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荒往笙录

    
    前方的路渐渐变宽了，泥泞小道豁然显现，坑洼积水，甚是难行。轻踏在泥路上便能留下浅显的脚印，甩溅起的泥水，还夹杂着一缕缕青草的芬香。山城一如既往的繁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虽说城外已是遍地狼藉，但各方势力还不敢向城内伸出触手，来涂炭生灵；因为但凡是大荒域境内大小各城的背后都是有北荒王朝所支持的，若是有那个不长眼的实力胆敢攻城，那等待他们估计只剩下灰飞烟灭了。
    连番苦修，少年也是收货颇丰，沿路上灵材几乎搜罗殆尽。杜笙也不急着将这些灵材出手，保险起见先取出几片化身草，放在口中嚼碎，心道：“这可是炼制驻颜丹和闭息丹的主药啊，我真的太暴潜天物了。算了，这化身草虽好，但若能隐去诸多麻烦倒也值得。只是这药效才六个时辰，省着点用吧。”化身草分泌的苦汁效果奇特，苦味会使人面部扭曲变形，但不太稳定，这就是灵材未炼成丹药之间的差距。片刻后，杜笙换了身中年人样貌，使得形象气息完全被掩盖住，他抬腿迈步，窜上热闹的街市，随意的逛荡。他还真的从未好好的逛过，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又有点似曾相识。
    石山城并不算大，但四村荒落人员汇聚，倒也热闹。不宽的街道上；小巷口，各类商贩沿街叫卖，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此起彼伏。走经街角的摊位旁时，杜笙止住脚步，望向转角摊位前摆放的那堆瓶瓶罐罐，蹲下身子，凑近拿起几瓶，拧开盖子轻嗅，瓶灌上倒是注有名字，如聚气丹，化气散，疗血丹等；感受着瓶中这半吊子功效的丹药，他缓缓起身，微微摇头。正当这时，摊位主开口冷漠的说道：“小子，看清楚招牌，只换不卖。”说着还拿竹棍敲打敲打那放置得并不明显的红字招牌。杜笙微微侧目，这才注意到摊主的模样。被竹笠遮挡的半边脸下深深的交错着数条刀疤，疤痕深嵌入肉，粗犷狰狞的脸庞稻草渣胡子杂乱无章，神情邋遢下，眼神中却隐隐闪过戾气，让人不敢正视。杜笙别有深意的望了眼麻衣中年摊主，嘴角微微上扬，戏谑的问道：“喔？怎么换？”
    “魂草，养魂丹，蕴灵虫”刀疤摊主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冷冷的说道。
    杜笙闻言，心头更加证实了一些。旋即笑着俯身轻声言道：“前辈，您这一个结丹初期的魔修在这儿也算是个人物了。在这摆摊，岂不是太掉价了。屈才啊，不如我帮你复魂，你来帮我做事，如何？”
    “小子，别以为化了装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想死的赶紧滚开。”斗笠下闪过一道狰狞的寒光，带着凌冽杀意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
    杜笙微微错楞，眯了眯眼睛，心道：“魔修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本性改不了，这中年灵师灵魂受损，也不至于跌落到只有筑灵初阶境界的田地。”心念所及，他笑盈盈的拱手道：“多有冒犯，只是就算光是换到这些药，也怕是弥补不了魂魄上的创口吧。况且这般带本源魔气的丹药，只怕服用后多少也会受你制约吧。”
    中年摊主缓缓抬头，有些错楞的看着杜笙的面容，似乎想瞧出些究竟来。摊主还未答话，邻摊的老妪却闻言应道：“大兄弟，你既然知道这个是药，要买变买，真是明知故问，奇怪奇怪。”
    杜笙警惕得瞥了眼老妪，心有泛起一丝异样，心道：看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当即朝两人抱拳，佯装唐突的说道：“这瓶子丹药我要了，不好意思，告辞。这丹药闻着香，这位大姐不要怪我眼馋啊。”
    麻衣中年摊主神色略微停顿，余光扫视四周，似是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走开，走开。”
    杜笙也不好意思在逗留，随手丢下一个玉盒，抓起摊上的一瓶丹药，径直走进街边的酒肆，去寻些吃的。麻衣中年摊主微微抬首瞥了眼那远去的背影后，然后视线反转看向另一侧，如有深意，轻轻摇头，低额不语。离此地不远处，“天香阁”阁楼之上，男子身着华服锦袄，略带几分妖娆，正凭栏倚望，双目绿芒外放。嘴角不时露出诡异的笑容，发出嗤嗤的笑声。几息功夫后，男子收回目光，扭头吩咐左右伺候的佣人：“你们给我把那魔修盯死了，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来报我。嗤嗤，多好的饲料啊，我要定了。”左右几人齐声应诺，鱼肠退去。阁楼阴暗处又不时传出几声狞笑，听者莫不毛骨悚然。
