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那批贡品呢?在不在宫中?”
魏禹闻言点头道:
“所有贡品已经运抵帝京,按规制安排妥当。你所问的湘绫记贡品,早被列为侯补库存,如今在皇宫内库积压着。”
“太后寿诞一应礼仪,已经就绪。湘绫记这批贡品,说得好听些,是侯补。说得不好听些,那便永久在内库吃灰。”
沈炼暗暗皱眉,不禁问道:
“再无一丝可能湘绫记的贡品被启用么?”
魏禹淡然道:
“世事无绝对。只是如今万事俱备,所有礼仪齐整就绪。万众瞩目的庆典,又怎么可能突然改变?”
沈炼虽然不懂皇室庆典,但想来如此高规格的隆重仪式,定好的程序规则,确实是不可能突然变更。
“福王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督公策划染指了贡品,不可能只是这个结局。”
沈炼心里一阵阵腹诽。
魏禹带着平静的神色,真像个教书先生般看着沈炼,继续问道:
“贡品、蛊毒、舞伎,这三起案件,你皆有参与。如若是你主谋此事,你怎么做?”
这是在考我?
让我代入主谋?反向推理一番?
沈炼暗暗琢磨。
要说文武双全、要说谋断韬略等等,沈炼肯定是比不上徐啸,更比不上‘一人之下’魏公公。
但沈炼独有的优势是知道福王有巨大嫌疑。
“本来我不应该参与此事,毕竟处处皆火坑......”
“但这一次见面,魏公公显然对我有点意思......以徐啸严谨的作风,也不会贸然引见我面对魏公......”
“魏公多次提到曹嵩、徐啸,这个意思是自己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得罪了福王,迟早还是会有背后的黑刀子......我已经参与了此事,那么站队在魏公旁边,或许会多一分保障......”
沈炼有了决断,拱手说道:
“魏公,卑职见识不多,胡乱推想几句,若有不妥之处,还请魏公海涵!”
魏禹微笑着摆摆手:
“你尽管说,无须有什么顾虑。”
沈炼想了想,拈起三枚棋子摆在棋盘上。
“贡品、蛊毒、舞伎,环环相扣。无论这三者如今在何地,它们必定还是会融为一体,达成最终结果。”
“如若我为主谋,为何要挑选太后寿诞这个大日子?”
“因其一,只有这一天,皇帝陛下和太后,才会一起出现。其二,只有这一天,贡品和舞伎才能一起呈献。那么蛊毒,就会置入贡品或舞伎内。甚至直接置入座椅上。”
“日子选定,那么就是三件物事的安排。”
“首先,贡品,通过一系列与我无关的转折,顺利进入皇宫。然后,再以与我无关的方式,呈现在皇帝或太后身上。”
“舞伎,秘密特训后送往帝京。并且需要必须登场的理由。那么南诏国献礼,就是最好的方式。毕竟是已经指定的舞礼,宣扬我朝在南疆的国威。”
“贡品、舞礼,皆已妥当。那么蛊毒就有许多方法安置,但最终目的,肯定是结合在贡品和舞礼之中。”
“我有一个胆大的猜测,这所谓的上古祭祀舞,应该是激发蛊毒的方式。否则,何必要秘密特训?”
“以抹杀一位封疆大吏总督的代价,加上南诏国使节团名望的代价,所献出的舞伎,不可能只是小环节,必定是一锤定音。”
魏禹静静聆听,只是问道:
“若你所说皆是成真,那么你认为蛊毒发作,是什么结果?”
沈炼早就设想过这个问题,回道:
“我认为蛊毒不是当场杀害谁,也不是当场控制谁,而是一种潜伏,或者是引起其他某个变故的产生。”
“哦?为何这样说?”魏禹饶有兴致的问。
“当场要杀谁、害谁,无须搞出这多曲折。既然这个蛊毒有效,什么时侯都能下。何必要选太后寿诞庆典?如若是我,当场一个雷霆炸开,并非深刻谋划的结果。”
这是沈炼站在福王角度,所设想出的结论。
因为一位权势滔天的亲王,在国势最兴盛的时侯,万众瞩目的庆典上,自己也在座,肯定不会扔一颗爆雷。
魏禹对沈炼之前的推论,早就有过考虑,所以算不得出奇。但这最后的结论,显然是令他兴趣大生。
“潜伏......或引发另一个特殊变故......”
魏禹细细咀嚼这个结论,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所谓‘灵光一现’!
大多谜题,并不是不能解,而是缺少一个灵机。
魏禹的手指,轻轻在石桌上点动,沉吟后,问道:
“贡品、蛊毒、舞伎,依你所说,皆已入宫,皆已准备就绪。若是你看,什么情况是此事的关键开端?”
沈炼闻言轻轻一笑,一指重重按在第一枚棋上:
“那批吃灰的贡品,如被重新启用,就是开端!”
魏禹露出笑意,轻轻点头道:
“不错,曹嵩和徐啸对你评价之高,在我看来,仍是小瞧了你。”
说着,魏禹手掌一抹。
石桌面上,出现一枚约莫铜钱大,深青色彩,宛若扁尖树叶似的玉符。
玉符叶片上,七条脉络清晰可见,各有图案,精妙绝伦。
“此乃‘幻境道叶’,可在七大派的幻境入口使用。”
魏禹微笑看着沈炼:
“你向徐啸要此奖励,他怎么拿得出,自然要找我求情才行。不过此叶是锦衣卫所授,你要想运用,须在宝瓶寺另换。你也说与宝瓶寺有渊源,想来是不成问题。”
沈炼极是高兴,幻境资格终于到手!
“多谢魏公!”
沈炼收起‘幻境道叶’,感觉触手温热,似有玄奥力量涌动。
魏禹再次起身,淡笑道:
“今夜与你一见,所获甚多。我会赶返帝京,继续彻查此案。若有需要你的时侯,徐啸会传信于你。”
“卑职定当尽心尽力!”沈炼起身致礼。
交待之后,沈炼告辞离去。
魏禹站在亭边,远望沈炼消失的背影,又再缓缓转身,带着笑意瞧着夜幕下的亭栏,开口道:
“怎么样?听得可清楚,还满意否?”
一只尾端是暗红边黑色长羽,宛若缩小版孔雀般的禽鸟,现身在亭栏上,盈盈而立。
这只禽鸟形象奇异,世间实属罕见。
“你们为何偏偏都要去打扰沈炼?是不是觉得本宫远在南疆?所以你们便可行事无所顾忌?”
禽鸟并未开口,傲然而立,人性化的眼瞳盯着魏禹,但偏偏有飘缈的声音,从它嘴中传出。
说话的应该是位女性,声音有若寒霜,冰冷彻骨。
魏禹面对如此质问,不以为意,淡笑摇头道:
“殿下,你也亲耳听到了,沈炼确实是可造之材。若真将他埋没,庸碌一生,对你或对他,真是最佳结果么?”
禽鸟传语沉默片刻,又道:
“本宫多谢魏公的好意,但沈炼活不过二十一岁,命该如此。再多纷扰,其实是害他。不如让他平安度过,如此最好。”
魏禹没想过是这个原因,不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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