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剑圣

第五百零一章:棋差一着

    
    「可心,要是以后再次遭遇,你和清月都尽量避开此人。」
    回想起方才交锋的景象,陆长歌神色有些凝重。
    百里川的攻杀之术哪怕是在合道者里都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以清月和可心的护身能力,自然是要格外小心。
    「我明白了。」
    拓跋心小脸微微正色,瓮声开口道:「那现在怎么办?继续跟清月姐她们会合嘛?」
    「嗯。」
    陆长歌也点了点头,从乾坤戒里取出了一面略显光滑的棱镜,「看样子现在就得把这东西用掉了。」
    那是忘却之镜。
    构筑此物的材料太过稀有,而忘却之镜的力量又基本使用一次之后便会亏空,如果没有墨少卿补充的话,类似于一次性消耗法器。
    原本陆长歌还不准备这么快就把这东西用掉,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恐怕不用不行了。
    如果不是方才那场遭遇战,他甚至还不知道两人的行迹已经落入了百里川的视野。要是被其发现两人正在与清月她们会合,后果或许难以想象。
    「希望清月她们没遇见什么麻烦吧。」
    忘却之镜光芒闪烁,两人的身影轮廓很快消失在镜面上,陆长歌用力握住少女的小手,低声开口道:「走吧,抓紧时间。」
    经历了方才那场交锋过后,原本他还没那么急迫的心情又再度变得紧张了起来。
    存在的气息被彻底隔绝,陆长歌行动再无顾忌,空间有过瞬间扭曲,两人的身形也随之消失在了原地。
    ......
    炼狱之海另一侧,耀眼流光自天际划过,隐约浮现出了一道瘦削的身影。
    百里川。
    在结束与陆长歌两人的交战后,百里川沿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炼狱之海,寻找着他的下一个目标。
    「这次的试探算是恰到好处。」
    回想起先前交战时的景象,百里川思考了一阵,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该告诉他们的消息足够了么?」
    「嗯,应该够了。」
    然而下一刻,他又自己给自己做出了回答。
    他来八荒秘境的目的很纯粹,只是为了杀死陆长歌等人而已。杀得了的就直接抹杀,比较难杀的就放在后头,先试探出底细。
    目前来看,计划算是成功完成了第一步。
    不过......
    视线落在自己肌肤表面那一道又一道晦涩符文上,百里川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道:「时间不多了。」
    去另外两界的一角看看吧。
    ......
    ————
    「小丫头,这么晚了,还往外面跑做什么?」
    拨开周身的杂草,胖掌柜有些纳闷的看向不远处的拓跋心。
    「睡不着......」
    拓跋心的声音很轻。
    「睡不着,是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么?你的心思,可都写在脸上了啊......」
    胖掌柜的眼神里闪过几分怜意,缓声开口道。
    闻言,拓跋心顿时陷入了沉默,低下头去。
    「唉......魏灵的事,其实也怪不得她。」
    胖掌柜叹了口气,递过去一块手帕,轻声开口道。
    「呜……」
    细微的抽泣声稍稍停顿了片刻,拓跋心摇了摇头。
    胖掌柜抖了抖衣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轻声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在风云台上突破三境啊。」
    「诶……那个嘛……」
    她有些心虚的偏过头去,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那个......可能只是运气,运气好而已。」
    「因为陆长歌?」
    「才不是因为他!」
    瞪了一眼无情拆台的胖掌柜,拓跋心有些恼羞成怒,但过了片刻之后,语气却又莫名的弱了下去。
    「才,才不是呢……」
    「呵呵呵......」
    看着她那副模样,胖掌柜哪能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是暧昧。
    「有那么喜欢吗?」
    这一次,拓跋心没有否认,而是陷入了沉默。
    「只有这点觉悟的话,你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没法更进一步的。」
    胖掌柜那略显臃肿的身体瘫倒在地上,笑眯眯的望着她。
    「胖掌柜,叔叔......胖掌柜......」
    「我的名字是徐富贵......」
    隔了不知多久,那道略显臃肿的人影仍然瘫倒在草地上,口中碎碎念叨着什么。
    今夜,注定有四个人无眠。
    ......
    数十年前,自他还在朝堂之上开始,就一直在同邪修所抗争,只是,他从未赢过。
    因为当时的一桩冤案,为了守住心底最后的那份良知和正义,他选择了抗争。
    结局当然是输了,输得很惨。
    不仅如此,那时的徐富贵和华重山,本应是前途无量的两人,却因他的行为(为他的冲动)同样付出了代价。
    一道圣旨,一声令下,三个人的未来就此破灭。
    终生不得再出潭洲。
    这也是,他输的第一次。
    ......
