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神女听我说完,模样颇为激动,我心下已了然这必又是一出遗腹子的好戏。
忧郁的神女也果然没让我失望,颤颤巍巍的伸手握住我道:“那孩子!她……还好吗?”
清影目前的情况我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水牢内的情况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我尚不知,只言简意赅的把事情经过简略的说了一下。
河图神女听完先是极度悲悯的望一望天,再如被霜浸了的茄子颓废的坐回高椅上,这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不免暗自得意我近来每每料事都赛过了神。
我和柏英敛神规矩的站立一旁,天色已见澄明,我倒无甚要紧,柏英已经微微焦急,他出来一夜未归,又不得个人回去传话,一个未成年儿童在外游荡了一夜,家长该是要着急了。
柏英附过身来小声道:“我还待领姐姐去昴日星君的府里看他是如何升起的太阳,这会怕是来不及了!”
诚然!我低估了这九重天上的未成年,他所忧心的倒不是回去会被家长打屁屁,而是没能赶上如何玩耍。
河图神女终于从沉思里回过神来发现家里还站着两个活人,再次颤颤巍巍起身,拉着我的手道:“好孩子,你既是清影的好朋友,便同她一般唤我声姨母吧!”
呃!我心里刻画了许久的遗腹子认亲大戏,生生变成了小鱼精扑所迷离的生世之谜!不甘呀!不甘!
河图神女似心有所感,立马抛出了一个更大的八卦,小鱼精清影她娘是只皇鸟,爹爹却是条鱼精,而这一对天敌如何做成的夫妻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我知道但凡很久很久以前含水量必是很大,不过河图神女长了张酷似清影的脸,我权且把这桩往事当成故事来听。
话说天庭除了最高天的那几位神,但凡神仙,哪怕是凡人精怪修炼成的神仙在这九重天上都要领个职位,各司其职,各掌其位。
当年的河图神女本是一头灵鸟,尚且年幼便做了帝星,除了天上的玉帝,领着天庭管辖下所有种族最高统治者的任免大权。
虽然当时所有的神仙都觉得人事部大主管的重担如何也不该让一头幼小的皇鸟来担,但是那一届的天帝却深觉他的决定英明公正,不容任何反对的声音,而皇鸟一族因为天劫,阖族也不过遗留下来两只绒毛未齐的小鸟,委实没有其他族人再能担此重任。
当时河图府里有个服侍的老婢,是老皇鸟夫妇降服的一条鲤鱼精,老皇鸟感念她修行不易,留他在府里做了一个婢女照顾两只年幼的小皇鸟。
后来皇鸟夫妇应天劫陨落,老婢时常带着两只小皇鸟往来族里。
这老婢存了心思,知道小皇鸟将来一定会继承父位做帝星,只望她们记着今日的情分,将来能照拂族人一二。
苍海变了桑田,几万年后两只小皇鸟长大成人,大的那只终继承父位做了帝星早早搬去了河图宫,一日领旨去凡间城池选拔新一任的人皇,路过夷山时被被山上蛇精所伤,掉落在溴水里被一条鱼精所救。
故事俗套,报恩和爱情本来就是容易被捆绑混肴的事,又加上河图从小和水族多有往来,青春年少,很容易就生出了一段孽缘,神仙的爱情不如凡人哪般含蓄缱绻,只要两心相悦便在一起,只是神仙的爱情比凡人还多了许多的条条框框,规矩多,变数也多。
河图神女自知这段爱情是注定不被认同的孽缘,一直小心翼翼去隐藏,清影出生便被悄悄交给府里的鲤鱼精老婢带为照顾,如此相安无事,倒也过了许多年。
这段爱情的变数始于几万年前的天帝,彼时的他刚继承帝位,意气风发,虽不年少了,却多情得很,皇鸟一族出美女,当时的河图神女就是号称天宫第一美的广寒仙子见了也赞她一声好。
美好的事物人人都爱,河图神女艳冠天宫,自然有许多的追求者和爱慕者,其中便包含了天帝。
自古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便是神仙也有储备大量美女开支散叶的习性,河图仙子未嫁,能得天帝看重人人都道是好福气,只是这样人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她弃若敝履,别人的福倒成了她的劫。
她早已心有所属,天宫众仙不乏佼佼者,一个也未能入她的眼,他是天帝又如何,世间凡事他都能勉强得了八九分,唯有情之一事,半分也无办法。
天帝别看平时刚正肃穆,实际心胸非常狭隘无情,当初他以爱的名义不管不顾一道御旨逼婚河图,他不是不知她心有所属,如此强娶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清影她姨母讲到此处愤恨异常,手捏得高椅两边扶手嘎吱作响。
“姐姐不愿嫁给天帝,震碎自己的魂元后魂飞魄散,姐夫也……也……!”说吧嗓音哽咽。
我适时扶她一把。
“姨母您别太难过,过去且过去了,如今您好好的,清影也好好的才是要紧!”
