间
古来不说话,黎曼春不敢打扰。
她知道,古来想把小院记住,这里曾是他的一个家。
既然是家
他也会记住,这里曾有过家人。
有个家人,叫萧薇。
黎曼春想,她当不了古来的家人
他会不会想起,曾有个姑娘,经常来这串门。
“我该走了。”
古来开口,背起箱笼,握着手杖。
黎曼春忍不住问他:“先生,将来会不会想萧姐姐?”
古来楞了一下,怎么会这么问?
可他会想么?
他说不好,偶尔应该会,还是经常?
“或许会不习惯。”
这个答案,应该比较中肯,他认为。
黎曼春看他眼神,猜出了一些。
“先生一路顺风。”
古来看她一眼,不太像平时说话。
没有不舍,也没有留恋,眼神中有深意,好像也有打算。
古来没有细想
其实也不在意,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应该发生的。
猜那么多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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