    抱着对挚友的愧疚和内心的信念,他发誓一定要治理好这潭洲之地。
    进展出奇的顺利,很快,他便赢得了众多百姓的信赖和崇敬。
    也正是在那时,他发现了潭洲城内存在着的那股暗流。
    起初他还不确定究竟是何人在潭洲城内作乱,隔了许久,他才得到华重山的消息。
    又是邪修。
    那时的一号等人还处在蛰伏的状态之中,或许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他们的动作比较谨慎。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勉强与其周旋,
    邪修的力量日益壮大,自己的力量停滞不前。他陷入了如此困境。
    慢性死亡。
    过了不知多久,这潭洲的官场,终于也开始了腐烂。
    邪修的力量浮出了水面,副城主唐海龙,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傀儡。
    有了明面上的支柱,邪修的活动越发猖獗,他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僵持的形势逐渐陷入崩塌之时,陆长歌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局面。
    虽然他听到的是一个坏消息,但,他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能感受到陆长歌身上那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连他体内的气,都选择了退避。
    为了抗争共同的敌人,两人选择了合作。
    那时,他还和陆长歌相交不深,只是觉得此人心怀正气,值得一交罢了,而让他改变如此想法的,是在审判黄云化之后。
    那是唐海龙等人为了撕裂他的心防所设下的阴谋,而他,不得不选择妥协。
    一世的英名换来一条无辜的性命,他不知道值不值得,但他仍然站了出来,自毁名声。
    其实,当众人的谩骂和质疑声回荡在他耳畔之时,他的内心早已崩溃。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他又见到了这一幕,他又一次身败名裂。
    心如死灰
    。
    这也是他输的第二次。
    ......
    让他从这种打击中清醒过来的,是唐海龙被刺杀的消息。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遇上了真正的贵人。
    ......
    ————
    在八荒秘境战火四起的同时,秘境角落与世无争的那座岛屿上却还是宁静如常,唯有时而响起的落子之声回荡在竹林间。
    尽管落子的速度很是缓慢,可当清晨朝阳破晓之时,两人的第二场棋局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
    看着面前极尽混乱的棋盘,欧阳冶夫思考了一会,随后很干脆地开口道:「我输了。」
    「你真的不会下棋?」
    对上他那坦然的视线,陆岳明的神色略微有些古怪。
    欧阳冶夫的确输了不假,但这一盘的结果可与之前那盘截然不同。
    他只输了一着。
    真正意义上的棋差一着。
    哪怕陆岳明只是去走一步闲着,这盘棋输的便是他。
    要不是在某种意义上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性格,陆岳明甚至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诓他了。
    「我不会下棋。」
    面对陆岳明的质问,欧阳冶夫的回答和之前一样,但这次他却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会劈柴。」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棋局,又指了指他背后的那柄柴刀。
    「原来如此。」
    陆岳明一时恍然。
    这是一场极其激烈的对杀之局,双方全程都没有做出过任何多余的防守,也正是因为双方都没有防守,所以他才能做到棋差一着。
    欧阳冶夫的确不会下棋,但他的刀之真意既是如此。
    山阻摧山,河拦断河,柴刀在手,斩山岳,断白波,心无旁骛,一往无前。
    世间大道多有触类旁通的特点,棋算便与刀意存在共通之处,只要欧阳冶夫了解过了基本规则,任何棋局杀法都是手到擒来。
    刀的本质便是攻杀之利器。
    「不过......如果老夫不走对杀的话,此局你又该当如何?只晓对杀恐怕还不够。」
    扬起一枚棋子,陆岳明饶有兴致地看着欧阳冶夫,似乎正在期待着他的答案。
    「换一种下法便是。」
    欧阳冶夫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劈柴是劈柴,杀人是杀人,劈柴和杀人能一样么?」
    「原来如此。」
    似是又明白了欧阳冶夫话语中的含义,陆岳明脸上扬起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
    他真正想要问的东西其实并不在于棋局,但欧阳冶夫也给出了与之相应的回答。
    劈柴是劈柴,杀人是杀人,柴是死的,只需要考虑如何提升效率,人是活的,需要考虑各种各样的方面,欧阳冶夫擅于攻杀之术不假,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变通。
    两人表面说是在对弈,实际上则是在论道。
    「所以现在该轮到我了,是么?」
    抬手指向右侧那座棋盘,欧阳冶夫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刚才下棋的时候我注意过,这盘棋已经结束了。」
    在两人的第二次对弈刚刚步入中局时,右侧那盘棋就已然不再变化,恢复了平静。
    不再出现新的变化,则是意味着尘埃落定。
    「确实结束了。」
    或许是由于欧阳冶夫始终坦言相对的缘故,陆岳明也并没有含糊其辞,主动解释道:「棋手完成了他的布局,棋子完成了他的使命,不管棋子最后是否心甘情愿,这终归都是一盘好棋。
    」
    「谁是输家?」
    欧阳冶夫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谁是最后的输家?
    面对他的疑问,陆岳明沉默片刻,低声开口道:「谁为了谋取道宫归属付出得最多,谁就输得最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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