河图神女看我乖巧,此后便留我住在河图宫,柏英也一并住了下来。
柏英日日带着我在这三十三天骗吃骗喝,今日去了水神处喝他新酿的酒,明日去雷神处吃他新种出来的果子,晨起去昴日星君府里看他升太阳,夜里还去广寒仙子处吃桂花糕,日子过得惬意潇洒。
如此玩了几天我便打不起来兴趣,赵离迟迟寻不到我,不知会不会着急担心。
那日我坐在河图宫的凉亭里把玩着赵离送我的昆仑镜,柏英正准备来约我去风仙处吃茶,诧异的道:“你这镜子何处来的?”
我方记起他说过是灵山姥姥的弟子,那时候在榣山梦境里,清影说过这镜子是灵山姥姥赠给她的。
我醒悟过来道:“你认得清影,对不对?”
“认得,只是那时不知她叫清影,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一条勉强能算人形的鱼精,全身布着鳞片,是我把她带回灵山的。”
故事一来瞬间便没了瞌睡,柏英说时间太久,记不起来是几万年前的哪一天,他因要去南边采一些杜衡,路过夷山时见清影正被一帮山精欺负,他救了清影后见她无处可去,便把清影带回了灵山。
我将信将疑看一看他稚气未脱的脸,觉得小柏英小小年纪便能救清影,委实夸大了些,不过男孩子嘛!从小都会做一个拯救世界的梦,我不便打击他,摸着他的头慈爱的道:“我们小柏英真是神勇呢!”
他一把拍开我的手,小脸气鼓鼓的。
“你不信我?你什么意思啊?”
我看他像一只充气的小河豚,越发可爱,手痒的想戳一戳他那小脸。
恰在这时仙婢来报,河图神女有请。
我在天上喝茶睡觉,闲散过了好些时日,深觉天庭是个很和美安宁的地方,不明白众仙皆要去修那移山倒海的万般神通作甚,不想今日河图神女唤我,竟是要教我些本事防身。
起初阿狸只留我和赵离在榣山住两月便要赶我们回凡间,后来阴差阳错来了天宫,在玉清宫时朝颜也说只留我们住三天,如今兜兜转转,我在河图宫中已住半月有余,可我始终明白我是要回凡界的,又加上我对修仙实在没什么兴趣,真心不想去学那劳什子仙法,奈何,我犟她不过。
简单一本降魔咒我就磕磕绊绊念了一早上没有记住。
小柏英听说我要学仙法,高兴得很,端了茶水果饼过来陪我,彼时他正兴致勃勃的给我剥花生,剖开外壳见五颗白胖花生仁有序排列在内,我与他说这是五姐妹,这颗是阿大,这是阿二,柏英急眼道:“错了错了,这个才是阿大,这个是阿二,你看它胖些,它瘦些。”
“你说的不对,你看它才是阿大,因为它要白一些。”
我俩争得火热,不知河图神女就站我身后,她面目严厉道:“今日学的两本仙法,各抄五十遍!”
如此我便被罚进书房抄书。
河图宫的书房便是那日我和柏英尾随天帝误闯进来的地方,累累书籍堆满了几面墙壁,中间一幅大画像,用手一按上面留下五条指痕,积灰很严重,天帝那晚如何下得去嘴?
我抄了二十几页,抬头见月色清凉,雪白的光正打在那画上人的脸上,用袖子拂开上面的灰烬,那画中人的脸吓得我倒退数步。
我的画像何时出现在这里?
不,这不是我,面貌不是我,初时觉着相似,细看一分也不像,若说像,便是眉眼间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非常像。
我手抚上画像的眼睛,“嗒”,一声,一本书掉在地上,拾起来一看,封面上写着河图洛书几个字,内里却是一个字也没有。
我正欲把书放回原处,见窗户没关,随手用书当着刺眼的光华准备过去关窗。
“白莲,久违了!”
一个悠长的声音飘来,在空荡的书房回荡,吓得我全身汗毛根根竖立,抬头一看却是那本河图洛书上突然出现的画面。
画面是玉清宫前的莲池旁,天上的莲花四时常有,风拂过,满庭荷香,身着五色霞衣的女子道:“白莲,久违了!”
站在荷塘边的女子回头,模样和我一般无二,只她周身仙气萦绕,祥瑞之气汇成淡紫色在她脚下形成一个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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