    靠窗而坐，杜笙带着几分少年心性，饶有兴致游猎着街景，面前端放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看来是正准备大快朵颐。酒肆里也热闹非凡，几个壮汉喝的大汗淋漓在酒桌前不停的比划猜拳，引得其余散客分分侧目。顿时喧闹嬉嚷声盖过细语声，嘈杂哄闹成一片。食客们又好似欲言又止，也不上前阻拦，只顾自己低头狼吞虎咽的吞食，更有甚者草草咽下几口，便结算菜钱，径自离开。杜笙哧溜着面条，不时注视着街角的变化，几道隐晦的气息蛰伏其中，都有着凝丹期的修为，其中东面两道筑灵初期的气息毫不避讳的朝人群中心走来。他嘴角微微翘起，囫囵的吃着还热气腾腾面条，心道：“看来这魔修虎落平阳被犬欺，麻烦上头了。这人倒是个不错的战力，若是收为己用，倒是对去黑岩城多几分依仗。且看他本性，在做决断！”
    果不其然，酒肆对面街角处，人头涌动，越聚越多。当真一改往常的冷清，现如今倒是异常热闹。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风暴的核心正是那个刀疤脸的魔修。此时的他正站在摊位边上，斗笠压得很低，双拳紧握，已是安耐良久，似是大言不合就要出手一般。而摊位的另一边却站着三人，为首之人师爷打扮，长得贼眉鼠眼，尖耳猴腮，手里把玩着几个瓶子，还不时的用言语讥讽挖苦别人，奸笑道：“我说老兄，我家公子说了，你这个丹药不正宗。我还就不信邪，非得试试，你到底送不送啊，吃的好，我在给钱嘛。又不会差你钱。”那师爷的话引起了人群阵阵骚动，围观的人群里众人议论纷纷，大都小声嘀咕，生怕惹祸上身。大意都在说那师爷身后两个汉子了不得，修为都达到了筑灵初期，能让两个筑灵初期修为的人来做仆人而又心甘情愿的，在这石山城里只怕只有排在前面的几大世家才有可能了，所以也难怪这师爷这么嚣张跋扈，在这石山城内貌似还没有哪个散修敢惹他们，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哼，只换不卖，这两瓶皆是上好疗伤丹药，可比普通的金疮药要好不止百倍，若是没有意向，还请放回原处。”显然这魔修也不想找麻烦，言语中已是有所推却，森冷的目光撇过面前的几人。
    “噢呸，什么狗东西，还敢瞪我，欺我不识货啊，还上好的疗伤丹药能比金疮药药效强？”师爷甚是无礼，啐口叫嚣道：“来来来，给他捅上一刀，再给他服上，我到要看看他葫芦里买的是真药还是假药。”
    师爷身后两灵师闻言，相继放出气势，抽出腰刀，刀光霍霍逼向那魔修，周围的人也都惊惧的四处远遁，倒也有胆大者仍然驻足观看事态的动向。魔修见那两灵师向自己逼来，也浑然不惧，更似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双手握拳嘴角邪邪的笑道：“朋友，你这是要挑事情，大家做生意本以和为贵，诚信为主，我非不想卖你，实在是药物贵重。那要不这样，你先拿走一瓶去试试，用的好，再拿好东西回来换另一瓶。你们看这样如何？”
    “嘿嘿早知如此又何必要逞强，哈哈，大家都听见了，这药可是他非要我收下的，可不是我强迫他的，啊哈哈哈”那师爷斜眼瞄了瞄围观的人群，强自狡辩着，接着又别过脸，满脸嘚瑟得继续邪笑道：“不过......”
    “不过什么？”魔修摊主眼见敌人逼近，随口问道。
    “这还用问，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啊，这药我拿回去是好是坏也没人试药啊，而这不有个现成试药的嘛，怎么好意思错过呢，给我上，砍死不论，死了说不定可以起死回生。”师爷脸上放声狂笑，引得围观的人都摩拳擦掌，愤愤不平，想要揍他。魔修摊主知道现在这场纷争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迎战了。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破空声，那魔修不闪不避，竟空手迎向刀刃。在双拳即将碰触刀刃之时，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呼，原本以为斗笠摊主双手必断但两相接触后，却完好无损，还硬生生弹开了对方的腰刀，实在是厉害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